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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在、笑?”男人目光射向不远处的闷笑的少年,咬牙切齿一字一字蹦出口。
萧清抚着额头大笑,“哈哈哈,早跟你说过别这副模样出来吓人,你不听,瞧吧,被人当成乞丐了吧?”
男人额角一抽,望向他的目光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看得一旁小清头皮发麻,忙拽了大笑的萧清衣角。
二哥你有点眼色好不好,没看曲大哥脸色都成黑炭了么!
这边的刘达至此才看出端倪,这两人认识?遂皱眉,面露沉思。
林副统领望着来人,“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你管老子是谁?”曲晟正憋火,直接呛了他一鼻子灰。
“你…大胆!”林副统眼中一沉,脸色铁青。
曲晟甩也不甩他,直接越过众人走向萧清,“你让我来就为了这破事?”
萧清笑道,“回头帮你整理案宗。”
曲晟一顿,随即瞥了他一眼,“下不为例。”
萧清心中好笑,说道,“那就拜托了。”
“你到底是谁?!我警告你,别瞎掺和此事!不然惹火了我,连你一起抓进去!”
“抓去哪?”曲晟反问。
“废话!当然是刑部大牢了!你若不想尝尝那里面的大刑,就赶紧给我滚!别在这碍事!”
曲晟冷哼,“我竟不知刑部何时出了你这个滥用职权的官,竟敢打着刑部的名号乱抓人?”
“你…”刘达诧异,忽然生出一种奇怪感觉。
旁边林副统领心中蓦地咯噔一挑,细细打量对面邋遢的男人,越看越惊心,忽然脸色大变,“你是…刑部侍郎曲晟?!”
曲晟冷笑,“你头顶上司孟曹都不敢这样跟我说话,你倒是好胆量。”
刑部侍郎位居朝中二品,而巡城统领只位居三品,谁上谁下自然一目了然。
林副统顿感不妙,蓦地跪地,“下官拜见曲大人!”
“拜见大人!”院内其他官兵也齐刷刷跪地,不敢多言。
刘达望着这忽然反转的一幕,诧异不已。抬头望向对面,那、那个跟乞丐似的男人,竟然是刑部侍郎?!
糟了!
“小人拜见侍郎大人!”刘达慌忙跪地,俯首求饶,“还望大人见谅,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方才冲撞了大人,望大人见谅,望大人见谅!”
今日真是出门不利,踢到铁板了!没想到这弱不禁风的少年竟然跟这刑部侍郎有关系,真是失算!
曲晟看也不看跪地的刘达,目光转向旁边,“林副统,你确保城中治安无虞我不干涉,只是话都未问清就随便抓人,是否太过草率?”
“是,大人说得对。是下官一时冲动,请大人恕罪。”
“你且起来,既然你到此处抓人,就跟我说说事情始末。”
林副统忙起身,“这,这都是误会,是我们误会这位小公子了,以为他在此闹事,所以才…”
“对对,都是误会,是我错怪这位小公子了,其实只是小打小闹,既然现在误会解开了,那就没事了…”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再有钱有势也不能与当朝二品高官相提并论,这点刘达再清楚不过了。既然如此,这回他也只能认栽了,暂且放过这小子,等有机会…
刘达眼底闪过阴毒,暗自恨恨瞪了那边萧清一眼。
将他阴狠的目光尽收眼底,萧清淡笑,“刘老板,曲大人向来公私分明,你若有何冤屈尽管说便是,他不会因与我的关系而故意偏袒。清正廉洁,这可是刑部尚书大人亲提的箴语,身为刑部侍郎,曲大人更是尽忠职守,大公无私。所以,你不如将发生之事说出来,让曲大人听听?”
刘达犹豫片刻,随即道,“萧公子,这确实是误会,方才我以为你欲对我不利,所以府上家丁才与你有些冲突。如今既然误会解开了,咱们不如握手言和,之前多有得罪,还请萧公子见谅。”
说是不偏袒,骗谁呢!想也知道是套他话呢!若今日他表现出稍稍的不满,说不定他日就会遭到报复!还是先忍一时之气,以待来日!
