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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忘了,又忘了。
谷粒的短暂失忆是突发情况,她也不知道她会在哪一天,忘记什么事,她为数不多的病发就是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她的记忆又回到肖扬劈腿的那一天,清晨醒来,她不知身处何处,只记得她对肖扬怒言:“我们结束了”。好在有刘称心的电话将她从一团混沌中暂且解救出来,“粒粒,别忘了今天晚上的公司年庆。”
谷粒支撑着沉重的身体看了一眼手机日历,2015-12-05。
难以置信,距离和肖扬分手已经过去了一周,这时候就显示出日记的重要性,可是由于上次她把日记本丢掉,新的纪录只是只言片语,对她的情况并没有太大帮助,她只好带着一肚子疑惑起床。
洗漱时她抬手看到手臂上水笔写的字,“言亦初?”还有一串叉叉叉,她嘴里嘀咕,“什么意思?”她当然知道言亦初,久仰大名,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这位商业精英的消息,可是她为什么要把这个名字写在自己身上?实在是费解。
今天是谷粒所在星辉传媒的十周年庆典,场面恢弘,现场是星光熠熠,届时几乎所有电视上的熟悉面孔都能在这里见到,谷粒虽然没有机会去蹭红毯,但是她可以蹭红毯之后的晚宴。
谷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美美美,你相信我。”谢予琳一个劲地夸她。谢予琳是个美籍华人,instagram上有名的红人,以前旅游的时候和谷粒认识的好友,受星辉娱乐邀请过来谈合作,刚下飞机不久就奔去她家里探望,今天谷粒的造型就是出自她手。
她给谷粒化的妆是欧美妆,细长的高挑眉,夸张的眼线,卷翘到要飞起来的假睫毛,还有最关键的烈焰红唇。
“dior#999,阿玛尼红管#400,你喜欢哪一个?”谢予琳拿着两只口红问她。
谷粒傻眼看着,“难道它们不是同一个颜色?”
“怎么能一样呢?”谢予琳用她不那么正宗的中文解说半晌,问道,“明白了?”
谷粒的内心:'tunderstand.
“随你,都听你的。”她只能如此回答。
谢予琳是混血,西式审美,狭长的眼,蜜色的肌肤,这样的妆容在她脸上自然是美,可放在谷粒脸上并不是这么回事。在她的打造之下,谷粒到了宴会厅的吸睛率确实是飙升,有同期的小艺人在背后发笑,“天呐,你看她那是什么打扮。”
谷粒本身的气质就不适合这样的浓妆,配上银色亮片裙不伦不类,可见中西方审美差异差了一百本花花公子。
但事已至此谷粒只能硬着头皮强颜欢笑地——吃呀,自助餐不就为了吃吗,反正她肯定不是来选美的。
谢予琳被公司高层招呼走,谷粒只好一个人坐在角落捧着盘子,里面放着五花八门的小点心,吃得专心。
大人物总是在万众瞩目中姗姗来迟,忽然只听谷粒耳边不断听见低声惊呼让她不得不抬头看。“小老板好帅。”、“天啊,那个是谷若兰吗?不愧是澄风当家花旦。”
只见星辉的小老板孟君山手挽着一脸端庄笑容的谷若兰,怎么看都是一对璧人。
星辉在业内只是个中青年,但谷若兰的东家澄风就不同了,任谁听到这个名号都不得不竖起大拇指夸一句活化石。但真正出风头的还是星辉娱乐,这次星辉大手笔斥资与多方合作不说,年庆还有人家的当家花旦作陪。
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气场这种东西,那么谷若兰就是拥有这种独特气场的人,灯光下绚烂夺目,一袭红裙让人挪不开眼。
但是谷粒除外。
此刻谷粒的脸色真的比吃了屎还难看。谷若兰是谁?正是她的表姐,十多年来一直占据她“最讨厌的人”榜首的表姐,任她阅遍世间奇葩无数,这位表姐都不曾跌落榜首一秒钟。
