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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或许千年后连修仙都会成为传说,不再为人所知。
可命运又是何等的冷酷,根本没有留给他们长达千载的时光,他们所拥有的只有短短数百年。
叶若微笑着,美丽的眼眸里流露出冰冷而又残酷的光彩,“萧云姬使用了无上天书,预言天广大陆将要毁灭。还有三百年,若是不能飞升,我们就等着同这片大陆一同消亡吧。”
织玥翾挑眉,语带讥讽,“既如此,你又为何要顾念‘血脉之情’。今日你能从我手里救下萧忆瑶,难不成日后还要去救青云真人,然后将上云宗这个烂摊子揽到自己身上?”
“不,萧忆瑶不一样,那是我欠她的。”叶若眉头微蹙,忍着脑中突来的晕眩刺痛之感,语气坚决,“待还了所欠,她就同我再无关系。”
叶若没有忘记自己在上云宗坊市对萧忆瑶所做的事情。她用卑鄙的手段伤了小姑娘的心,乘其心神大乱之时又重伤了她,才得到了萧家直系子孙的血液。
“你也是知道的,为了取得打开上云宗禁地的引子,我曾经伤了她。现在该是偿还的时候了。”叶若微扬起下巴,神情高傲至极,眉宇间流露出淡淡的轻蔑和厌恶,“我讨厌欠了别人。”
“亏欠?在我看来,你最该偿还的人是颜语卿,而不是萧忆瑶。”织玥翾冷笑,带着讽意的话语直戳叶若的心坎,“你用着她的身体惹出这么多事情来,又要打算如何偿还?呵,那也不对,颜语卿这具肉身也不是她自己的……你不过是第二个侵占了她的人。阿若,你告诉我,如果真要一一清算,你待如何?”
叶若陡然陷入了一种从未遇见过的纠结之中,骄傲不容许她亏欠,可事实又早已摆在面前。时间已然不多,她真的要为了心底莫名其妙的傲慢投身于看不见尽头的“偿还”?
“我……”她张了张嘴,脑海里突然闪过无数个模糊的画面,然后是一阵眩晕,针扎一样的刺痛煎熬。
好一会儿,她才缓过劲儿来,却又记不得方才想起了什么,苍白着一张脸,低声道,“打发了孙休与,再告诉她契约的事情……”想了想,她忽然取下了身上的玉佩,“把这个可以遮掩体质的法宝还与她。”
叶若本来是想笑的,可是笑得比哭还要难看,那是一个悲伤而又苦涩的笑容,“可是……为什么我觉得永远都还不清了,为什么呢?明明我也不是故意要用她的肉身。我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了,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叫我害怕。”
织玥翾握着她冰凉的小手,只觉她的手比那块玉还要冷上几分,“现在事情都过去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是哦,阿翾会一直陪着我。”叶若突然抱住他的腰,将脑袋埋在他坚实宽阔的胸膛,闷声低语,“就算要死,你也会陪着我一起死。”
这是何等扭曲的想法,真是“爱我,你就要跟我一起死”的真实写照。
织玥翾却笑了,语气温和,“三百年的时间,我陪着你,就算最后不能飞升,我也会守着你。一边说着,他苍白的手掌轻抚着她脑后柔滑的青丝,指尖一缕金芒探入她的脑中。
“太过沉重的事物,何须你来忧心,只要我知道就可以了。”
……
少顷,叶若重新睁开双眼,捏着手心那枚玉佩发怔,“我什么时候取下这个的?”疑惑的眼神瞟着织玥翾,“阿翾,是你帮我拿下来的?我们方才不是还在说天广大陆旧事么,你倒是接着说啊。”
织玥翾垂眸轻笑,掩去了眼里的复杂,“我帮你带上。”
说罢,便从她手里取过玉佩,以自己的一缕银发为绳,环过她白皙的颈项,轻轻的替她带上,“原来的绳子断了,现在用这个罢!”然后轻戳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没好气的开口,“这次可要带好了,若是丢了这个叫人发现了极阳之体,可有你好受的。”
叶若唇角微翘,到底还是压下了心底淡淡的疑惑,笑得好不得意,“被人发现了,不是还有你么。就算要逃,你也会陪着我一起。”
织玥翾望着她盈满了笑意的眸子,暗暗松了口气。
“阿翾,十万年前天仙下界平乱,后来他回去了吗?你说,他为什么要帮着道修?难道他也是道修,所有才会站在道修那一方。”
“应该是回去了。上界之人不能随意下来,他们的力量不属于这里,远远超越了天广大陆所能承受的,若是肆意擅用,很容易造成下界结界的崩溃。何况对上界天神而言,天广大陆灵气稀薄,不是一个好地方,不值得留恋。”织玥翾笑了笑,语气古怪,“至于当年的天神是不是道修,那就没人知晓了。除了早已作古的魔修大能和道修,没人见过他的真容。”
“你的传承记忆里一点都没提及么?”
