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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陵的驿馆也在刺史府附近,房屋早已残破不堪,原本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如今只剩下了后院的几间厢房,四周的围墙也被拆除,砖头和石块被拿去建造了民房。。不过这对陶升来说是个好消息,因为他可以借助仆役们清理打扫驿馆的时机,私下和许攸好好谈谈。
陶升和许攸站在院子中间,看着前面的仆役们忙忙碌碌,嘴上却不停地小声说着话。这里很空旷,有人接近马上就能发现,许攸带来的两名仆人还在周围望风,是个说隐秘事情的好地方。
陶升目视前方,语气却十分恭敬:“久闻许先生大名,今日终于得见先生的凌然气势,老夫真是敬佩万分啊!适才情非得已,故而言语中颇有得罪之处,还望先生不要怪罪。”
“老夫既然奉命出使,当然要言辞强硬,否则岂不是给主公脸上抹黑?”许攸斜着眼睛瞥了瞥陶升,傲然道:“老夫知道主公和阁下的事情,又岂会因为区区几句话怪罪?”
“多谢先生宽宏大度。”陶升笑着道谢,许攸是袁绍面前的红人,他哪里敢得罪,不过心里却十分鄙夷,这厮果然睚眦必报,若非和袁使君这层关系,这厮肯定没这么好说话。
许攸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老夫这次送信只是个托词,主要是为了向陶将军转达主公的命令。”
陶升听到‘命令’这俩字眉头微微一皱,平时张燕和他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除非是战时从不用命令的口吻说话,袁绍倒是不客气,自己尚未正式投靠过去就开始发号施令!只可惜他并不知道‘命令’这个词是许攸自己所说,袁绍好歹也是一方霸主,就算心里再是看不起黄巾贼出身的陶升,这个节骨眼上也会善加抚慰。
“陶将军?”许攸很是敏锐,马上察觉到了陶升的情绪变化。
“老夫没事。”陶升赶紧摇摇头,轻声问道:“袁使君意欲何为?”
“陶将军当初如何对于毒,如今就如何对张燕!”许攸淡然回答,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蔑视。
陶升身子一颤,默然低头道:“请先生回复袁使君,老夫定当谨遵号令,一旦良机到来就会里应外合!”
于毒当年是张燕麾下第一猛将,去年就是因为被陶升出卖,连同数万部下一起惨死于袁绍手中。这件事使得陶升彻底取信于袁绍,但是背叛出卖袍泽这种事实在不光彩,陶升一直把这件事深深埋在心里,此时猛然被许攸当面说出来,不禁又愧又恼,偏偏却不敢发作。
“老夫绝对相信陶将军对袁使君的忠诚!不知陶将军可有什么要求要对袁使君提起?”
“先生到来之前,老夫刚和公孙小儿打了个赌,那竖子妄言说要全歼麴义的先登营,实在是狂妄不堪!先生回去后不妨和袁使君好好谋划一下,最好能借此机会诛杀公孙小儿!这竖子一旦身亡,公孙瓒实力大损不说,必定会怪罪张燕,说不定双方还会翻脸火并!先生以为如何?”
“好!”许攸抚掌叫好,轻笑道:“老夫也看那小儿不顺眼,回去后定会和主公好生谋划一番。敢问陶将军,可是和公孙小儿有私怨?”
“许先生慧眼如炬啊!”陶升叹道:“老夫有一亲侄,被公孙续捉拿后虐待多日,甚是可恼!不过老夫主要还是为了袁使君的大业着想,还望许先生明鉴。”
许攸微笑道:“老夫从不怀疑陶将军对主公的一片忠心!陶将军若是有什么计策,不妨说出来听听。”
陶升悄声道:“公孙小儿说要亲自去勘察小清河周边的地形,老夫猜测他是想在小清河上游的林子中伏击先登营,不妨来个将计就计如何?”
“此计甚好!”许攸点头赞同:“若是真的能杀了公孙续,陶将军堪称首功啊!不过那公孙续近来名头十分响亮,倒也不容小觑,可知他带了多少人马?战力如何?”
陶升沉思道:“公孙小儿带了五千余人,装备看上去很不错,战力如何老夫并不知晓。”
“五千人……”许攸想了想道:“如果仅仅是勘察地形,公孙续绝对不可能带上全部人马,顶多带千余人而已,麴义的先登营能以一挡十,击杀公孙续应该没什么问题!现在的问题是不知道他到底哪天去勘察地形。”
“不出意外的话就在这两天!”陶升顺口猜测,随即笑道:“许先生请放心,南城尽在老夫掌握之中,一定能把消息及时传出去。”
“既如此,老夫明日就兼程赶回去和主公商议此事。”许攸满意地点点头,肃然吩咐道:“还请陶将军务必设法拖延公孙续出城的时间,最少也要拖延一日!”