萧清微微挑眉,她可是认真的,没丝毫要以权压人的意思。
“刘老板大度,既如此,那我们就将此事翻过,说说这府宅之事吧。”
“萧公子请说。”
“昨日刘老板立下字据,今日要那十万两银票来买下此宅,不知刘老板可将银票带来了么?”
刘达暗恨,这小子明知他被掳刚回城,哪有时间去钱庄提银子,现在还说这话,摆明了是让他在众人面前丢尽脸面!
“这…昨日府上糟了窃,十万银两被偷,因此…”
萧清做恍然状,“对,刘老板方才说过自己府院遭了窃,导致银两丢失。还怀疑有人偷走了银票,如此想来,萧某似乎也很有嫌疑…”
刘达咬牙,“我怎会怀疑萧公子呢?定是府上哪个奴才手脚不干净,闯入我书房偷走了银子!回去我一定好好收拾这帮奴才,直到揪出犯人为止!”
“只是刘老板昨晚无故被人掳走,到今日才侥幸逃脱,不知这贼人长何模样,竟敢如此胆大妄为?”
刘达袖中的拳头握得嘎吱嘎吱响,青筋直爆,“哪里是被掳了啊!昨晚是我临时有事出了趟城,中途马车坏了,所以才晚归了!根本没有掳人这回事!萧公子怕是听错了吧?”
刘府家丁听着这一番话,皆面面相觑。
“老爷?您不是被…?”
“住口!这哪有你说话的份?一边待着去!”
刘达能在帝都混地风生水起,凭得就是察人观色的本事。眼前这臭小鬼明摆着借人势要堵他的嘴,若他还兴冲冲地一头撞进去,倒霉的肯定就是他!所以他只能打碎牙齿往自个肚子里吞,闭口不言。
“那这府宅…?”
刘达笑得极为僵硬,“既然萧公子心属此宅,在下也不好多说什么。莫掌事的府院,自然是莫掌事说了算了。”
那边的莫子言今日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刘老板大度,只是昨日你押在此的两万银子…”
刘达咬牙切齿,“既然今日我未如约拿银票过来,昨日押在此的银两自然归莫掌事所有。”
莫子言忙摆手,“这可不行,如此大数额的银两怎能给我?虽刘老板今日未能如约而至,但这里都是自己人,不会乱说什么,银两我分文未动,这就如数归还给刘老板。”
什么都是自己人?当着一个巡城副统领,一个当朝二品大官,让他耍赖言而无信,岂不是当众打他脸?传出去,他刘达还要不要混?这银子能要么?能要个屁!
刘达皮笑肉不笑,“在下一言九鼎,说话算话,莫掌事也无需推脱,收下便是。”
“既如此,子言却之不恭,刘老板不愧是长陵有头有脸的人物,子言佩服。”
刘达哈哈笑着,只是额头上的青筋却在不断抽搐。
林副统领见此,就知今日之事算是了了,遂行礼道,“曲大人,在下还有职务在身,不可久留,就先告辞了。”
“林副统慢走。”
院内官兵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一会,便人走院空。刘达也行了礼,领了一众家仆匆忙离去,那身影怎么看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这下满意了?”
曲晟走到旁边,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萧清走过去,坐到他对面,“方才多谢,只是今日找你来,是因另一件事。”
“说说。”
萧清望向一旁,“说之前,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莫子言,原清风楼掌事。子言,他是曲晟。”
莫子言朝曲晟微微行礼,道,“曲大人之名,子言早有耳闻,幸会。”
曲晟颔首,“无需多礼,请坐。”
莫子言坐了下来,三人在院中围着石桌而坐,小清任劳任怨地去倒茶,走开了。
“清风楼之事,相信你也有所耳闻。”萧清开口。
曲晟道,“听说了,只是当时主审之人并非我。案卷我看了,证据确凿,口供也无疏漏。所贪三万两银票若在十日内如数归还,清风楼便不再追究,若还不了,刑部就会捉拿犯人入狱。”
他口中的‘犯人’,自然就是旁边的莫子言了。
听完此话的莫子言也只是轻轻一笑,未做声。
“主审是谁?”萧清问。
曲晟瞥了他一眼,“新上任的右侍郎,蔡升。”
“前大理寺官员蔡升?”
