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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清下了马车,回到宅子里。
小清正好做了饭,郝猛将饭菜端到屋内,三人围着桌子用起晚膳来。
“下午我去了大理寺天牢。”小清忽然开口,“只是却没见到小力,那些看守的官兵说小力是重犯,谁去都不准探视。”
郝猛愤愤道,“什么重刑犯!小力还没确定罪名呢,那些龟孙子就乱加罪名!让俺去了,非痛打他们一顿不可!”
“幸好你没去,大理寺重地,岂由你随意胡来?”萧清淡淡开口。
“俺就是说说…”郝猛挠头。
小清皱眉,望向萧清,“二哥,小力会不会有事?牢里阴暗潮湿,小力身子又单薄,万一生病可怎么办?”
萧清眸子微垂,“他跟我们一同北上从军,历经艰险,不会那么容易倒下,你要相信他。”
“是啊,小力看着细胳膊细腿儿的,但身手绝对不差,况且以他那不吃亏的性格,不会有事,你就别瞎操心了!”一旁郝猛说道。
小清缓缓点头,“嗯,说得也对。小力那性格,很难想象有人能从他身上讨得便宜。不过二哥,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我已经安排楼里的人在大理寺附近监视,有任何异动,我们就能立刻知道。”
萧清道,“不要惊动任何人。”
“我明白。”
“窦林呢?可有异常?”
郝猛道,“那小子伤势严重,动都动不了。我在院中安排了不少人看守,出不了什么乱子,你放心。”
“阿芜不在,这几日你们辛苦些,多注意楼中的动静。”
小清两人点头,“我们明白。”
“还有,找到窦林老母了么?”
郝猛道,“花了一天功夫,还是我亲自跟踪蔡升才发现他藏人的地点。那贼老官竟然将人藏到自己府上,怪不得楼里的人搜寻了好久都没找到。我已经安排了人在蔡府附近守着,一有异动咱们马上就能知道。”
“嗯,让楼里的人小心些,若有危险,迅速撤离,切勿逗留。”
“有张嘎在,没问题。而且经过这段时间训练,他身手提高了不少,只是监视,不会那么轻易被发现。”
萧清点头,“楼中事情进展如何?”
小清道,“小力前几日都安排妥当,大哥和张大哥也已开始着手训练楼中的人,刘老也在帝都周围的州县城镇网罗了一些筋骨不错的孩子,还有些身手极佳的游侠剑士,这几日就会编入各堂开始训练。”
郝猛兴奋道,“那刘老头本事不小,原本就认识不少能人奇士,这几日把他们都网罗进了楼中。俺看了下,确实有几个身手不错的,二清子你有时间可以去看看。”
“恩,隐楼有你们看着,我很放心。等阿芜出来,我会和他一同过去。”
“二哥,明日小力就受审了,会没事吧?”
望着小清担忧的脸,萧清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有二哥在,不会有事。”
听此,小清脸上露出一抹轻松的笑,重重点头,“嗯。”
“晚上我可能会出去,府中就交给你们了。”
“二哥放心。”
郝猛道,“注意安全。”
用完晚饭,萧清回到自己屋中。
换了件衣裳,便走到桌前取出笔墨纸砚,开始整理案情线索。
到目前为止,综合之前少泽给的线索,她大约知道了楚思睿的死因。只是凶犯如何作案,具体的犯案过程她还并不清楚。看来只有在问过那五个人后,才知道了。
还有…
萧清缓缓拿出袖中的无极令,放在桌上。随后又将另一块拿出,放到一旁。左边这块,是她的。而右边这块…
萧清拿起令牌,细细打量。这番细看,真的看不出与她这块有何不同,怪不得一向心思细腻的阿芜也会着了道。看来幕后之人不仅熟悉无极令构造,而且对他身边的人亦很了解。
那容月秋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当时若非她离席更衣,阿芜也不会以为她出了事。若说容月秋不是故意的,那真有这般巧合之事?若说她是故意的,那她与幕后之人…
“咚咚…”忽然屋中传来轻轻的敲击声,萧清一惊,环视四周。
“咚咚…”又一声敲击声传来,萧清细细听了后,发现声音从架子后墙壁内传来。
她眸子一沉。墙壁后面,是通往后山的密道。几日前刚刚打通,没有人知道,那现在是什么情况?难道是有人发现了密道?
