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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已经走到了很远的地方。虽然他依旧对时间流逝没有什么概念, 但他现在已经越来越习惯这片地域了。而且他很清楚地意识到,这地方果然只和心境有关系。只要他信念坚定, 那他就不会受到黑暗和绝望的侵袭。更进一步地,他还能改变这里, 用他自己的力量。在这情况下不用吃饭不用睡觉实在是件好事,因为这样无疑能提高他的效率。他不知道他能改变多少,但他永远不会放弃。
突然之间,他面前的黑暗有了动静。它们颤抖着,像是被触怒了,张牙舞爪地反扑回来。他新拓展的一片区域瞬间重新变成了深不见底的黑暗,还在咆哮翻卷。
哈利被逼得倒退两步, 然后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转过身, 快步往回走。不过还没等他走到原来的地方,一个人影就已经在他对面的黑暗中显现。
“你干的好事,波特!”汤姆咆哮道。“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因为愤怒, 他的五官都扭曲了。也因为同样的缘故, 他的声音变得尖利而高亢,仿佛能刺穿人的耳膜。
不知道是不是哈利的错觉,他看到对方眼睛里闪过可怕的红光。甚至有一瞬间,他觉得对方的脸变成了烧糊一样的扁平蛇脸。但是他并不为此退缩。“如果你觉得这点怒气就会吓到我的话,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汤姆用力地瞪着哈利,鼻翼轻微呼张着。
在一段相当短暂的时间内,他为哈利的镇定感到无来由的愤怒。或者说, 正是那种镇定促发了他更大的怒火。这不可能,任何其他人都该害怕他,在他的愤怒之下全身颤抖。邓布利多也就算了,现在连救世主也……
而在这段时间过后,他就意识到,他惯常的方法在救世主这里不好使——不管是丑陋的面孔还是轻蔑的威胁,都无法让救世主产生恐惧。说一句不好听的,如果一个人能直面阿瓦达索命,那他对于其他事物的畏惧肯定更有限。就和之前在礼堂时的决战一样,他们手里拿着魔杖,面对面地绕圈子,哈利对他说了那些他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想到的话。
那时他的反应是什么呢?怀疑?心虚?还是恼羞成怒?但不管是什么,感觉中都有很大一部分和现在重合了。那时他不相信救世主能胜过他,就和现在他不相信救世主能在他脑袋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他还一无所知一样。
但是结果呢?
想到未知的失败,汤姆的脑袋立刻就冷静了。因为如果是成功,他早就称霸魔法界了,哪还在这里和救世主磨磨蹭蹭?“每次见到你,你都能说许多的大道理。看起来是这样。”他重新开口道,“在这点上我得承认,邓布利多把你教得不错。”
哈利凝视着他因为平静下来而变得稳定的脸孔。“大概是这样,”他说,“你和我都一直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因为这问题是肯定的,而他们现在也无法再重演一次用自己的魔杖指着对方的情形——魔力在这里不好用。事实上,就算有魔杖,他们大概也打不起来——汤姆受到牢不可破的誓言限制(虽然他不承认那是他同意的),无法伤害哈利;而哈利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根本不可能主动伤害他。
事实上,就连汤姆也不能否认,另一部分的自己发的这誓言其实对他有利——难道要再来一次失败的阿瓦达索命吗?本来就不能伤害对方,这借口不是好多了?
那这要怎么解决?他在心里无声地骂道。难道他要看着救世主继续在他脑袋里蹦q,然后把周围都变成对方喜欢的模样吗?那怎么能行?
汤姆原先盯着哈利的脸,而随着思索的时间,他的目光逐渐落了下去,直到地面,然后在心里冷笑起来。因为他发现他们站的地方也泾渭分明地代表着他们的立场——他脚下是一贯的黑色,波涛不宁;而救世主脚下则更像某种白色的硬质平面,似乎还会反光。
这让他又想到了那个预言,关于两个人之中只有一个能活下来。虽然说他相信那个预言会成真是过去的事情(他为此采取了行动,却失败了),那个预言球现在又已经碎了,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想起它。它是真的没有用了吗?而不是换了另一种方式来实现?一种他无法预知的新方式?或者是一种他无法猜测的发展走向?
