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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九年,天下大势纷乱的一年!
日本军队占领了整个中原地区,多个战略要地落入他们的手中。中国战场呈现出一派令人沮丧的景象,国民党主力部队连战连败,大踏步地后退,先后放弃了北平、天津、青岛、上海、南京、广州、武汉等战略要点。仅仅一年零四个月的时间,国民党军队便断送了大半个中国,却还美其名曰:以空间换取时间。国人无不痛心疾首....
国土的失守,国人的流血,更加刺激了日本侵略者的兽性。国民党的溃败,更助长了日本当权者野心。国民党从南京一直退到重庆,在他们看来,蒋.介石政府变成了一个“地方政府”,无需他们再重视。
武汉会战后,从东京大本营传来了新的战争叫嚣。一九三八年十一月三日,也就是武汉沦陷后的第九天,日本政府发表所谓建立东亚新秩序的对华声明。同日,日本首相发表讲话。这篇讲话强词夺理,颠倒黑白,厚颜无耻,听了他,你才会懂得什么叫做强盗逻辑,什么叫做侵略者的嘴脸!他们是这样讲的:
我现在荣幸地宣布日本政府关于在东亚建立持久和平的观点。建立东亚持久和平这一宏图大业是威德煊赫令人永志不忘的明治天皇赋予我们的重任。
皇军占领广州之后,中国的心脏汉口亦被攻占。至此,支撑现代中国生命之中原地区及其七大城市已落入我军手中。中国古语云:“得中原者王天下!”因此,蒋.介石政府今后仅一地方政权而已。此番日本未曾动用过多军力,即获显赫战果,尚保持充分国力足以防止任何干涉。吾人从未像现在这样,对天皇陛下之庄严圣德及皇军官兵之英雄业绩满怀感激之情。
对着皇军将士寄予绝对信任的日本国内人民,正在坚定按着战时生产要求,为进行持久战争做好准备。任何人如果相信广州、汉口的陷落标志着战局转折,并认为很快就能恢复到正常状态,他就是误解了目前形势的意义,危害之大莫过于此。日本承担起建设新东亚事业之使命,意味着我国一切国家活动已进入创造性的漫长时期,就此而论,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这是新的战争发起令,日本人已不再安心于中国地区,他们的魔爪正在伸向整个东亚....
微山县,就如同整个中国的抗日形势一般,虽然偶有零星抵抗,却难阻整个大势的到来。游击队与小鬼子进入了战略相持的阶段,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时常骚扰小鬼子而已,并不能对其造成真正的创伤。
与此同时,运河游击队与铁道游击队正悄悄地进行着组织交给他们的又一重要任务。
开创铁路——水上交通线!建立交通站,接送往来于延安山东的重要人物。这绝对是一个相当重大的任务,这个任务不禁要绝对保密,还要绝对安全。要知道,护送重要人物可不是闹着玩的事。
为此,组织上为其派过来一个政委。传闻,是经历过高等教育的军事家,十分厉害。
是夜,兴怀领着刚娃与一排另一个功夫十分厉害的兵进了芦苇丛。左转右转,足足在偌大的芦苇丛中转了小半夜,这才来到一个小河岔口,静静等待着那个所谓“高材生”的政委降临。
时节上已入了春,可是冬的尾巴仍未彻底溜走。晚上的天还是有些寒,刚娃不禁裹了裹身上的棉衣,嘴里叼着芦苇苗子,似乎在想象即将到来的高材生究竟长什么样?是不是只会纸上谈兵的书呆子?还是像队长那样经过百战的老兵?
想得入神了,不禁被兴怀瞥见了,兴怀颇有兴趣地笑道:“小子,是不是在想政委的事?”
刚娃认真点了点头:“怀哥,你说来的要是个只会摆官架子的书呆子咋办,我可听说这种经历过高等教育的人架子可高着呢,仗着自己多读了两年书,多认识几个打字,就谁也不搭理,我可最受不了这种....”