将令牌收起,薄刀缓缓划出,萧清挪开架子打开机关。“咔嚓咔嚓”的转动声回荡在屋中,随即整个墙壁一点点从中间分开,露出暗沉的密道。
“谁?”没有人回答。萧清缓缓走进密道,里面却空无一人。忽然警兆突生,身体未动,薄刀已激射而出!
“叮…”清脆声传来,随即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萧清转身,就看见身后一身黑袍的元祁正笑着望她,“清清是要谋杀亲夫?”
萧清无语,走上前,“你怎会从我的暗道里出来?”
元祁指尖轻划薄刀,递给她,“上次来便知道了,回去让噬魄也修建了一条密道,正好通向你这里。”
“啊?我这机关费好大劲才修好,而且之前就有旧渠才能迅速完成,你新修的暗道怎会这么快建好?”
元祁走到旁边架上拿起她的披风,走回来帮她穿上,“等会你便知道了,走吧。”随即拉起她的手走进暗道,墙壁在两人身后缓缓落下。
密道瞬间暗沉下来,萧清刚想点燃火折子,四周瞬间亮了起来。
身旁男人手上是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耀眼的光亮将整个密道照的亮如白昼。就算是南海夜明珠,也仅仅只有它一半大小,这男人从哪弄来这么大一颗夜明珠?
似乎知道萧清心中所想,元祁淡淡道,“这是南海蛟珠。”
“南海蛟珠?”
“嗯,它出自南海深处巨大海贝中,百年方结一颗,传闻是由鲛人的眼泪而生,在贝壳中孕育出的海珠。”
萧清听后,顿时眼冒金星,“好东西啊…还有么?”
元祁眸子轻扫她一眼,淡淡道,“没了。”
“就一颗啊…”萧清顿时一脸失望。这么好的东西,要是能带在身上,这不是天然的手电筒么!
“想要?”身旁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萧清一听,惊喜道,“要给我么?”
“也并非不可。”
萧清一听,顿知有戏,“那你说说看。”
元祁深瞳望来,嘴角勾出一抹魅惑弧度,“过来。”
萧清,“…”
“过来。”男人又说了一遍,声音竟隐隐带着丝引诱意味。
萧清扬眉,缓缓走了过去,还未到他面前,就被男人一把揽住,唇瞬间压了下去。
“喂…唔…”
就知道男人不怀好意!
嘴被封住,男人冰唇轻轻摩挲,温柔缱卷。唇瓣一点点描绘,轻触,辗转,勾勒她细腻的唇形。灵活的舌轻易撬开她的唇,卷起她口中津液,勾起那细舌缠绕。
这是一个细腻缱卷的吻,如细柳,如轻风,甜蜜似浸了糖汁。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心跳快爆裂时,男人总算放开了她,眉眼仿佛妖娆的曼珠沙华绽放,魅唇微勾,“交涉成立。”
萧清,“…”
脸上滚烫,心跳到现在都未平息。这个男人…!
元祁望着她微微充血的唇,似尤不满足的伸出血樱舌尖,魅惑地扫过唇角,那模样,仿佛在回味方才一吻。
如此妖异的表情,配上那绝美似魔似仙的面容,让萧清脸上血色轰然炸裂,直冒烟。
“呵…”元祁低沉的笑声传来,竟透着一丝愉悦。
萧清瞪了他一眼,抬脚朝前走去。别气别气,她这道行如何能跟那妖孽男人相比?
“清清不要这个了?”身后元祁挥了挥手上蛟珠,萧清步子一顿,转身快步走来一把抢过珠子,“谁说不要了?先声明,这东西以后就是我的,你可别想再要回去了。”
百年蛟珠,天然灯泡,死都要拿到手!
元祁好笑地点了点她鼻尖,眸子宠溺,“好,走吧。”执起她,两人继续朝前走去。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为何会从我房间的密道出来。这条密道是通往后山的,离帝宫虽不远,但坐马车都得一炷香时辰,这么远的距离你怎么让人修建出地道的?”