“你倒是很清楚。此人有些背景,背后有沐府支持,你别随便招他。”
“能从一向眼高于顶的你口中说出此话,看来他不简单啊。”
曲晟道,“此人行事刚硬,手段残酷。时常对犯人使用酷刑,逼其招供,可以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惹上他,会惹得自己一身腥,很是麻烦。你不会对他感兴趣吧?”
萧清耸了耸肩,“被你猜对了。”
曲晟皱眉,“刚回来伤都未好,瞎折腾什么?”
“呦,这你都知道?看来朱老头跟你说了?那怎么也没见你来看我?”
“忙,没空。”曲晟回答得干脆利落。
“嗤嗤,你忙也就罢了,纯儿呢?怎么也没见他?”
曲晟垂眼,不应他。随即望他,“你今日找我来,究竟什么事?”
这时,小清拎着水壶走了过来,“这院子还真不错啊,不仅宽敞,还四面通风,汪仔看了一定很喜欢。”
“小清,把你昨日拿到的东西给我。”
小清放下托盘,随即从胸口掏出一叠纸放到她手上,萧清接过,递给了曲晟。
曲晟一张张看着,眉头越皱越深,片刻,抬头,“你从哪弄来的?”
“我自有办法,你且说说你的看法。”
曲晟眸子微沉,“凭这些,不足以动他。”
“我并没想过要动他。”
“那你是何意?”
萧清目光落到旁边莫子言身上,嘴角微勾,“这就要看子言的意思了。”
莫子言一怔,眼中疑惑闪过。曲晟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他,莫子言接过扫了几眼,手指一紧。
上面是几个人名,而且皆是他所熟悉的人,几人都属清风楼,也是此次确立他罪名的证人。
正是因为他们的证言,才判定了他贪赃的罪名。之后又莫名从他住处查出了他做违账的证据,与楼中各地传上来的账本对照后,便确立他的罪名。可以说,这几人的证言,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只是,这薄薄几张纸上,却写了他们几人受人要挟,诬陷于他的证词,还有几人亲笔签字和红印,若将此物呈上刑部,那…
“你是怎么拿到这个的?”
萧清倒了杯茶水放到他面前,“这个你不用管,只要告诉我你的决定便可。”
莫子言望着面前的少年,许久,才幽幽开口,“为何?”
“子言想说什么?”
“为何帮我?”
萧清浅笑,“当然不是为了让你将这府宅便宜点给我,也不是为了你封你的口,让你对刘老板之事缄默不言。更不是为了让你向别人隐瞒买你宅院之人的名字。我只是个乐于助人,善良诚实的好青年而已。”
莫子言,“…”
曲晟只是静静地喝茶,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莫子言看不透眼前的少年。
他做这些事的目的,他不明白。他一个身无分文,负债累累,而且声名狼藉之人,有哪里值得这个少年关注?甚至不惜费尽力气为他洗清污名?他又哪里是在玩笑?哪里是认真?他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他实在猜不透。
“所以,你的决定呢?”萧清望他。
莫子言眼眸微垂,须臾,缓缓抬头,“子言孑然一身,虽无太多追求,但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那些污蔑利用我之人,需要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就算我即将离开,子言之名也不可任人诋毁。”
萧清望他,面前的人就算说这些话,脸上也无丝毫恨意,冷静得仿佛局外人,置身事外。
“好,那便如你所言。”萧清目光望向曲晟。
“你想让我接手此案?”
萧清道,“你可以拒绝,选择权在你。”
“若我接手,那便是与蔡升作对,与沐府作对,我为何要这么做?”
“你曲晟还怕与人作对?蔡升之流,你不招他,他自然会来招你。”
“我与他相处这段时间,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要泛险去惹恼他?”
萧清眸子漆黑,“你与他不是一路人,政见不合,所思不同,如今未生事端,只是时候未到。待以后,只需一个导火索,便能引燃战火。不是你生,便是他生。清风楼一事,对你来说是个契机,在他未站稳脚跟之际,你尚有六成把握,待他羽翼渐丰,想扳倒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曲晟左眼微微眯起,望着面前的人,没有说话。
一旁莫子言却暗暗心惊。
如此机密之事,竟在他面前无任何遮掩,是太相信他?还是…
“一月未见,你变了许多。”过了许久,曲晟幽幽开口。
萧清淡笑,“是人,都会变。”
“我一直以为其他人会,你却不会。”
“世上无绝对,以前不变,是没有改变的方向。”
“哦?现在有了?”
