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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有时建立的很微妙。
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镇抚大人和御马监一个杂役太监,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但是因着两年前初遇的缘分,又因着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隐隐相似,萧熠便将雨化田这个名字记上了心。
自那日后,萧熠在人情世故和待人接物上,对雨化田多有提点。雨化田本质聪慧,一点就通,他之前所欠缺的只是一个引导他的老师,而现在有萧熠的拂照和指点,短短几个月,便如脱胎换骨一般,开始在御马监游刃有余,渐渐站稳了脚跟。
让萧熠感慨之余也有些见材心喜——此子天资如此聪颖,虽身有残缺,但若教养得当,将来在宦臣中也必能崭露头角。
萧熠不愿见良材美玉埋没,遂对雨化田的指点更加上心,不久之后,他开始教雨化田习武。
雨化田在武学一道上同样表现得极有天赋,不过练了一年,内劲已成,基础招式间已然可见凌厉之势。再往下,便需学挑选一门武功钻研,萧熠自己学的是少林一脉拳法、掌法和剑法,但少林武功极为阳刚,并不适合雨化田,萧熠便将之前在外查案时,偶得的一本《辟邪剑谱》的抄本赠与了雨化田。
此剑谱内记载的招式极为精妙,照理来说就算只是抄本也不该被学武的人随意放置。但怪就怪在这本秘籍要求极为严苛,仅男子可练,却又要求体内阴劲盛而阳劲衰,首页便写着“欲练神功、挥刀自宫”八个大字,如此猎奇的练功方式,自然不被广大群众接受,故而只被当成低劣的武籍随意收在库房里,萧熠查抄盐帮的时候被他顺手翻了出来。
萧熠翻出秘籍后略微翻阅,立刻被里面的精妙招式所吸引,就顺手将其收在怀里。可惜的是他将秘籍带回去以后研习许久,只觉得体内燥热却不得进展,看来除了首页上写的“挥刀自宫”外是没有办法可散去体内燥热的阳劲练此绝学的,萧熠大好男儿,自然做不出那等自残之事,于是便将秘籍收起,不了了之。
不过如今给雨化田研习,倒也算是为了这精妙武学寻了个传人。
得了合适功法的雨化田在武道上如虎添翼,进步神速自不必说。
一年多后,当雨化田再次在萧熠面前演练剑法时,连萧熠也不禁感叹:“我五岁起习武,自觉自己在武道天分奇高,有信心在二十五岁之前迈入一流高手之境,常常以此自得。不过见了你才知自己当初未免自视过高——你习武虽比我晚上几年,然进步神速却是我所不及的,相信在二十五岁前你也能突破一流高手的境界,三十年后,若是和你对上,我也不敢说自己还有必胜的把握……”
已经十岁的雨化田闻言收剑,垂首而立,语调坚定地说道,“雨化田一生都不会对萧熠出剑,如违此誓,人神共弃,不得好死。”
萧熠看着雨化田认真的表情,心情有些复杂——想当初,不过是看这孩子可怜,想拉一把,没想到,最后却是培养出个衷心耿耿的弟子!!不过是个懂记恩的总比是头白眼狼要强……
萧熠心里转着念头,喉间低低一笑,“我只是随口打个比较,你不必当真。”顿了一顿,他又道,“化田,你过了年便十一了,再和童子时一般喊我哥哥已不太合适,我表字子靖,你如果愿意,不如随着我家中小辈,喊我一声子靖哥如何?”
雨化田抬头震惊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复又低下头去,长长的睫毛颤抖不已,显得他心绪似乎十分波动。半饷,雨化田才从善入流地小小声喊了句:“子靖哥。”短短三个字,被他念的如柳絮般轻柔,话音落下,耳朵尖便开始泛红。
萧熠见状笑着点头应了,并未多想,只觉得这孩子还是一如当初的羞怯腼腆。
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雨化田武道上已经入门,两人修得不同武功,萧熠也没什么再指点他的了。加之这一年,京中多事,萧熠也分外忙碌,九月份时,他依照婚约迎娶了永乐侯府的杜婉容。
因萧熠前些日子已经请封了宋国公府世子,故而他的婚礼格外隆重。
大婚那一日,宋国公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宫里的来恭贺的宾客不少,就连皇上也派了贴身的总管太监来给萧熠赐下厚礼,特意告了假出宫的雨化田也坐在宾客中间,他漫不经心的喝着茶,听着身边人的闲谈,心思却一直注意着堂外的动静,渐渐快到了拜堂的吉时……
“到了!到了!”终于有人喊,“新娘子进门了!”