元祁淡淡道,“我寝宫有一条直通皇家温泉的秘径。”
只一句,萧清就明白了。
她宅子的后山离皇家温泉可只有一山之隔,近得很,当初看重这栋宅子也是因为离那座温泉很近的缘故。没想到男人寝宫内竟有一条直通皇家温泉的密径,那么从此道直接打通一条连接后山的密道,那便能直接通往她屋中了。
萧清眼前一亮,“这么说,这条密道可以连接你寝宫,皇家园林,后山枫林,还有我宅子了?”
元祁颔首,萧清一看顿时乐了,“这样倒方便多了…额…”忽然感觉到旁边男人调侃的目光,她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瞎想…”
“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清清不妨解释一下?”绝美的面容一点点逼近,让萧清冷汗连连,忙转移话题,“…你不是要带我去个地方么?赶紧走吧!”
元祁望着一脸窘迫的萧清,轻笑地揉了揉她的发,“走吧。”
萧清摸着脑袋,她发现男人真的很喜欢这个动作。
两人又走了一会,终于到了一个稍微宽敞的地方。左侧有一处暗门,两人进了暗门,又走了约一盏茶时辰,一个四方房间映入眼前。
“哎?这里何时有这么个地?”
房间里桌椅案台俱全,细细看去,都非平常之物。光房顶那盏鎏金镂空朱雀灯,就价值不菲。更别说房间中央放着的那台错金博山香炉。
是谁的杰作,显然易见。“只是一个密室,你布置的也太华丽了吧?”
元祁走到那台错金博山香炉面前,轻轻转动上面镂空金盖,这时,墙壁上的仙人壁画出现一个门。萧清走过去,“这就是你打通的那条密径?”
元祁颔首,“走吧,还要一会才到。”
“嗯。”沿着密径七拐八拐,须臾,隐隐有水声传来,萧清知道,他们已经到了温泉地下。没多久,水声越来越大,空气中隐隐透着湿气,萧清眼底闪过疑惑,转过一个弯,面前的景象让萧清睁大了眼。
偌大的水帘瀑布,在地面汇聚。碧色绿藤植物盘踞四周,形成一处天然洞穴。
“这是…”
“上方就是后山温泉,清清,这边。”
萧清跟着他,讶异地环顾四周,“这究竟是怎么形成的…”
忽然一阵震动,水帘之下的墙壁竟缓缓升起,元祁将萧清护在胸口,宽大的黑袍罩住她,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耳边是嗖嗖的风声,伴随着隐隐的水声,迅速划过耳畔。当萧清脚落地时,水声已经消失。目光望去,一个偌大房间出现在眼前。
简单至极,几乎全是黑色。里面桌子,软榻一应俱全。
“这是…?”
忽然空气一动,三道人影闪现,齐齐跪地,“参见主子。”
元祁拉着她坐在桌前,“起来吧,人呢?”
“在黑牢里。”
“嗯,无。”
无很快出现在屋中,元祁望着屋内四人,淡淡道,“从今日起,她就是你们的主子。”
萧清眸子一缩,望着身旁的男人,眼睑微敛。
地上四人一惊,难道主子…?!
元祁深瞳淡淡扫来,四人垂首道,“是,属下遵命。”
萧清静静坐着,一言不发。
男人这样做,是正式向他们承认她的身份。之前或许都心照不宣,只是今晚过后,意义又将不同了。只是,要想真正改变他们的看法,并不简单。
但她选择的,是面前的男人,无论他人怎么想,都无法改变她的初衷。
“把人带来。”
元祁吩咐完,噬魅躬身,迅速离去。萧清打量着面前三人,除过无,噬魄,屋内还有一人,头戴鬼面,身上气息透着一股阴寒,只是静静站在那,就让人无法忽视的强烈存在感,与一旁的噬魄仿佛两个极端!
“他是噬魈。”元祁淡淡开口,给她介绍,“四影卫之首。”
噬魈朝萧清行礼,萧清轻轻颔首,眸子幽沉。
对面噬魈抬头望了她一眼,随即垂眼。能在他目光下面不改色,此女定力还算可以。
没一会,噬魅带来了五个人,他们皆被蒙着眼,似乎感应到周围有人,面露不安。
萧清望向元祁,这样把人掳来,她还怎么查案?
