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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 战老将军面色萎靡的坐在百年紫檀雕椅上, 管家正站在旁边给他肩膀缠着白布,战老爷子与鸠元在归雁山大战了一场,重挫了那秃头老道, 却仍然心下不忿,一脸怒气的时不时破口大骂那鸠元是个无耻小人。
管家听着不仅暗暗摇头, 此次虽然说是鸠元大败,但是实际上应该是两败俱伤, 老将军也丝毫没有讨得好去, 敌伤一千自伤八百而已,不过是面子上好看些,老爷子狼狈回来时, 看他脸色便知道肯定是元气大损, 不过是一口气强撑不倒罢了。
战老将军骂完鸠元话尾一转骂起了孙子,“好个忘恩负义的臭小子, 老夫和那秃驴打了半天, 秃驴的帮手一个接一个,老夫却连半个都没有,若不是老夫最后使出了看家本事自亏元气,恐怕此次就要栽到那老秃驴手里,真是气煞老夫了……”
管家却是在一边安慰道:“老爷, 凭您的身手,那鸠元就是来再多人也得被打趴下,少爷没去, 也是知道老爷你肯定不会输的……”
战老将军扭头“哼”了一声,听了这话,脸色倒是好看了些。
管家随即又道:“不过老爷,少爷这次也没闲着,刚给您出了口气,那鸠元回了白云观估计伤势是一时半会好不利索。”气也气死了。
战老将军一听此话瞪起双眼问道:“怎么回事?”
管家微微躬身道:“少爷趁你与鸠元大战时,把白云观布的阵法给破了……”
“破了?”战老将军闻言,顿时脸如色盘。
“是的,听说捣了那鸠元的丹炉,还掀了白云观后山的那块石壁,那块石壁被少爷给敲碎了带了回来。”
“什么?”战老将军呼的一声站起,眼瞪如铃:“他敲碎了千年乳石?”
“是的,老爷……”
战老将军不喜反骇:“这下糟了……”
说完便在椅前走来走去,无野真是胆大包天,那乳石可是鸠元的命根子,砸了他的炉鼎不要紧,可是砸了他的乳石,他不跟你拼命才怪!
不过那鸠元一向阴狠,打蛇专打七寸,捏人专捏痛处,这从他这些年专门对付战家子嗣便能看得出来,他若有仇可能不会直接找战家报,而是……
这么一想,战老将军立即抖着胡子大声的吩咐管家,“你,你明天让回儿带着他媳妇去九狼山避一避,等把孩子生下来再回来,趁那鸠元重伤在即,赶紧走……”
“可是老爷……”管家道:“九郎山与贪狼一脉已经多年没有联系,这样去恐怕……”
“怕甚,朱九郎当年与我一起喝过酒,干过仗,救过他的命还送了他三大坛百年佳酿,现在要他照顾下我儿媳又有何难?”九狼山虽说是山,但却已有自己的村落,只是那群天狼最忌讳外人打扰,把守甚严,也可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几乎无人能进得去,自己尚还有些薄面,儿子去了谅那朱九郎不能拒之门外。
管家道:“这些……倒还好,只是少夫人身体虚弱,恐怕一路上不妥……”
“那就去弄张行路符,找个人贴在轿子上。”战老将军极为不满,不禁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斥道:“你说这小子怎么做事这么阴狠,就为了一已私欲,居然砸了道观的玉壁,惹出这么大麻烦,还得让我来给他擦屁股,他爹年轻时也没有这胆大妄为过,你说,他到底是像了谁?”
还能像了谁?管家听罢忍不住笑意,然后回道:“老奴倒是觉得,少爷砸得好,这样一来那鸠元也就不足为患了,他的炼丹成品下降,不得圣宠,修为也会滞懈,到时老爷也就不必再忌讳于他。”
战老将军闻言顿时停下脚步,倒是被管家的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百年前他与鸠元的恩怨确实颇深,而且当年的事也确是自己理亏,所以与鸠元明争暗斗这么多年,虽是表面不共戴天,但一直手下留着余地。
他是念着心中已故之人,顺带才给那鸠元几分薄面,凡事得过且过,料想人生不过短短百年,大家都是一心向道之人,何必搞得两败俱伤,被人趁虚而入。
但无野此次掘了鸠元的祖坟,毁了那老道的炼丹圣物,以那老道的脾气,对战家已是绝无原谅之理。
战家与白云观的关系这次之后,就再无半点修复的可能,可以说是彻底的撕破了脸,这固然愧对旧人的托付,但是那鸠元这些年来四处败坏战家声誉,欲害战家子嗣的行为,已是让他的忍耐到了极限,忍无可忍。
如今事已发生,既然无可转圜,那就是天意,是天意不肯让他们二则化敌为友,那么,他宁可日夜愧对泉下之人,也不能亲手将战家陷入绝地,一念之下,顿时抛却了之前层层顾忌,心也就硬了下来,鸠元此次不报复则已,若报复他必然不会手软。
不过,鸠元老道是人,若要修道只能靠外物或丹药以体为炉逆天改命,可贪狼血脉却是属于上古珍兽的变种,从生下来那天开始就可以本能的吸收天地灵气,以气入道,以骨入道,以身入道,反观鸠元,此时元气大伤,修为一落千丈,没了灵乳,少了灵丹,安置好了未出生的孙儿,倒也不怕他来报复。
“无野将那石壁放到哪了?”