萧清伸手一指,“那边。”
曲晟皱眉,随他所指方向望去。
东边?东边怎么了?
“如何?成交?”少年的眸子在阳光下泛出浅浅光泽,如墨色琉璃。
曲晟轻启唇瓣,“成交。”
风起。
吹拂院内紫藤,瑟瑟飞舞。空气中透着一股清香,轻轻环绕在三人周围,缭绕不散。
“我走了,有事去刑部找我。”曲晟起身,朝院外走去。蓦地步子一顿,转身,“你不用送我?”
萧清一怔,随即起身,“子言,我去去就来。”
莫子言颔首,起身行礼,望着渐行渐远的两人,眸光微闪。
“这两日来趟刑部吧。”曲晟忽然开口。
萧清道,“怎么了?”
曲晟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在前面走着。
“纯儿怎么了?”萧清也只能想到这个原因了。
“他染上了风寒,你若有时间去看看他。”
萧清微微皱眉,还是道,“好。”
“行了,我先走了。”曲晟朝他说了句,便出了院子。忽然身子一顿,没有回头,“你真决定了?”
“为何这么问?”
“你与沐府作对,该如何应对沐小王爷?”
“我有分寸。”
曲晟转身望他,“你确实变了。以前的你虽有手段,却从不在意朝堂之事。而现在,你目光比以前更透彻,也看得更远了。或许之前你是下意识忽略那些你不想看到的事,而现在,你已决定踏足这深水之中了?”
萧清眸光微闪,没有说话。
“记住,一旦决定了,就再无回头之地。望卿谨记。”
望着曲晟走远的身影,萧清转身离开。
在她决定重返帝都后,就早已没有回头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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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大人回去了?”莫子言望着回来的萧清。
“恩。”
“外面风大,进屋吧。”
两人一同进了屋,小清正蹲在炉火旁取暖。见两人进来,挪了挪身子,“外面那么冷,亏你们能聊那么久。二哥,咱们该回去啦,午饭时间快到了!”
“知道了。”萧清应了声,与莫子言一起进了里屋。
莫子言从柜子中取出一个盒子放到桌上,打开来,拿出里面放着的东西,“这是此宅的房契,还有这个,是地契。府宅后面的小林,还有两边的竹林,皆属范围之内。刘老板所给的两万银票,我会拿走五千两,剩下的,会留在宅中。今日收拾完东西我就会离开,若你想找人修葺府院,明日就可让他们过来。”
将盒子缓缓推到他面前,莫子言缓缓坐下,静待她回话。
“子言,空海城是个好地方。”
莫子言望她,萧清轻笑,“虽然鱼龙混杂,但却无拘无束,没人在乎你的过去,也无人探究你的来历,这样一个去处,确实不错。”
“我以为你会让我留下。”
“为何?”
“你为一个没认识几日之人,费尽心思洗脱污名,若说无丝毫目的,不太可能。而我形只影单,无权无势,你不可能抱着这种目的接近我,那么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一点。”
莫子言抬头,“你想招揽我。”
萧清唇角微勾,“你很敏锐。”
“多谢。这么说,我猜对了?”
“是,我想让你为我办事。”
莫子言心中的疑惑终于得到肯定,而早已想好的答案却不知为何,竟说不出口。
“你有拒绝的权利。我不会威胁你,也不会强迫你,一切皆凭你自己的意愿。”
莫子言道,“我想知道,你为何选择我?”
“那你说说我为何不会选择你?”
“我三十近五,却一事无成。轻信他人,遭人陷害,最终身败名裂,生活也一塌糊涂。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武不如你身边那健壮汉子和屋外少年,文不如那位李姓公子。胸无大志,只愿安乐一方,平淡过活。这样一个文武不能,胸无点墨,无权势,无背景的人,你要来何用?”
萧清起身,缓缓走到一旁关上窗户,转身,“子言,你可知,仅你这番话,就足以证明你不同常人?”
莫子言一怔,萧清走过去,“你与他们仅接触过一面,却能轻易将他们所长点出,试问有几人能做到?我身边从不养闲人,我选中你,自然有我的想法。”
“子言洗耳恭听。”
“就如你所说,我身边三人文武相辅,所以我要找的人并非这两种。你无权无势又如何?我有足矣。你无背景无倚仗又如何?我就是你的背景倚仗!”