元祁轻轻挥手,屋内噬魅四人瞬间消失。走到一旁榻上坐下,拿起旁边桌上的书看了起来。
萧清嘴角一抽,这男人,难道不打算离开了?无奈,走上前一一解开了五人眼上的黑布。
光亮袭来,地上五人眯眼,待适应了光亮后,才睁开眼来。面前坐着一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只是那长相,越不知为何有些眼熟。
“你是…?”
“在下萧清,抱歉将诸位以这种方式带来,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询问几位,还请见谅。”
“你是那个萧将军?!”其中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诧异道。
“这位是翰林院的韩学士吧?萧某失礼了。”萧清浅浅一礼,韩文脸色微沉,“萧将军用这种方式将我们掳来,这是何意?虽然你是朝中二品将军,但任意掳走翰林院学士,也太目无王法了吧?!”
他身边是一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站起来怒目而视,“简直无礼至极!老夫从未见过你这么胆大狂妄之人!你可知老夫是谁,竟敢这么对我?老夫要到御前告你,让陛下替我主持公道!”
萧清无语。
别到御前了,你们的陛下正在那边躺着呢,你直接过去告状吧。
“萧将军,无论是何原因,今日之事你都要给我们一个交代,否则韩某绝不罢休!”
“对!老夫可不管你是什么二品大将军,惹恼了老夫,老夫定让你后悔终生!”
两人气势汹汹,势要讨个说法!
忽然旁边传来纸页翻动声,两人一愣,望过去。
这屋里还有别人?只是…怎么这么眼熟?
两人越看,眼睛瞪得远大,好像是看见鬼似的,一脸惶恐,“噗通”两声齐齐跪地,“陛,陛下…!”
榻上元祁缓缓翻了一页,淡淡道,“是朕命人将你们带来,两位爱卿似乎很是不满?”
是陛下让人将他们掳来…不,带来的?!
两人大惊,忙叩首,“臣不敢,臣不敢…”
“朕命萧爱卿暗中调查宫宴一案,请两位爱卿协助。”
“是,臣遵命…”两人此刻背脊已经全是冷汗,头深深垂着,连一眼都不敢抬头再看。
萧清嘴角不由自主轻抿,随即道,“几位,有关宫宴的命案,萧某有些问题想询问诸位。”
两个朝廷官员都不有异议,何况是其他三人?
“萧将军请问。”韩文恭敬道。
“几位在宫宴上都曾与死者接触过,对否?”
“是,韩某与钱大人去向楚才子贺喜,与他小酌了几杯,便回去了。”
“对对,老夫亦是跟楚才子说了几句话,之后便离开了。”
萧清道,“当时死者面色如何?有无异常?”
韩文蹙眉思索道,“…并没有什么异常,就是与我们畅聊了几句,后来他身边的小厮回来了,他便离开了。”
“他身边的小厮,可是他?”萧清指向一旁瑟瑟发抖的人。
韩某打量了半晌,随即道,“对,就是他。”
萧清望向那小厮,“你是楚才子身边服侍的人?”
“是…正、正是小的…”
“当晚你在哪里?为何会出现在宫宴上?”
“当晚小的…一直在马车上等候,后、后来…有一名公公找到小的,说我家公子旧疾犯了,让小的带上药跟他走。小的听后,就立刻带上药去公子了,小的就知道这么多…”
“药?什么药?”
“我家公子患有心悸,一旦犯病就浑身抽搐,严重之时还会晕厥,所以时常身上备着药。”
萧清眸光一闪。果然,古代所说的心悸,就是心脏有病。只是却没有明显分类的,但通过此人的描述,她猜测可能是高血压心脏病或者是冠心病。
“你可知是何人给开的药?”
“这个…公子每次出门,只带几名侍卫,小的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听说公子常去西市的一家医官治病,那药应该就是那的大夫开的。”
看来他说的十有*是乔苒了。
萧清又问道,“当时你家公子吃完药后,有何反应?”
那小厮思索半晌,道,“倒是不喘了,只是脸色依旧不太好…小人以为当时是公子太紧张的缘故,就没在意。”
“紧张?”
“对,此次公子是头次参见才子大会,所以…”
萧清沉思,随即望向另外两人,“你们就是在宫宴上服侍楚才子之人?”
“是,奴婢参见将军。”
“小的参见将军。”
两人纷纷行礼。
“你们都是哪个宫的?”
