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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的是,沙耶罗真的没有进来,而是朝客厅走去。
赫洛趁机推开窗户,溜到墙外,留下一条窄缝以窥视着镜子里的影像。他的下肢血管像受阻了般双腿发软,不得不抓紧了墙上的管道,防止自己摔下去。
镜子里,沙耶罗穿过客厅,走到了赫洛的房间前。他伸出手去,作出一个扣门的动作,却悬在门前没有落下,侧头倾听门内的动静。
房间里安静得出奇。而赫洛的房间是没有隔音装置的。
一种疑虑忽地咬了他的神经一口,驱使他没有敲门,径直用电磁钥匙将门锁打了开来,光线透过门缝剖开黑漆漆的客厅。他松了口气。还好,这小调皮鬼没有跟踪他跑到外面去,乖乖呆在家里。
少年在转椅上回过身来,摘下头戴式耳机,像一只被逮到了小兽般惶恐又戒备地盯着他,背后的电脑屏幕呈现出一片刻意的纯白。
这种神态他在不熟悉不过了。这小子背着他干了什么坏事。
沙耶罗的眉梢微微上扬起来,一手撑着门框:“你晚上一个人在家干什么呢?
“听歌,上网,做学校的作业。”少年答得干脆利落,像是早就演练了一遍,却不敢与男人锐利深邃的眼睛对视,呼吸里透出一丝慌乱。
他垂着眼皮,表现得有点不耐烦,从椅子上站起来坐到床上:“我要睡觉了,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想来看看你睡了没有。不介意的话,让我检查一下你的作业?”说着,沙耶罗指了指他的电脑,走了过去,“你睡觉不关机会有辐射的。”
“呃……我自己关!作业明天早上给你看,我还没写完!”
少年噌地从床上窜起来,想要挡住男人伸过去触碰屏幕的手,但已经来不及了。沙耶罗用指纹就打开了他的密码锁,满屏的数据图顷刻呈现在了他的眼前。这简直是一场灾难——国际骇客大战正打得如火如荼,他的队员们正按照他的指令疯狂的攻击着一个名叫“荆棘天堂”的军火走私机构的电子防护网。
他刚刚查出沙耶罗私底下为这个集团所雇佣。他想弄清楚,沙耶罗除了在赌场里打搏击赛以外还干着些什么,他知道这个跟他朝夕相处的男人不简单。
真不幸。不该在家里干这个。他懊恼地心想。
“家庭作业?嗯?”沙耶罗夸张地赞叹了一声,低头俯视着这个一晚上让整个亚洲军火交易市场陷入一片瘫痪的孩子,一只手捏住他小巧的下巴,用带着薄茧的指腹摩了摩少年吹弹可破的皮肤,“你的家庭作业还真是高水平呢!”
感到一股低气压在头顶凝聚,少年不由屏住了呼吸。
“你调查我?”男人俯身而下,迫使他抬起头来回应他。他的力道有些大,弄疼了对方。少年退后一步挥开他的手臂,差点跌倒在床上。
“我不是告诉过你,禁止打探我的一切吗?现在你倒好,都敢干出这种出格的事了。骇进暗网?这可不是闹着玩……
“你不知道你会因此没命吗?”
少年头扭到一边,一语不发,青春期狂野生长出来的逆鳞却在皮肉里剑拔弩张,使他本就倔强的性情变得更加不驯,像一只一碰就凶相毕露的刺猬。
“sowhat?”
他抬起头,漂亮剔透的蓝眸亮得逼人:“你管得了我吗?”