“胸无大志,只愿安乐一方,是因你懂得在这平静乱世中,守一方安稳有多难。子言,你同我一样,追求的无非是最简单的东西。只是世态炎凉,人心叵测,守一方安宁,护亲人周全并非易事。若想实现这些,就需懂得割舍。”
“你心思敏捷,善于体察人心。观察入微,处事圆滑周全。更主要的是,你对各地商贸往来和交易了然于心。长期去各地的清风楼收账,你积累了不少人脉,且通过实地考察,对各处的百姓生存状况有深刻理解,若说有谁比你更了解这些,整个大祁恐怕都找不出几人。”
萧清望着他嘴角微勾,“在来之前我去了趟府院后山,发现那里种植了许多品种的药草和谷物,它们不仅种植时间,收割时间各不相同。每种需浇多少水,施多少肥也全然不一。有的喜阴,有的喜阳,有的对温度要求很高,有的对所需土壤要求不一。如此繁冗复杂之事,不是谁都能有条不紊办到。”
“而你却办到了。”萧清眸光微闪,目光望着他,“还有那晚小清他们闯入你府宅之事,再加上今日你面对刘府家丁时的态度可以看出,你遇事沉着冷静,机智多变。不固步自封,谨慎小心。综合以上几点我可以说,若你这样的人若还妄自菲薄,那么天下恐怕再无优秀之人了。”
好半晌,才听到屋中莫子言的声音,“若非这屋里只有你我二人,我以为你是在说别人。”
“你觉得我在夸大其词?”
“至少,我很清楚,自己没有你说得那么…出色。”
萧清目光认真,“子言,这世上最难看透的人,就是自己。人常常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一旦找不到便会妄自菲薄,忽视一切而怀疑自己。若真如此,就会止步不前。你选择离开这里,难道不是想抛却过去,重新开始么?”
莫子言手指微紧,眼帘垂下,“你说得对,这里是我的伤心之地,我不愿再面对,所以才会离开。只是若我离开,难道不与你心中所想背道而驰么?”
“这世道,有财者,有势;有势者,生权;有权者,可坐享荣华。所以,万事之首,在于财。只有拥有无尽财富,才可能成事。所以,你招揽我,是想让我为你生财,对否?”
“知我心者,非子言莫属。”萧清淡笑,眼中浅浅光泽涌动。
“只是,你忽略一点。”莫子言望她,“长陵这个伤心之地,我不会再待下去。而我一旦离开,天高海阔,你又如何保证我不生二心,出卖你?”
“问得好。只是子言,人的心不会随着地域不同而变化。就算你人在此,心若不定,你还是会选择背弃。同理,即使你人不在此,若心如磐石,就算再多人煽风点火,依然毫无用处。对否?”
“你是说,你相信我?”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对你心生疑窦,何苦与你说那么多?”
“为何?我不明白。”仅仅不过两次见面,难道就能让一个人无条件信任另一个人?这是何道理?
萧清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将桌上东西放回盒子中,“宅子,我收下了。至于两万金锭和银票,你收起来。”
莫子言皱眉,“你…”
“还有这个。”萧清从胸口掏出一沓银票放到他桌前,“这个,也是你的。”
“这是…?”莫子言诧异。
“这是十万两,从何而来,你应该清楚。”
莫子言皱眉,“为何给我。”
“这是我给你的本钱,就用这十万两,建立一个比清风楼更大的情报组织和垄断机构,将百姓的吃穿用度全都握在我们手上。如何?做得到么?”
莫子言震惊,“你…”
“觉得我野心太大?还是太过狂妄?”
莫子言沉默。
“呵…子言,若想都不敢想,那如何能做到?不要给自己的心加上枷锁,那会让你失去飞出去的勇气。”缓缓起身,手抵上莫子言的肩,“第一站,就定在空海城吧,因为那也是我想去的地方。若有了答案,就去找我吧。”
莫子言望着少年缓缓离开的背影,坐在原地久久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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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萧清和小清回到别院时,早已过了饭点。
小清迅速跑到火房,做出了简单的三菜一汤端进了屋中,两人以风卷残云之势解决完温饱问题。
“回来了?”这时李小力走了进来,“事情办得怎样?”