那名宫女开口道,“奴婢是钟翠宫的。”
“小人是洗衣院的。”
“你们将当时楚才子的一举一动,接触过何人,都做了什么,一五一十地讲一遍。”
“是。”那名宫女想了片刻,随即道,“楚才子随众人落座后,一直都在位置上跟旁边的几位才子小叙。他身旁坐着的,是一名小侯爷,还有沐府的沐小王爷。后来有两位大人过来,与楚才子说了些什么,大约一盏茶功夫,楚才子便回到了位置上。之后没多久,楚才子脸色就有些不对了,神色隐隐有些焦躁,桌上的菜肴也没怎么动。后来奴婢见楚才子神色难看,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便上前询问。楚才子当时没理奴婢,四处在身上翻找后,终于找到了一个盒子。奴婢猜测是楚才子随身携带的药盒,只是里面的药却用完了,楚才子便吩咐小德子去把他贴身小厮找来,也就是他…”
说着指向一旁的楚思睿的小厮,随即道,“他来了之后,楚才子很快服了药。之后御前公布了才子大会的前三甲,楚才子荣登三甲,随众才子上前谢恩。之后的事,奴婢就不知道了…”
萧清颔首,“你可看清了那盒子什么样?”
“是个暗红柳木盒,十字锁扣,盒子上刻着一株柳叶。”
“楚才子服用的药,是何颜色?有无异味?”
“是褐色,带着点黑。至于味道…当时风一吹,奴婢隐隐闻到一股香气。”
“什么香气?”
“这个…奴婢也不好说,就是有点像栀子香,还有点像某种熏香…”
萧清眉宇微蹙,陷入沉思。
面前几人望着眉头紧锁的少年,心中惴惴。
宫中出了命案,却独独将他们带来问话,难道是怀疑他们?
这时萧清抬头,望向韩文,“两位大人当时过来,跟楚才子都说了些什么?”
韩文一听,顿时踌躇,“这…”
萧清淡淡道,“两位放心,只要你们如实相告,萧清会保证两位无虞。”
韩文面上闪过一丝尴尬,目光小心望了眼那边的帝王,随即道,“当时,韩某只是…只是提了句当时清鸾殿一事…”
萧清顿时了然,当日清鸾殿,楚思睿受辱,无论这两人有意无意,楚思睿必定不会好受。
“我们只是简单提了几句,也未多说什么,我们也未想到最后他会被人投毒…”一旁钱大人神色有些慌张。
萧清道,“两位大人放心,此事陛下不会追究。”
韩文两人听后,忙躬身谢恩。远处榻上元祁似乎是睡着了,面容掩在帐影下,晦暗不清。
萧清目光望向那名太监,“当时你离开宫宴后,路上可有遇见什么人?有何异样?你将经过细细说来。”
那叫小德子的太监躬身道,“当晚小的受楚才子吩咐,离开宫宴去找楚才子的小厮。后来小人找到他并将楚才子的吩咐告诉了他,他在找到了药便准备随小的回来。可后来他又说忘记什么东西…”
一旁的那个小厮忙说道,“是的,我家公子每次用完药后,都习惯吃些蜜饯,所以小的当时又回车里找蜜饯了。”
“对,后来他找到了东西,我们便迅速回宫宴上了。”
萧清听后问道,“中间可有发生什么?”
小德子回忆道,“也没什么,当时他在车内找东西,我在车外…”
“对了,小的想起来了!”一旁小厮忽然开口,“当时似乎有人不小心撞了这位公公,还跟他发生了口角…”
萧清皱眉,“怎么回事?”
小德子道,“回大人,是这样的,当时小的在车外,有个公公慌忙走过,无意撞了小的一下。当时小人手上拿着药盒,也一并给撞翻在地,待小人将盒子捡起来后,那人已经不见踪影…”
“你可看清那人的长相?”