“对啊对啊,我也听说过....”另一个兵“树墩”也附和着自己排长。
“要是这样的,咱就把他返送回去,只会纸上谈兵的,那叫害人害己!不能要。”兴怀最知道这种纸上谈兵之人的坏处,把部队放在这种人手里,恐怕战士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他已在心中打定主意,若来的真是那种人,甭管多大的派头,一律送回去。
有了队长的保证,两人顿时欢天喜地,轻松了不少。
又过了一会儿,河边传来了动静。滑水声逃不过三人的耳朵,紧紧盯着水面,果然一只小船悠悠漂来。
“打渔的?”兴怀忽然大喊了一声,声音划破夜空,惊动了在芦苇丛中休息的水鸟。
“不是,送鱼鹰的!”
兴怀三人从草垛子中跳出来,向小船那里招着手。小船也瞧见了他们,撑着船桨,荡到他们的身边。从上面下来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人,头上戴着大沿帽,遮蔽着看不清脸颊。
“张兴怀队长?”来人抬起头,眸子像星光般闪亮,盯着兴怀。兴怀点了点头,随即反问道:“林觉荣同志?”
“是的!”
没错,就是他,组织上派来的政委。兴怀这才开始认真打量来人,与他想象中略有些不同,颇为结实的身躯,并没有文人般的矫情与倨傲。总之,这第一印象还不错,具体的还得深入了解后才能作出推断。
“我可是久闻大名啊,一直就想与你合作了....”林觉荣笑起来嘴角微微上撇,倒像是文人的作风。
“行了,兄弟。这里不是久留之地,随我回队伍再说吧。”
两人寒暄了一阵,这才跨入芦苇丛里。
回到微山岛根据地时已是午夜后,兴怀特意让炊事班炖了一锅白菜肉汤,款待到来的政委。他与林觉荣面对而坐,今夜,他便要试试这林觉荣到底有真本事,还是只是一水货....
肉汤一上来,林觉荣两眼瞪得发直,死死盯着这肉汤,奇道:“部队这伙食真够好的啊,竟然....”
“让兄弟见笑了,这其实是小鬼子的东西,不过他们要往前线运送这些东西,必须要通过运河经过咱这里,咱顺手捞点还是可以的....”兴怀无所谓地笑着,仿佛这就是一件不足为道的小事。
“久闻运河水鬼让小鬼子十分忌惮,现在见了,才算知道真正的厉害。”一下子,两人似乎有了共同话题,开始热聊起运河打鬼子的事,林觉荣听得高兴,不禁在兴怀的劝说下喝了两杯小酒,小脸红扑扑的,有些不胜酒力。
在对方的询问下,兴怀讲起了以前参加战斗的种种情形。一时间,林觉荣听得有些神往,紧紧攥着手中的杯子不肯撒开。
“在来之前就知道你曾经参加过徐州会战等多项大战役,没想到听你亲自说起来,竟还是那么地让人热血沸腾!”林觉荣忍不住赞叹着,眼眶微微发红。
“说了半天了都是说我,敢问林政委你以前在哪高就?”重点来了,兴怀开始打听对方。不过他的排斥心已没有那么强烈,两人脾气也算对得来,若对方真是书呆子,大不了在决策中不采取就是了。
“我啊....”说到这,林觉荣冒出些追忆之色,他有些苦涩地笑道:“我可与林队长比不了,顶多算是多吃了几年墨水,实战经验太少....”