小清嘿嘿一笑,“我出马,当然没问题。轻松搞定啦,小力你去哪了?”
“善后。”
“啊?善后?”小清一脸疑惑,只是很显然李小力也没有给他解释的打算。
“莫子言什么回答?”
萧清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不好说。”
李小力眉宇微蹙,他不明白为何女人偏要选择莫子言。
小清收拾着完桌子,就出去了。李小力开口,“我不明白,若你需要钱,我可以…”
“阿芜,你可真不懂女人心啊!”
“什么?”萧清忽然的一句,顿时让李小力愣住了。
萧清眼睛眯开一道缝,“这钱,当然是越多越好啦,谁还会嫌少?何况,只有自己赚的,花起来才踏实嘛…”
李小力很想冷哼,选择莫子言难道就算‘自己’赚的钱了?这女人怎么想的?
“隐楼眼线遍布大祁,月入数万,足以成为支撑。如今你又费尽心机开辟另一条暗线,难道是不信任我?”
萧清睁开左眼瞄向他,“阿芜,这种激将法可不太高明。”
“那你就如实说。”
只是许久,也未听见萧清的声音。就在李小力以为她睡着时,躺在椅子上的人终于开口,“阿芜,你的身份,我怕会被他们知道。”
李小力皱眉,“他们?”
“鬼夷手中控制着封氏一族后人,再加上千玄幽的幽冥殿,查出隐藏在九州大陆的轩辕族人,是早晚的事。而在帝都,我爬的越高,仇视我的人也会越多。在他们无从下手之际,我身边的人就会成为他们的目标。若因此让你的身份暴露,隐楼还有‘暗眼’,也将曝光人前。”
手撑在脑后,萧清闭上眼,“回到帝都,为了护我安全,你便一直想将隐楼势力迁徙过来对吧?”
李小力眸子一闪,原来这女人早看出他想法了。只是为何不说?
萧清继续道,“若我说不让你这么做,你会听么?八成不会吧。其实,暗眼的势力已经逐渐渗入帝都,我隐隐察觉到了。此次刘达之事,你便动用了暗眼中的人对吧?只是这样下去,即使你的身份不暴露,我们身后隐楼的势力也会让人发现。何况还有之前北境之行,耶律硕恐怕已经隐隐察觉。长此以往,用不了多久隐楼和‘暗眼’就会被那些人查出来。”
“所以,你就想出了另一条隐秘之法。为的就是一旦隐楼暴露,有朝一日你埋下的这条线会起作用?”李小力望着她,“或许…不止这些?”
萧清淡淡开口,“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
李小力眸光微闪,暗藏厉光,“退路。你担心一旦遇到危机,或无力挽回之事时,无法顾全我们性命,所以就提前为我们创造好退路,是么?我真是迟钝,竟然现在才想明白。空海城,这个无任何国家管辖的地界,不正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你才会拉拢莫子言,不仅因为他去意已决,不受任何人怀疑,还因为他对空海城的了解和执着。由他代你去建立隐秘势力,再合适不过,是么?”
屋内十分安静,只能听见火炉中烧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许久,萧清的声音幽幽传来,“强行将你们卷入我的争斗之中,最起码,要对你们愿意将性命交付与我的诚意,作出回报。若结果非我所愿,那也只能是我一力承担,怪不得任何人。”
“你是说,可同甘共苦,却不可共赴黄泉?”
“对。”萧清答的干脆利落,竟不给人任何反驳的余地。
李小力望着面前神色淡漠的人,眼底涌起的情绪似要破堤而出,汹涌汇聚!
这个人,这个女人啊…
为何总有让他哑口无言的本事?为何会出现在他面前?果然是冥冥注定,一物降一物?
李小力心中叹息,恐怕除了她,这世上再没有向她这般傻的人了,傻得让人…莫名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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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萨爵城。
正中央王族所住的高地城堡中,极乐殿。
一袭金色华袍的男子此刻正坐于正殿上方,支首假寐。
俊朗似刀削般的五官,立体深邃。眼窝深深凹陷,衬得那鹰钩鼻更加坚挺。稍显凌利的唇角轻抿,隐隐透着丝邪佞。听到下方有人进殿,闭着的眼缓缓睁开。
犀利似鹰隼,锋锐而危险。
“何事?”