“当时太暗,小人并未看清。只隐约感觉那人个子很高,力气也很大,穿的似乎的宫中太监的服饰,只是感觉有些…有些不太合身。”
萧清眸光一闪,随即隐了下去。
之后,萧清又问了几人一些问题。这场询问大约进行了一个时辰,终于结束。
“该问的话我已经问完,有劳各位了。”
“不敢不敢…”
“几位先回去,若再想起任何可疑之处或遗漏之处,都可到落霞湖处的萧宅找我。”萧清详细报了地址,之后五人再次被蒙上眼带了出去。
萧清坐在桌前,陷入沉思。
目前来说,可疑之处有两点。
一,死者服用的药丸上的香味究竟是什么?死者御前吐血身亡,血液出含有马钱子,那么那股香气与马钱子是否有关?
二,那个撞了小德子的人,究竟是谁?停车的地方位置十分宽敞,就算匆忙也不至于撞到他,而且若小德子所言是真的,此人为何要穿一身不合身的太监服?除非他并非宫中之人。那么他的目的,就只有一个。
楚思睿的药。
萧清眸子漆黑。
假设,他在药上动了手脚,那么杀死楚思睿的凶犯就是他?
陷入沉思中的萧清,没有发现身后缓缓靠近的男人。眉间一凉,元祁修长的指间轻抚她紧蹙的眉宇。
萧清抬头,“我得出去一趟。”
元祁坐到她身旁,“去西市?”
萧清无语,这男人为何总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案件中关键的几个疑点,我需要找他问清楚。”
元祁倒了杯水递给她,随即淡淡道,“噬魅,把人带过来。”
萧清一怔,“难道,你连他都…”
元祁不语,忽然拉开她的袖子,萧清手忙一缩,似看洪水猛兽般望他,“你突然干嘛?”
元祁眸子扫了他一眼,只一眼,看得萧清头皮发麻,讪讪将胳膊递过去。男人拉开她袖口,当看到胳膊处一抹淤青时,眸子一冷。
萧清无奈。
她明明都藏得很好了,这男人是怎么看见的?幸好回来之前她就将断裂的头发整理好了,否则先不说让小清他们看到会怎样,这男人看到后的模样,她都无法想象。
元祁拿出一瓶药膏,缓缓替她上药。面上平静无波,但周围的空气,却冰凉。
萧清望着他,“只是淤青,并不严重。”
“嗯。”男人声音低沉。
“我是敏感型肌肤,稍微一碰就会有印子。胳膊上的淤青看着严重,其实一点都不疼…”
“清清。”元祁打断她的话,深邃的眸子望她,“在我面前,你不用逞强。”
萧清指尖一动,嘴角微勾,“并不是逞强,只是我不是温室中的花朵,这点吹打,撼动不了我。我也不希望从你脸上,看见现在这种表情。”
元祁眸子微怔,望着面前淡笑的人,心中一动,蓦地起身靠了过去。
萧清下意识后撤,手抵住他胸膛,“停!别过来了…”
“清清在说什么?”
萧清一顿,抬头就看见元祁手中捏着一撮灰尘,瞬间明白是自己想多了,“额…没,没什么…”
低头,心里窘迫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却正好错过了男子含笑调侃的目光。
这时,噬魅回来了,昏迷的乔苒被他丢到地上。
萧清望着地上的人,得想个办法让他开口才行。
“此人应该是被封了口,恐怕没那么容易说实话。”
元祁淡淡开口,“噬魅,把他弄醒。”
“是。”
噬魅迅速点了乔苒身上几个穴,须臾,就见地上的人轻哼一声,睁开了眼。
望着屋里的人,他蓦地惊叫一声,仿佛看见鬼怪般跪地连连磕头,“求求你们,饶了我吧,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
这与之前态度截然不同的乔苒让萧清顿时诧异,转头望向元祁,“他是怎么了?”
元祁淡淡道,“此人嗜好大烟,无将他关进黑牢一日,用药引出他了的烟瘾。”
“大烟?”萧清讶异,难道这也有鸦片一说?不是吧?
噬魅道,“大烟是用曼陀罗花粉等令人成瘾之物制成,长期吸食不仅会让人上瘾,还会产生幻觉。此人吸食大烟至少有三年,身体早已无法离开大烟的侵蚀。”
萧清挑眉,听着似乎与现代的毒药差不多。
怪不得仅仅一日,此人的态度就发生这么大转变。眸子瞥向一旁的男人,之前他让无办的事就是这个?她竟然丝毫都未察觉!