“有的。不过我也只知当年下界的天界之人共有五位,一位大罗金仙,四位上仙。”织玥翾勾唇,琥珀色的眸子里水色潋滟,闪动着异样的光彩,“传闻四上仙中的一位女仙不愿回去,最后留在了天广大陆。据说,那女仙名唤凌波,当今世上唯一的女子仙派凌波阁就是她开创的。”
“你说传闻,也就是说此事有可能是假的。”叶若心下微嘲,有些不以为然,“若凌波阁真是上界女仙所创,那它怎么比不过上云宗?”
“上界仙者不死不灭,若此事为真,那女仙至今还活着……”织玥翾也笑,话语平淡,“所以它只是传闻,做不得准。”
“早知道还不如问问萧云姬。她是经历过上古之乱的人,一定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叶若有些失望,转过念一想又生了一个疑问,“是不是魔修都无法飞升,以致上头没人。”她指了指灰蒙蒙的头顶,语气古怪,“所以天仙才能直接把他们驱逐来了事。”
“呵,魔修大能是可以飞升的。”
“那为什么……”叶若纠结的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又开口,“好吧,也许当年全是魔修的错,这是他们应付出的代价。”
“不,道修才是最可恨的。”织玥翾神色阴冷。
“为什么?”叶若有片刻的怔忪,下一瞬犹如醍醐灌顶般惊觉,“难道他们……”
有一句话叫做,“乘他病,要他命”,若是妖修曾经是天广大陆的主宰,那道修定然忌讳,难免想要斩草除根。
“十万年前,妖族死伤无数,而作为胜利者的道修却还不满足眼前的利益,他们害怕有一天妖族会卷土重来,所以对我们赶尽杀绝。”织玥翾闭眼,藏起了脆弱如同琉璃的眼瞳,长长的睫毛轻颤,“母上为了保护妖族余下的部众,凭一己之力在沉寂绿地外面布下结界,阻挡了道修追赶的脚步。她自知命不久矣,后又拼尽余力生下我,油尽灯枯,再无力……彼时的妖族乱成了一团,无人可以依托,她只能将我留在了沉寂绿地的外围。”
叶若的心轻颤,伸手抱住了他,本想问他的父亲在哪,可转念一想还是不要问的好。如果他父亲早已死去,说起这个还更惹他伤心,便故作轻松的笑道,“那后来……五千年后,你终于孵化了。”
说到“孵化”两个字,她有些不自在,甚至都不愿知道他究竟是何种蛋生动物。
织玥翾抚摸着她的脸颊,神色晦暗,声音有些低沉,“我不是一开始就站在权利顶端的妖修大能。五千年前,我刚从蛋里爬出来的时候,就是一阶妖兽都能轻易杀死我。好在那里是沉寂绿地的边缘,没有什么高阶妖兽,而低阶妖兽又畏惧我身上属于上古妖兽的威压,我才能平安长大。”
“阿翾。”叶若抓住他沁凉的手掌,五指相扣,柔声安慰,“那些早已过去。”
“在过去,飞升对我何等重要。”织玥翾紧握着她温暖的手,汲取着上面的温度,“十万年前,父王早已飞升,留下母上来继承妖王之位。他在上界等着她,却不知道她已经死了,甚至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一个我。”
所以,他一心飞升其实是想要去见还未蒙面的生父?!