这点完全证明了他和另一部分的自己有着相同的思考模式。因为就算死神那么说了,不论是伏地魔的哪一部分,都不会完全相信死神。更不用提,他根本还不知道另一部分的自己对死神提了什么要求。救世主也不知道,否则他现在就可以试试从对方身上套话……
他不觉得另一部分的自己一开始就知道要防着他自己,但毫无疑问地,这才是一个黑魔王该有的作风——永远不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就算这时候这给他造成了许多阻碍,但这也让他没法否认,这就是他,这就是他自己会做的事情。虽然如此,他依旧能利用这点做些什么……
汤姆打定了主意。“你觉得这样有用吗?”他用手指着一小片游荡过去的白色雾气,“你觉得这样就能成功了吗?改造我的内心,让我自己同意离开你的身体?或者更夸张一点来说,你希望我变成你认识的那个伏地魔?”
“我的确希望你自己主动离开我的身体。”哈利坦白地说。“但如果说有用、成功,甚至变成伏地魔什么的,我可都没想过。”他直视那双黑色眼睛,身形笔直。“如果你坚持要这么认为的话,我也只能再陈述一遍——你们一直是同一个人,不存在谁变成谁的问题。”
“听起来倒是不错,”汤姆又冷笑起来,“这就是你一直待在这里却没有受到任何我的影响的原因?但是你应该知道,”他的声音慢慢降低下去,“我和另一部分的我可不一样。如果说他和你一起待过了六年的话,那也绝不是我。从暑假到现在,你觉得我们打过多少交道?你觉得我真的能和他做出一样的选择吗?”
“时间并不能改变我的观点。”哈利坚持道。“你们是一个人,这是个事实。”
“事实就是,如果是他,绝不会做出我现在做出的事情。”汤姆微微提高了声音。“你就那么信任他吗?以至于坚信我也和他一样,不会伤害你?”
这回哈利没有很快回答他。因为他从来就没有什么幻想,关于他和伏地魔的对手立场方面。“你说得没错,”他勉强承认道,“他的确不会这么做。而且如果要说伤害的话,”他微微咬住了嘴唇,“现在的情况应该是没有办法,而不是你不想做吧?”
汤姆略有意外。“我还以为你挺天真……现在看起来,倒是我错了?”他轻声道,又飞快地说:“但这也没太大关系。我注意到你并没有反驳我关于信任的论点。那也就是说,你清楚地知道我的态度,但同时,你真的全心信任他?”
哈利没说话。因为他想知道,对方到底打算从哪方面发挥,到底打算用什么论点来让他动摇。
“你不觉得你有点儿矛盾吗?或者说,你实在有点儿不明智?”汤姆继续说,脚尖往前了半步。“我们是一个人,这是你说的;你知道你和我之间的关系紧张,但同时你信任他——你不觉得这有点可笑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直接点吧。”哈利暗暗咬紧了牙。他必须忍住现在就跳起来反驳的欲望,因为他必须把这个放到最后去做,彻底说服对方。
汤姆把这视为一个变相示弱的信号。他又往前了半步,两人的身体相距只有一步之遥。“着急了?”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笑声,因为语气问题,听起来比那种尖利的声音更令人心慌。“我理解,格兰芬多们都这样,像你现在已经算表现得不错的了。”
然后他接收到哈利更加不耐烦的眼神,脸上的表情就更愉悦了:“如果你真的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态度,为什么你还能天真地信任他、抱有对他的希望?就算你们是一起回来的,相处的时间足够长,关系似乎也足够亲密——但你真的知道他在想什么吗?”