伸手抓起桌上的无线鼠标,他一个箭步缩回床的另一端,被男人一把劈手夺过,用身体把他逼到了墙角。他盯着他,一扬手将鼠标准确利落地扔进了垃圾桶,用口令密码关闭了电脑与无线网。
“电脑没收。没我的允许,以后在家不许上网。至于在学校,我会跟你的指导员紧密联系,以免你把学校的网络系统玩崩溃,骇客小子。”
沙耶罗贴着他的耳畔一字一句地低声警告。
他感觉自己就像只发怒的野兽,可这只被他擒在爪子下的小动物一点也不买账,反而目不转睛盯着脚尖,仿佛在无声地挑衅,薄而殷红的嘴唇微微翘着;他纯白的睡衣领口松松垮垮的,露出一截漂亮细致的锁骨,因为挨得过近,他能嗅到少年身上散发的独特体香,随着他的呼吸拂过他的鼻尖。
怒不可遏的男人像被火星溅到似的别开了脸,直起身体拉开了距离。
似乎是因在这场无声的对峙中旗开得胜而得意,少年从鼻子里若有似无地发出了一声轻哼。
沙耶罗不能肯定自己听见了还是没听见,但是他现在只想把这小子按在床上狠狠教训他一顿。
但毕竟,他已经满了十六岁,不是小孩子了。他得尊重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格外该死的自尊心,别触碰到这小子满身的逆鳞。
“好了,时间不早了,睡觉吧。”
怀着一丝无可奈何,他决定放这小子一马,松开了手走出门去。
少年从背后跟上来,一手抓着门把手,嘴唇凑近他的颈项:“嘿,我查到了一些事。”
“沙耶罗,你是个雇佣兵,一个军火走私犯,还是个坐过牢的军人,参加过第三次世界大战。而且,隐藏着关于那场战争的一些秘密。至于那是什么,我还没有查到,但总有一天我会查个水落石出。你别想什么事都瞒着我。”
少年轻声地吐出一句话,惹得他的眼皮一通乱跳。
他回过头去的瞬间,门“砰”地一声贴着他的脸重重掩上了,然后响起了一串咔嗒咔嗒的锁门声。
赫洛在窗外观看着这无比熟悉的一幕与过去的自己,心情十分诡异。
比起青春期时满身长刺的尖锐性情,成年后的他经过在荆棘天堂中摸爬滚打,温和了不少,但骨子里的东西却没变,只是把那些尖锐的棱角藏掖了起来。
大概也只有沙耶罗,能这样包容真实的自己了。
他抓紧墙壁外的水管,金属的冰冷温度沁进掌心里,体温却愈发的炙热。他靠着混凝土的粗糙墙面,蓦地渴望极了对方的怀抱。
沙耶罗看着面前那扇紧闭的门,在静谧的黑暗里无声地苦笑了一下。
那个“秘密”曾经存在的证据已经被军部在网络上抹除得一干二净,仿佛从没诞生在这世上,除非他亲口说出来,否则赫洛永远也不会知道。假如他得知了所有的真相,该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也许会怀疑自我存在的意义吧。
有谁能接受自己是作为一个“复制品”而诞生的?
可恰恰,是这“复制品”使那份他本意给予的带着赎罪与自我救赎意味的亲情一点一点地变了质,不可抑制的在他的血肉里发酵成了亚当情结。
他对小家伙的感情与日俱增,早已超过了“兄弟”的限度。
他大概真是个变态。
将自己的房门关上,上了锁,他在单人床上仰躺下来,点燃了一根电子烟。在烟头一闪一闪的微光里,他捏紧烟蒂深吸了一口,睫毛微微扇动,眉心蹙起了一道忧郁的褶痕,侧脸在阴影中近乎雕像一般完美无俦。
吞咽了一口唾沫,他闭上眼睛,喉结在酝酿烟雾的过程中上下滑动,薄唇张开,呼出一口灰蓝色的浓烟。
空气里,少年身上淡甜的芬芳却仍然挥之不去,像一朵扎根在他脑海深处盛放的罂粟,悄悄地散发着剧毒的香味。
手在枕头底下的凹槽里习惯性地摸索了几下,他拿出了一个金属盒,熟练地拨开了密码锁,将里面小巧的摄像机拿了出来。
少年沐浴时的背影朦胧地从水雾中透出来,全身洁白剔透,像希腊壁画里被圣水洗涤过的天使,散发着一种不容人亵渎的美感。
烟雾随着男人有些紊乱的呼吸喷到屏幕上,模糊了被他私藏起来的影像。他按下播放键,用大拇指擦了擦雾气,咬着烟头坐起身,靠着墙壁,一只手拉开了皮裤上的拉链。
男人皱紧眉头,又自嘲地嗤笑了一下,握紧了这不受他理性控制的*,但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丁点不寻常的动静。
赫洛捂住了嘴,压抑着呼吸,一只手紧紧抓着差点水管。
这声响很细微,但对于沙耶罗而言却已经够得上一种警报了。
余光警觉地投向了盥洗室的窗外,他从床上站起来,却朝四面观望了一番,朝通往走廊的大门走去,拿起了门背后那把史密斯维森防暴枪,佯装去察看门外的情况。
事实上,他藏到了下一层的楼梯口处,静静地蛰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