萧清嘴角微勾,一丝暖意从心中掠过。
目光望向地上不断磕头的人,“乔老,又见面了。”
乔苒抬头,这才看见站在面前的萧清,“你…”
“明人不说暗话,我是谁,乔老从一开始便知道吧?”
乔苒眸光一闪,诺诺道,“大人在说什么,在下不懂…”
萧清双眼微眯,厉色闪过,“倾城阁中,你去见谁,他又跟你说了什么,我不欲追究。但你想清楚,他能威胁你,我亦能十倍百倍奉上,就比如说,你今日在牢中所受的,再重来几回,如何?”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我说,我说!是有人给了在下五千两银子,让我对楚公子之事缄默三口,不管是谁问起都不能说!此人权高位重,小人只是区区一介草民,如何能与其对抗啊!”
“你都隐瞒了什么,说说。”
“…楚公子是患有旧疾,而且十分严重,是心悸。此事极少人知道,楚才子又身份尊贵,所以在下亦不敢跟他人提起。没想到今日一早就有人找到了我,不仅给了小人一大笔银子,还让小人隐瞒楚公子病情。小人被威胁之下,只能从命…”
萧清皱眉,“别废话,捡紧要的说。”
“是是,楚才子最近的病情更加严重,时常会犯病。小人给他诊脉后发现,他…他已经病入膏肓,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萧清眸子一眯,“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啊!小人断断不敢欺瞒大人!只是小人却不敢将此事告诉楚公子,只能给他加重药量,缓解痛苦。”
“楚思睿胸前的细孔,可是你锥穿后的结果?”
“这…”乔苒踌躇,一旁噬魅一把攥住他脖子,吓得他连连应道,“是是,正是锥穿之法!小人也是偶然间跟人学会了此法,再加上它来钱快,才一时鬼迷心窍,用在了病患身上,求大人饶命啊!”
“楚思睿用过此药后有何反应?”
“患者用后,可解暂时之痛,但不长久。楚公子用后,心悸得到了缓解,但随着次数增加,原本的药量已经渐渐失去作用,小人只能给他加大用量。只是楚才子的身体,已经被掏空,无力回天。片刻都离不开此药,小人只能将其制成药丸,让他随身携带。并叮嘱他,服用此药半个时辰内绝不能饮酒,否则药丸会失去作用…”
“你是说,绝不能饮酒?”
“对,此药与酒相撞,若两者同时饮用,便失了作用。”
“可会危及性命?”
“这倒不会,此药虽烈,但只会与龙胆草和青黛香产生副作用。”
“龙胆草?青黛香?”
“对,若此药与这两种药接触,那…”
“如何?”
“那…只有必死无疑。”
萧清双眼微眯,眼底射出暗芒,“你可确定?”
“小人确定,这两物与此药中的茴香草相冲,若是患有心悸之人同时服用了,会头晕目眩,呼吸困难,严重者甚至会…窒息而亡!”
萧清眸子深沉,须臾,缓缓道,“那人让你隐瞒的,就是这个?”
“…是。”
萧清望他,蓦地厉喝,“大胆乔苒,你可知罪?!”
乔苒忙叩首,不明所以,“大人,小人所说句句属实,不敢有一丝欺瞒啊…”
“你知情不报,隐瞒真相,受人贿赂,还欺瞒本官!你可知,这任一一条罪状呈上大理寺,最轻都会判你个流放之刑!”
“大人饶命啊,小的确实是被人所逼,那人…那人小的实在惹不起啊…”
“那人是大理寺的蔡升?”
萧清话一出,乔苒一惊,“大人…怎么…”
萧清面无表情,“你不用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你只要记住,若你想活命,只有一条路。”
“请大人垂怜。”
“明日大理寺公审,你出面作证,这是你唯一将功赎罪的机会。若你不愿,我亦不勉强,你该知道自己身边到处是他们的眼线,你忽然消失一天一夜,你觉得他们会如何想?今日你若出去了,明日横尸街头的,你猜会是谁?”
乔苒脸色青红交错,过了许久,颤巍巍道,“小人明白了…”
“还有,把你给楚思睿配的药方写下来。”
之后,乔苒将他开的药方写了下来,萧清又询问了几个问题,便让噬魅带走了他。
------题外话------
查案查案,亲们觉得凶手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