寄人篱下的时候,她不知道吃了多少她表姐的亏,只要和谷若兰站在一起,她就永远是那个不得翻身的炮灰。
不行,她不能让谷若兰看到她,她一直期望着有朝一日,谷粒这个名字红透大江南北,冲出亚洲红遍宇宙,然后她在表姐面前扬眉吐气地不屑一笑,“你也不怎么样嘛。”在此之前——阿西吧!怎么能让这种实力悬殊的碰面破坏她的剧本。
于是她抱着盘子躲到阳台门边,观赏青花鱼缸里悬着一片孤零零的莲叶和一对鹅头红金鱼。
可偏偏事与愿违,谷粒也不知过了多久,有动静从阳台的玻璃门后传来,她发誓她不是故意要偷听,她就是这么光明正大的看了一眼。
只见谷若兰依偎在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身边,“亦初哥,你怎么这么不近人情,回来这么久都不联系我,一点都不念旧情,这么多年,我都很想你呢。”
你们不知道阳台是连通的吗?谷粒看见谷若兰拉着那个叫亦初的男人的衣领就要亲上去,她连忙捂上眼睛,天啊要长针眼了,少儿不宜十八禁呀。
哪知那个男人却推开谷若兰,“谷小姐自重。”
谷若兰笑着说:“跟你开个玩笑,你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
谷粒心中的白眼已经翻到天上去了,是她表姐的一贯风格,无论说了什么,最后都会跟你说,不过是个玩笑啦,你怎么连玩笑都开不起?
“你不是说有事要告诉我?”
谷若兰把手中的酒杯凑到男人的跟前,“我知道你关心谷粒,想打听她的事。只是我们这么久不见,不应该先喝一杯?”
听见他们提到自己的名字,谷粒竖起耳朵。
男人不假辞色,转而靠在栏杆上冷冰冰地说:“酒场上的酒你还没喝够?”
谷若兰叹了口气凑近他,“你这么说真是让我一点面子也没有。”
男人嗤笑:“我为什么要给你面子?”谷粒感受到他这句话是多么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估计已经很久没有男人这么跟她讲话,谷若兰忿忿然想要离开,没想到裙?被栏杆外横斜的花枝勾住,一扭头的功夫“撕拉”一声华美又脆弱布料的划开一个大口子。
谷粒目瞪口呆,她注意到男人嘴角闪过一抹恶劣的微笑,她恍然大悟,这人是故意的。
这时有保镖打扮的人从对面的树丛中拽出一个背着相机的记者,保镖夺过他的相机,把他摔在地上,“老板,这人怎么处理。”
言亦初面无表情地整理自己的衣领,“赶出去。”
记者吓坏了,扑倒在言亦初脚下,“言总你绕过我吧,我还有一家老小。”他很清楚自己得罪言亦初的下场,言亦初是文明人,行文明事,不会动粗,但是砸了他的饭碗却轻而易举。而他失业的原因传出去,在业内就算是完了。
言亦初挥挥手,没有理会。
他转向谷若兰,“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做这种事。”他平生最恨的就是这种炮制绯闻的炒作手段。
谷若兰的情况其实远远没有外人看到的那样顺风顺水,说起来她是当家花旦,但明眼人都知道想要称霸一姐的位置她根本不够格,既然想要上位,自然要想一些办法,但惹到言亦初头上就是她的失策。
谷粒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男人,杜月笙说人活在世上要吃好两碗面,一碗是情面,一碗是场面,而这个看起来风度极佳,仪表堂堂的绅士做起事来,既不顾情面,又砸了场面。
偏偏谷若兰是有气也撒不出来,比起和谷若兰斗法三百回合仍旧落荒而逃的谷粒,她简直想回家给这位英雄每天三炷香地供起来。
谷若兰走后,男人冲她的方向低喝:“是谁,出来。”
谷粒只能硬着头皮走出来。
“谷粒?”言亦初没想到是她,“你在这里做什么?”
“嗨……我们认识?”谷粒急中生智,“我赏鱼啊,你没有注意到吗,鹅头红金鱼是很不错的观赏鱼,早在清末年间就是内务府宫廷饲养的品种。”谷粒还想问,要不要来转发一下锦鲤,许个愿?