瞬间,厅堂里闹哄哄的人地少了一大半,全都涌到门口去看新娘下轿。
雨化田没有动,但是目光却也看向门口……翘首以盼了半响却不见人,就他也忍不住想要跟出去的时候……许久未见的萧熠终于身着大红色吉服缓步迈入了厅堂,他用一根红绸牵着大红色凤冠霞帔的新娘子,眼角眉梢带着些许和煦的笑意。
萧熠平日从未穿过正红,这是雨化田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看见萧熠着红衣。鲜艳夺目的红色,映衬着萧熠俊美无俦的侧脸,那双总是如寒星般深邃的眼睛中似乎也因此染上了明媚的艳光,他扬眉一笑,映得整个厅堂都在他身后黯然失色。
雨化田有一瞬间的呆愣。
心中不由地想着,今天萧熠……真是好看。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萧熠这样惊艳的一面。而这样的萧熠是属于杜婉容,那女子很快就会是萧熠的妻子,成为萧熠最亲近的人。
这是雨化田一早就知道的事,他也想过萧熠大婚后,他会如尊敬长嫂般地尊敬这个女子,唯有如此,才不负萧熠这些年对他的恩情。但真到了这一刻,这种认知却忽然令他的心脏如浸在盐水里一般,不可抑制的涩痛了起来。
在他眼前,萧熠用红绸牵着新娘,遵循司仪的唱喝,一鞠躬,拜天地:二鞠躬,拜父母;三鞠躬,夫妻对拜……
原本雨化田以为自己定会因为能亲眼见证萧熠的大婚而开心……而事实上,萧熠和杜婉容低头交拜下去的一幕,他只觉得刺目无比,看着盖着盖头的杜婉容盈盈下拜的身姿,他攥紧拳头任指甲掐入柔软的掌心,在手心传来的刺痛中心中忽然对眼前的女子腾起一种带着妒忌的强烈恨意。
“礼成——”司仪高唱。
一对新人由傧相扶着送入新房。按照习俗,一会萧熠挑了盖头,喝完交杯酒后还会再回到前厅里来敬酒,但是雨化田已经不想再坐下去了。
平生第一次,他开始明了自己对萧熠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思。
心绪震荡的雨化田浑浑噩噩地回到御马监后房。关上房门,他坐在床沿,探身从枕下摸出一只小巧玉件——青碧色河磨玉,琇莹剔透,椭圆形状,上面用小篆刻了萧熠的姓氏和英国公府暗记。
这是萧熠给的玉佩,他尤记得收到玉佩的那一日,萧熠说若遇急事可差人凭此玉佩来北镇抚司通报,或者带着玉佩去英国公府报信,自有人帮忙。他听后当着萧熠的面,郑重地把玉佩带在脖子上。萧熠见状却哑然失笑,言这并非玉饰,而是英国公府内制的信物,只须找个保密的位置收好就成,不必贴身携带。
他怕被萧熠嘲笑没见过市面,面红耳赤地又把玉佩解下,藏于怀中。不过回去之后,他宝贝似的捧玉佩左瞧右看,却怎么也舍不得将其藏起,最后鬼使神差地干脆将玉佩放在了自己枕下,每夜伴着入眠。
大概从那时起,他对萧熠就不再是单纯的感恩了吧!
萧熠……萧熠……
雨化田握着玉佩,摩挲着上面的萧字,脑中想着的也是那个名字。
在这世界上,萧熠是唯一一个对他伸出手的人。是萧子靖造就了雨化田,若是没有萧熠,他不能想象今天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是每天忍受管事打骂,做着最脏最累苦役的小太监,还是早就和母亲一般受尽侮辱暴尸荒野。
或许就是因为萧熠对他太好了,从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所以,他一面从萧熠身上汲取着温情,一面,孺慕、尊敬、仰慕、依恋……也把自己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了萧熠的身上。
然后,随着时日渐长,不知什么时候渐渐也开始变得不知足起来,一开始是总想萧熠能多留一会……后来便想萧熠能多看看自己……再后来又想着和萧熠的关系能再近一些……
他以前从不敢思考自己为什么变会这样,他感激仰慕萧熠,几乎把对方放到了心目中的神明一般的地位……人怎么可以肖想神明呢?
但是现在,他骗不了自己了。看见萧熠和杜婉容交拜,那一刻,一条名为嫉妒的毒蛇,在撕开他的心脏往外爬,带给他撕裂般心痛,让他恨不得从杜婉容身上也咬下这么一块。然后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他,雨化田早已经将一颗心毫无保留的捧给萧熠,不止是尊敬,也不止是孺慕……他爱萧熠,并且期望萧熠也拿这样的感情对他……
但是,怎么可能?
萧熠已经娶妻,就算没有娶妻,他也不会看上一个……太监。
纵使他再怎么渴望,也终究只能是奢望。
雨化田心烦意乱地攥着玉佩,越想心中越是如入冰窖的寒彻心扉,但即使这样的冰冷和绝望,他心中竟也升不起一丝要放弃的念头。大概因为那些感情早已经入骨入血,如果要他放弃,那还不如要了他性命来得简单。
恍惚中,雨化田忽然忆起初遇的那一日,彼时,那个少年骑在马上,众人跟随,于奴仆一般的自己而言就如同在云端一般遥远,但是当他问那个少年他们还能否再见时,少年却对他说——
“小弟弟,你看!白云苍狗,沧海化田,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于是果然,他们再遇了。
而今,这句话再次回荡在雨化田的耳边,他紧紧握着手中的玉佩,就如同要在其中汲取温度和力量一般。
子靖哥,是你告诉我的,白云苍狗,沧海化田,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那么纵使明知是奢望,我也想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