“回老爷,老奴已让人将最大块安置到您的卧房。”管家回。
战老将军立即甩开袍子,转身向卧室走去,滴灵乳的玉壁不是凡品,对他此时的伤极有好处,尽早的恢复伤势,才能让那鸠元不能轻举妄动。
想到什么又吩咐道:“你去跟回儿说,今晚天不亮收拾一下就走,事先让人把路扫干净了,别留下耳目,再让无野拨五十影卫随从,一路小心些,步程要快,但也切不可颠了我孙儿……”
“是。”
战老将军顿了一下询问:“无野呢?”
“回老爷,少爷闯白云观被那阵法所伤,此时正在清小哥的院子里歇息。”
“……”
战老将军白眉一抖,随即挥挥手道:“……记得吩咐他手下,不得让人随意靠近无野待的院子,院外一定要严密防守。”
“可是老爷,那位清小哥不是我道中人,少爷向他几次露出真身,恐怕不太妥当……”
战老将军闻言却是捏须,稍露些得意之色道:“那是自然,贪狼一族血脉珍稀,不是人人都可见得,不过,有此血脉大多心性多疑,不会主动与人亲近,但是若是遇到十分信任的人,以真身相示倒也无妨。”
“可是,少爷他现在受了伤,流了不少血……”
战老将军却不满道:“你以为我孙子傻吗?会轻易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的手里?必定是清楚对方心性,不会伤害到他,那小哥,就是他认为极度信任的人。”
“老爷的意思是……”管家也有些听懂了,贪狼一生肯信任的人凤毛麟角,就算是最亲近的属下也会有所防备,不会轻易的露出自身的致命之处与人相看,除非是……
“无野那小子从小就挑剔的很,不过这次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嗯,还算有当年老夫的一半……”说完似想到什么,如梗在喉,脸色也垮了下来,管家见状忙退了下去。
徐长清一直守着云姨,直到她睡了才回了院,今天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加上身体精气耗损的严重,刚才喝了杯花茶才稍稍有些精神,入了院子,正待要去洗浴休息,想到什么回头扫了一眼,便看到院下角落里似乎有个银色身影。
年前下了场雪,天冷一直没化开,那身影就躺在雪上,徐长清不由心下一松,已经几日没见到银狼了,嘴上没说心里却一直担心着,这次见它又出现,顿时安心了不少,轻抬脚向它走去。
待走近了些,竟是闻到一股极重的血腥味儿,即使在冰天雪地的外面,也依然凝而不散,雪下隐隐见着好些殷红的血迹,徐长清不由的再次心惊肉跳起来。
他记得最开始见到它受伤,虽是觉得怜惜,但心里大多是有些漠然的。
但毕竟人有感情,陌生的时候多少可以置身事外,一旦熟悉了,了解了,相处的久了,心里就会有念想,有了记挂,时时放心不下。
因为他有心接近银狼,这段时间也了解了不少它的习性,例如它听得懂人语,不喜欢被人看到自己,最爱吃鹿肉啃趾骨,常拿爪子挠他衣角,喜欢吃完趴在他腿上睡觉,并时不时的嗅他手上的香味等等,就是因为了解的多,所以就越将它放在心里,若是一日不见了,就会忍不住想它是不是被人给抓住了,若是见到它,又会摸摸身上,担心是不是不听话又被人打了,而且每每看到伤口都是即心疼又无奈,这种担心也是随着时日,一次比一次加重份量。
此时的徐长清已是快步走至墙角,也顾不得雪厚淹了靴子,忙蹲下身,有些犹豫的抬手轻摸了摸它的爪子,入手还是温的,没有僵硬,半空吊着的心这才缓了缓。
然后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它身上,脖子,前肢,后背,见都有伤,银亮的皮毛也沾了血纠在一起,不似之前的威风,不过还好,伤口虽多但都不是致命的,止住血应该就没事了,随即检查了下后肢。
刚才一直隐在墙的黑影里,所以也没看清楚,此时却发现似有一根东西插在后腿上,徐长清心下不由一悬,忙调整着姿势,凑近仔细看了看。
竟是一只箭,一只银制长箭,深深刺在银狼后腿的皮肉里,徐长清看得不由的心里怒火横生,穷人怎么能用得起银箭,这种箭分明是那些权贵之人订做的,专门用来狩猎,徐长清脑子里顿时出现了一幅画面,银狼拼命的奔跑逃命,后面有人骑着马用弓箭瞄准它,不断的驱感不断的射杀。
就算是它是野物,不听驯斥,打了便打了,怎可戏耍于它,这种行为根本不是驯化,是在侮辱,杀人也不过是头点地,就算是只狼,也有尊严,也有生存的权力。
之前见它身上有鞭打,擦伤,烧伤,他只以为是银狼不听驯,袭击与人,主人对它的惩戒,但毕竟没有什么性命之忧。
但是,这一次,怎么可以让人把它当成靶子一样射杀玩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