哈利想说他当然知道。野心、□□、占有欲,没人比他更了解了。和预言无关,他们的开始是因为伏地魔选择了他作为自己的敌手。然后出了个意外,在他们之间建立了一种魔法界史上前所未有的紧密联系。不论是敌人还是情人,他都是最了解伏地魔的那个。
但他没有这么说出来,只继续沉默地盯着对方。
“当然,话说到这里,你也知道我打算说些什么了吧?”汤姆微微翘起嘴角。“我猜你肯定在想,不论我说出什么,你都要大声反驳我,对不对?”他微微低下头,声音越来越低,仿佛带着某种致命的毒素,“但你要失望了,你没法这么做——因为我能肯定你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直到现在,汤姆还是那副英俊的面容。但下一个瞬间,他就变成了苍白的蛇脸,红通通的竖线瞳孔紧盯着哈利。“我听说,你们有个七年计划?但是这七年的最终,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也许你能成功,挽救你的那些亲人朋友,”他弯下腰,冰冷的脸颊擦过哈利的面部皮肤,声音已经接近耳语,一只手也搭上了哈利的肩膀,“但并不是全部,对吧?在你想要这么做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他或者我,对吧?”
听到这里,哈利已经明白对方想说什么了。他想要说话,但是对方比他更快地接下去了话头:“让我们做一个最好的假设,就是你的确是个合格的救世主,你想拯救整个世界,包括一个黑魔头。但是,”他强调了这个转折语气,“就算你真的足够善良,黑魔王也和这个形容词没关系。我心里所想的,只有我自己而已。你觉得我为什么不告诉你,关于那个最终目标?难道不是因为,那个目标里根本没有你?所以你觉得,你为之奋斗的目标有意义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要听不见了;而哈利却开始颤抖,越来越厉害。汤姆微微直起腰,满意地看见那双祖母绿的眼睛里隐约泛着水光。如果用死咒无法杀死救世主的话,也就只有从心灵突破了。
只不过他从未想到,有一天他能用他自己来当那把捅到对方心脏上的刀。他没有这种经历,因为要伤害别人,只能伤害他们最珍爱的东西;比如说,健康、宠物之类的,他还从未扮演过这种角色。
这感觉很奇异,他也得承认。有一种用恐惧和绝望击溃对方的快感,老样子,没错;但还有其他一丝说不出的感觉,他认为那是另一部分的自己对他的影响,并拒绝思考那到底是什么。
“所以,无论你再如何努力,也是没有希望的;因为这一开始就注定了。”汤姆扔下了最后一句。他正准备转身,一只手却被拉住了。他回过头,依旧是那种轻蔑假笑的表情:“难道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的确不够。”哈利说。虽然他还在颤抖,带着声音也不太稳,但手上的力气一点也没少。“为什么我们的将来没有希望?”
“我就没有给过你那种东西,他肯定也没有。”汤姆直白地说。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对他没把握的东西,他从不会全心投入;而救世主看起来比他容易动感情得多;那也就是说,这矛盾肯定一直存在,他只要把它重新挑出来,或者把阴影扩大化。
“不管是哪个,你不会真的相信最近发生的事情吧,就算这段时间长达六年?你想想看,相比于我潜伏在阿尔巴尼亚的森林里等待东山再起的时间,这是不是根本不算什么?也就是说,就算最后他成功了,我被融合,但也不意味着我们有未来——因为他一开始只会想到称霸魔法界而已。哦,当然还有麻瓜。而作为他的死敌,你在这种前景里会有什么下场,你不该有觉悟吗?”
这话说完的时候,汤姆自己都觉得肯定够了。就算是救世主,也该在他这样的话语中溃败。但哈利并没打算松开他,甚至更加用力。汤姆说的那些话,他似乎一点也没听进去。“这又有什么关系?两个人的未来是靠一个人决定的吗?一个人的希望是靠另一个人给的吗?”
听到第一句的时候,汤姆还想继续嘲讽。但听到第二和第三个问句,他就有点儿笑不出来了。他不擅长回答这种类型的问题,一直都是这样。对这方面了解的缺乏让他在试图杀死哈利的时候遭受了接连的失败;他不怎么想再一次验证他的无知,还是在同一个人面前。
在他停顿的片刻,哈利已经问出了最后两个问题:“只要我活着,我就有我的希望,不对吗?同样的话也适用于我们,对吗?”