下面的内侍忙躬身,“大王,侧妃乌拉氏在殿外候着,特意准备了点心想呈给大王。”
耶律硕揉了揉眉,“让她进来。”
“是。”内侍行礼退下,不多时,殿外走进了一个风情万种的性感女子。贴身的暗紫纱衣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亚古色的肌肤更添一丝野性和妖娆,如猫般扭着纤腰款款而来。
“大王,您都好久没去看臣妾了…”声音甜软略带娇嗔,身子一旋便坐在了耶律硕腿上,两截藕臂揽上他的脖子,丰满的唇一点点凑近。
“爱妃不是给孤王送点心来了么?”耶律硕未做任何解释,也不推开她,一手撑着下颌懒懒开口。
“大王,臣妾就是您的点心啊…”声音透着一丝挑逗,说着唇便贴上了他的脖子细细舔舐。
“呵…”耶律硕薄唇微勾,猛地勾住女子细腰,便将她压倒在软榻上,高大的身体居高临下地俯视身下的女人。
“大王…”女子望着上方男子俊朗邪肆的面容,胸口忍不住扑通扑通直跳,双颊绯红。身子更是柔软无骨地贴上去,“臣妾想要,大王…”
耶律硕望着身下女子妖媚的脸,陷入*中迷乱绯红的样子,忽然脑中闪过一张清秀淡漠的脸,动作蓦地一顿。
浓重艳烈的花香味自女子身上传来,耶律硕忽然有些厌恶。想起那少年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还有那双漆黑的双眸,时不时闪现凌厉和冷凝,他竟一时愣了神。
“大王?”身下女子疑惑,不知男人为何停下了动作。耶律硕垂眸,抬手摩挲着女子丰满的唇,不知在想什么。
“大王,让臣妾来服侍您。”女子缓缓支起身子搂住他脖颈,艳丽的双唇缓缓凑近。耶律硕闻着那浓重的脂粉气,还有涂着厚厚红脂的唇,忽然伸手将她推开!
女子收势不及,狼狈地摔到在地上。诧异地抬头,“大王?”
“滚出去。”耶律硕声音寒冷似冰。
“大王…”蓦地男子一个眼神扫来,女子身子一颤,忙住了口行礼,“是…臣妾告退。”
眼前的男人虽俊美无双,却喜怒无常。若一不小心惹怒他,下场绝对凄惨无比。虽不知为何男人忽然变脸,但擅于察言观色的女子还是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大殿。
耶律硕闻着殿中的脂粉气,眉梢微拢,一甩袖出了大殿,吩咐内侍,“去叫大将军前来觐见。”
“是。”内侍忙下去传旨,耶律硕大跨步走出了大殿,朝紫菱园而去。
萨巴进宫后,随着内侍一路来到了紫菱园。远远望着一身王服加身的男子立于楼阁上,眺望着远处。
“臣参加大王。”
“萨巴,你来。”
“是。”萨巴稍稍上前,垂首而立。耶律硕指向远处天际火红的耀日,“那边,你可知是何处?”
萨巴抬头,“回大王,是咱们大辽王都,萨爵城啊!”
“萨巴,你的眼睛就只能看这么远么?”
萨巴疑惑,“大王的意思是?”
“日新月异,更迭变换。这耀日看似还在那,或许早就发生了变化而孤王却尤不自知?”
萨巴越发糊涂了,大王这是怎么了?
“萨巴,若一直不动,那天边耀日迟早会消失。你说阴暗的世界若少了照耀的光,岂不是要永远陷入黑暗之中?”
萨巴心中一动,忽然隐隐明白了什么。
耶律硕伸手,火红的光束在他指尖跳跃穿过,似凝着万千血颇的红莲,壮美瑰丽。
“萨巴,是时候了。”
“是,谨凭大王吩咐!”
耶律硕眸子深邃,“传我旨意,十日后启程,由大将军带领三百将士跟从,命宣召官,特使官昭告天下,孤王要亲率使臣,拜访大祁!”
“是!臣领旨!”
耶律硕望着远方被染得火红的天际,唇角微勾,一丝呢喃从他嘴中溢出,随风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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