原来,这林觉荣起初是在黄埔军校进修,但因国民党高层的腐败让他十分厌恶,便选择了弃国投共,在延安抗大担任讲师。这次来游击队,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跟着兴怀来长经验的,只是一味地学习军事原理,不经历真正的战争,就像钢铁不经过火炼一般,难成大器。
不过从谈话中,兴怀察觉到了林觉荣对国际事件十分精通了解,中国的抗战与世界的局势本质是相连的
,兴怀来了兴趣,边吃边问。
林觉荣兴趣盎然,侃侃而谈:“国际情势,便如同这一锅肉汤。看似杂乱,实则分明。”他举起了例子,十分形象。
“鬼子看似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实则中国军队还未放弃抵抗,四散在全国各地。鬼子就像汤,而我们的军队便是肉与菜,他想蚕食个干净,可偏偏他们野心太大,在餐食我们的同时也在向其他地方扩张!”
“扩张?哪里?南边,亦或是北边!”兴怀眼神晶亮,神色向往,忍不住问道。
“往南,南亚各国!往北,蒙古,乃至苏联!”
“小鬼子真是贼心不死,竟敢动苏联。”兴怀咂舌,恨声骂着。同时又给林觉荣满上一杯酒,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小鬼子之所以这么有信心,就是因为欧洲战场已经开打。德国发动闪电战,欲有吞并欧洲各国之势。德国与日本守望相连,日本在一定意义上相当于有了一个盟友,他如何不有信心!更何况,照这样下去,德国必然会与苏联开战,日本必然会响应德国,与其夹击....”
“活该,当初九国公约时列强视中国如蝼蚁,只愿站在中间当中间人,这回好了,东洋鬼子反过来骑在西洋鬼子头上了....”
西洋人固然可恶,但东洋人却比他们更可恶,此番日本人触动了他们的逆鳞,中国方面还是希望西方能及时醒悟过来,帮助中国一起抗日。当然,西方人能做到何地步,恐怕还要看日本人的野心....
“列强在华有着大量的租界,战争牵动着他们的利益,若是小鬼子能安分守已,西方人还能看下去,但照这样看来,小鬼子已经动了太大的野心,西方人再坐视不理,无异于饮鸩止渴!” 林觉荣分析地头头是道,兴怀也听得入了迷。
“林政委的意思,西方人会向中国支以援手?”
林觉荣点着头,眸子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据我估计,应该快了。特别是美国,听说那边的国会已经在商议停止对日本的战争贷款。而他们新一轮的贷款人,将是蒋.介石的国民政府!”
两人边吃边聊,一时间,竟然连天亮了都未发觉。
兴怀终于明白什么才叫“高材生”,分析战场上的形势分析地头头是道,虽然没真正打过打仗,有些地方还有待修改,但绝对能称得上是军师一样的人物。兴怀最大的优势便是身经百战,治军有方。只要是他带出来的兵,个个都是嗷嗷叫不怕死的强兵!当然,他也有他的弱点,就像在谋略这方面上,他还差了不少。虽然有时用兵能出其不意,但无法在大的方面起到大的作用。
此刻,他眼神发亮,像是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宝藏!从这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身上,他看到了这种谋略的潜质。有他在,自己部队绝对能更上一层楼,有他在,对付鬼子也能做到以巧打强,不至于总用战士们的肉.身去填补战争的窟窿!
他总算知道了“军师”与谋略的重要性!
经过一夜的时间,他绝对认可了这位政委。组织能将其派到这里来,绝对是一个大的不能再大的礼物。由此可见,组织对建立水上——铁路交通线的重视程度。
晨鸡打鸣,两人才反应过来。原来,天已经亮了。但看两人的模样,似乎还意犹未尽。但考虑到林政委舟车劳顿,兴怀还是先安排了对方去休息,笑言下次继续畅聊。
在踏出屋门的那一刻,温暖的阳光照拂在林觉荣的脸上,他才露出了笑容。自打刚刚那一刻起,他才算是真正成了这个队伍中的一员。张兴怀对他的试探他如何不清楚,像那样一个从炮火中走出来的老兵,怎么会轻易信服一个没经历过大战的人....
所以刚刚他可谓拿出了自己的毕生所学,显然,过程很愉快,结果很圆满。
他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