其实这并不是个疑问句。因为哈利已经有了答案,而汤姆也知道这点。两人之间的气氛陷入了极其短暂的僵持,打破这个的是哈利的动作——他几乎没花多少时间在靠近对方这件事上,因为他们本来就离得很近了;而且他现在长高了不少,有些事情做起来相当容易——他侧过头,吻上了那张线条格外尖利的嘴唇。
在察觉到那种温度的时候,汤姆浑身都僵硬了。他知道他想推开对方,但是身体就和不是自己的一样,根本动弹不得。事实上,他发现,直到对方结束这个短暂的亲吻好几秒后,他才能控制自己抬起手。“你以为你在做什么?”他厉声道,一只手按在哈利胸膛上,试图把他推到边上去。
“我以为我们都知道?”哈利很快回答,又用了个肯定的疑问句。他顽固起来也是相当难缠的。尤其是他现在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做到某些事,比如说一个深吻什么的。另外,意识海的特殊性质让他获得了在现实世界里没有的优势——力气也是和意识有关系的,他们俩现在几乎是势均力敌了。最后他还发现了一点,就是对方虽然坚称他有自己的意识,但依旧无法彻底摆脱另一部分自己的影响,不能做出最有效的拒绝。
这种情况,汤姆也意识到了。前两个并不让他觉得吃惊,而最后一个就有一点儿不好处理了。因为两人的手脚几乎扭在了一起,他还没法子把救世主一下子摔到好几英尺外的地上去。这样看起来就有种诡异的感觉,很像欲拒还迎。
……欲拒还迎?他?
汤姆一瞬间火冒三丈。就算自己给自己拖后腿,也不是这么拖的吧?而且救世主对着他这张脸都能亲下来,难道他不是还更简单吗?
这么想着的汤姆改变了用力的方向,抓住对方肩膀的手绕过后脑勺按上去,而另一只手也扣住了对方的腰。这让两人的胸膛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一声响,肋骨隐隐作痛。而他刚刚张开嘴,就感到哈利的舌头急切地钻了进来。他们的嘴唇和牙齿早在前面的缠斗中磕出了血,咸涩和甜腥味儿交织在一起,绝不能用美味温柔来形容。
事实上,他们一开始亲吻得是如此不得章法,以至于有血液从唇角滑落,牙床生疼,两人还都有点呼吸不畅的感觉。没有人示弱,没有人后退。
面对如此凶猛的攻势,汤姆当然不会轻易被动。他很快就反客为主,推着入侵者到另一张温暖、但依旧有血味的口腔里,缠绕舔舐。他理应从未做过这种事,但是真做起来的时候,却感觉似乎做过无数次,轻车熟路。他追逐着对方的舌尖,一一扫过那些他觉得该扫过的位置,然后很快感觉到了效果——
哈利在他怀里放松,两只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紧紧搂上了他的脖子;而他自己身上微微发热,一点也不难受,根本就是舒适而惬意,而且还想要更多……
这时候再说之前的话根本就是口不对心了。汤姆心一横,闭上眼睛,更深入地亲吻怀里的人;而哈利收紧双臂,迫切地配合他。
一时之间,这一片地方都只能听到那种轻微的水声。它一阵一阵地,最后慢慢地消失。但他们依旧抱在一起,鼻尖轻触鼻尖,缓慢而暧昧地厮磨着。
没有人说话。气氛十分安静,安静到哈利好几秒后才意识到,对方之前为了恐吓他而变出来的蛇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自己变回去了。这让他有点想笑,但他最后只是抱得更紧了一些。
外貌并不是重点。那并不能影响他的感情。重点在于,就算魂片再否认,他也是伏地魔的魂片,他迟早得承认这点;而就算和魂片说的那样,伏地魔之前所想要的目标里只有他的死亡,也不可能是注定无法挽回。
因为只要他活着、他坚信、他奋斗,就会有希望。甚至,死亡也不能分开他们,因为他们早已经历了不止一次的死亡威胁。邓布利多说得不错,死亡只是另一场伟大的冒险;他想,不管结果多坏,他们顶多只需要再开始一场冒险而已。
那么,就只剩下他的信念和他的行动了,这两样可都是他擅长的东西。
只要他在他身边一天,他就不会看着他往黑暗的深渊里滑落。
无论是感情,还是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