“阿翾,他……我……我一直不知道你是为了这个,我只以为你渴望长生,才会一心修仙。“叶若咬着唇,心中有些酸涩。
她想要回家,却连父母的样子都不记得了,连家在哪里都不知道了,现在是不是可以放弃了,陪着他修仙,同他一起飞升上界,然后寻找他的生父。
一个缥缈得早已被她遗忘的故乡,同现在的他相比,答案已经很清楚了。
“总有一天你会见到他的。如果他知道有你的存在,一定会很高兴。”叶若微微一笑,眼底的光彩明明灭灭,到底还是下定了决心,“你可以为了我放下飞升的执念,现在的我也可以为了你忘记回家。我来这里这么久了,那边也不知道是什么境况……也许我的双亲早已走出了丧女的伤痛,变得面目全非我回去了反倒会惹得他们伤心,还不如不要回去了。”
她还是笑,笑容明媚如五月暖阳,“从今往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现在的她终于有勇气去承受那个答案,“你变个原形给我看看罢,我总要知道自己的双修伴侣究竟是什么。”
织玥翾面上的表情有些僵硬,眸色黯淡。
“不要变得太大,那会吓住我的。你如果变得小一点,可爱一点,也许更容易让我接受。”叶若轻笑,攥紧了他冰凉的手掌,“就算我会怕,那也是暂时的。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人肉又不好吃,你才不会吃了我。”
他终于动容,一开口声音有些嘶哑,“我们冰月天蚕一族是上古妖兽,体质极阴,唯有扶桑神树可镇压冰寒之气,便世代寄生于扶桑树下。后来羿站在上面射日,将其踩断,世间再无扶桑神树,冰月天蚕一族逐渐没落,到了我父王母后这一代,也就只剩他们两人……现在的下界却只有我。”
冰月天蚕,好吧,吃桑树的蚕。原来他是只蚕宝宝。
叶若心里有了准备,倒也没什么惧怕,面上依旧笑盈盈的,“我这身衣服不会是你吐的丝做的吧。阿翾,没了扶桑神树,你是吃什么来吐丝的?”
织玥翾神色有些古怪,冷硬的拒绝,“这你就不必知道了。好了,你不是要看我的……原形么。”
对着她这双笑意莹然,似乎落入了漫天星光的灿然眸子,他叹了口气,变作了一条小小的白胖胖的玉雕一样的小虫窝在了她的手心。
叶若白皙的指尖戳了戳小虫的肚皮,看他整个人如同白玉染上了一层淡红,不由失笑,“害羞了呢,阿翾,你这样真可爱。”然后故意坏心的在他身上挠着,瞧着他拖着圆滚滚的身体躲来躲去的样子,闷笑,“看你平日里风华绝代的样子,真想不到原型这样可爱,肉呼呼的。”
她俯身亲吻了一下小虫的脸,额,或许是额头,反正闹得他整个身子红通通的。
“也不知道以后生下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叶若摇头轻叹,“我实在不敢想象自己会生出一颗蛋来。”
织玥翾此时已经变了回来,闻言脸色发黑,“叶若!你……”
叶若抓着他垂在胸前的闪亮的银发,唇角微翘,“如果长得像你那就算了,一颗蛋我也认了。你们妖族都长得这样天怒人怨的好看,实在太过分了,被你一衬,我这姿容果然不得一提。说吧,是不是妖族里面美女很多,你见得多了,才会对着当初顶着颜语卿这张脸的我说,‘就你这等容貌’只能拿来暖床。”
戳着他光滑的脸蛋儿,佯装发怒,“说得好像你在沉寂绿地有人暖床一样。阿翾,你不交代一下么。”
织玥翾苦笑,抓住她的温热的小手,柔声道:“从前的紫极宫里只有我一个人,以后也只会多一个你。”
“春华!你看我杀一头五阶妖兽!”
两人正情意绵绵,冷不丁插入了一个爽朗的男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