金鱼好像听懂她的话,得意卖弄地在鱼缸里打滚。
言亦初皱眉,情况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我是言亦初。”
谷粒轻轻咬唇,“可是我不认识你。”
是的,谷粒又把他忘了。
言亦初无言以对,竟不知做何感想:=_=
谷粒感到冰山美男周身的冷气更足了,她忍不住多看两眼男人刀刻斧凿一般的侧脸。
这时她忽然灵光一闪,想到手臂上的那个名字,说不定他们还真认识,但是名字后面跟的一串巨大的xxxxxx又是什么意思?她身上记的名字分两个颜色,值得信任的亲朋是蓝色水笔,而危险人物是黑色,比如谷若兰,再比如言亦初。
“外面风大,要不要进去说话?”言亦初风度翩翩,但落在谷粒眼里却亮起危险的红灯。
谷粒进退不得。
这时候谢予琳提着裙摆过来,好不容易找到她,看见了言亦初愣了一下。然后赶紧把谷粒拽走,“有个工作机会,你要不要?”
要,当然要,谷粒冲言亦初报以歉意的微笑,跟谢予琳匆匆离开,徒留被拒绝的言亦初在风中凌乱,还不忘假惺惺地客气一下,“失陪,有机会再聊。”
离开后,谢予琳悄悄跟她说:“粒粒,刚刚那个人我认识,他是不是言亦初?他找你什么事?”
“没有,他就说认识我,但我不记得他。”
“他前女友是我同校学姐,你离他远一点,他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怕你被他吞得骨头都不剩。”
谷粒一听,无非也是狗血的戏码,言亦初家大业大,家里就是尖端科技研发的中流砥柱,在民用市场上也占据半壁江山,按照他矜贵的身份根本不需要另立炉灶,但是奈何继母小三上位,兄弟相争,父亲昏聩才让他一气之下出国读博,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杀了个回马枪。
博士啊,谷粒摸下巴,上流社会里的高学历。
“那他前女友呢?”谷粒不禁八卦。
“死了。”谢予琳皱眉,“好了好了,我们不说他了,有个网剧找我,你知道的,我哪里会演戏,但我觉得你挺合适,挺符合你的。”
谷粒二人还没走到地方,就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在愤怒呵斥:“你们是看不起我吗,让我演这种狗屁东西。”殷客人心高气傲,对她的经纪人不假辞色,“你是收了多少钱才为他们牵线搭桥?要不要我给你换一份工作,你干脆去拉皮条好了,还干什么经纪人?”
“这是我们自己公司的戏,你又闹什么脾气?”经纪人解释。
然后就看殷可人气呼呼的走了。
原来是经纪人真心看这个网剧的剧本很好,投资也足,才卖力向她安利,没想到殷可人却觉得网剧配不上她高贵的身份,说实话,公司是想要捧她,可是也要她配合才行。
万幸的是他们谈事的地方只是会场的角落,外加乐队演奏的声音盖住了一部分嘈杂,才不至于让殷可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
谢予琳听说了肖扬劈腿的事情,她担心地看着谷粒,她怕谷粒看见这个制作是殷可人扔下不要的东西,心有芥蒂。
没想到还没等谷粒有反应,导演率先看到了他们,星辉的负责人在说:“那个是谷粒,我们新签的艺人。”
他点点头,“快,让她过来。”
其实谢予琳的担忧根本是多余的,正因为这个角色是殷可人不要的,谷粒才更有斗志,宁杀错不放过。
“这位就是我说的谷粒,她野外生存经验很丰富的,之前经营的也是旅游类的微博,对吧谷粒?”谢予琳把谷粒介绍给导演和投资人。
“嗯,是的。”谷粒腼腆微笑,就是浓妆红唇看得导演直皱眉。
有星辉负责人坐镇,看来殷可人的信息有误,这部网剧的发展还是很可观的。
导演仰首挺胸,拍着谷粒的肩膀,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势,“你们觉得她怎么样。”
他就是一时兴起,殷可人居然敢这么侮辱他的作品,他偏偏要找一个一文不值的十八线,让那些衰人的睁大眼人看看他的能力。
谷粒的想法,与导演不谋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