“此事……”陶升犹豫了下,看了看不远处白马营驻扎的军营,忽然计上心来,“有了!老夫今夜就去和张燕说说,让他邀请公孙续明日观看黑山军的操练。”
“不错!不错!果然是个好主意!”许攸连连赞赏。
“多谢许先生夸奖!”陶升笑道:“以后在袁使君账下效力,还望先生多加指点。”
许攸也微笑道:“指点不敢当!有这一段渊源在,老夫一定会和陶将军互相守望。”
陶升大喜,赶紧连声道谢。
这时清理打扫屋子的一个仆役走过来,躬身道:“屋子已经清理好了,请将军查验。”
“哼!许子远,自己进去吧!老夫不奉陪了!”陶升冷哼一声,一拂袍袖转身就走。
许攸怒道:“老夫巴不得你这老匹夫赶紧滚蛋!”
“许先生,请。”那仆役低头弯腰,恭请许攸进屋。
许攸冲着陶升的背影吐了口浓痰,迈着八字步带着两个仆人走进了屋子,随即就开始大声挑三拣四。
深夜,许攸居住的房间内依旧点着油灯,灯下看书的身影在窗户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驿馆隐秘的角落里,几双眼睛一直盯着窗户上的那道人影,却始终未曾发现有什么异常。
快到亥时末的时候,油灯里的油似乎用光了,灯光逐渐暗淡下去。许攸扔下书,伸个懒腰打个哈欠,一口吹灭了油灯,走到床上躺了下去。
黑暗中一人声如蚊呐:“去禀报大帅,就说许攸并无异常。”
另一人悄然点头,蹑手蹑脚出了驿馆,快步向刺史府奔去。
与此同时,一个穿着粗麻布衣衫的仆人来到了白马营驻扎的军营外面,头上还戴着一顶宽沿毡帽。
单猛一直守在大门后,见到有人来轻声喝道:“是谁?”
“老夫许子远,小侯爷可在营中?”来人小声回答,赫然正是许攸。
“许先生?主公一直在等着你,快请进!”单猛迅速令人把大门打开一道缝隙。
许攸闪身而入,小声问道:“小侯爷知道老夫会来?”
单猛点头道:“正是!主公一回来就吩咐吾在此等候许先生。”
许攸赞赏地点点头,公孙续竟然能猜到自己会来,果然是心机不俗。
单猛在前带路,二人走了四五百步,来到了中军帐篷外面。公孙甲兄弟一左一右站在账外,见是单猛过来,点头示意并未说话。
单猛小声道:“主公,许攸先生来了。”
“哦?许先生来了?”里面传来公孙续欣喜的声音,随即就见他迅速冲了出来,拉着许攸笑道:“吾盼先生如久旱盼甘霖啊!”
“劳烦小侯爷出来迎接,许攸愧不敢当啊!”许攸嘴上谦逊,心里却很是得意。
“先生客气了,快请进去说话!”公孙续二话不说,拉着许攸进了帐篷。
“小侯爷……怎的没穿靴子?”进了帐篷,许攸看着公孙续只穿着袜子的双脚,不禁有些惊讶。
公孙续歉然笑道:“先生久久不来,吾就忍不住小憩了一会,刚才听到先生来了,一时兴奋不已忘记穿上靴子啊!”
许攸定睛一看,果然见简陋的床榻边上放着一双靴子,顿时又惊又喜。当初他投奔袁绍的时候可没有这等待遇,连续求见了三次才被袁绍接见,哪像公孙续这般对待自己。
许攸拱手叹道:“小侯爷礼贤下士,许攸感激不尽啊!”
“许先生此言差矣!”公孙续笑道:“先生哪里是下士?明明是无双国士嘛!”
“小侯爷谬赞了!”许攸躬身道谢,心里不禁有些感激。
“先生快请坐下说话!”公孙续指着左侧第一个位置请许攸坐下,微笑道:“久仰先生大名,时常想聆听教诲,只可惜却一直没有机会,今日先生定要畅所欲言啊!”
许攸顿时大喜过望,左侧第一个位置!如此看来自己若是投靠了公孙续,地位说不定会在郭嘉之上!
“多谢将军赐座!”许攸马上改了称呼,拱手道谢后坐了下来。
火盆上温着一壶酒,公孙续提起酒壶,从案几上拿起酒碗倒了多半碗,走到许攸面前递过去笑道:“春寒料峭,先生悄然而来,先饮一杯温酒暖暖身子吧。”
“多谢将军赐酒!”许攸赶紧站起来拱手道谢,双手接过酒碗一饮而尽,饮完后长长的哈了口气,赞道:“好烈酒!好美酒!吾饮酒无算,从未见过此等好酒啊!”
公孙续又替许攸满上,举着铜壶晃了晃,笑道:“此乃蒸馏过的烈酒精华,七八斤酒才能蒸出这样一碗酒。先生既然喜欢,吾就把蓟县酒坊的两成份子送给先生,保证先生每日都能饱饮这种烈酒。”
许攸眼睛一亮,这种酒最少也能卖个四五贯一斤,虽然不知道公孙续所说的酒坊规模有多大,但是既然他保证每天都能饱饮这种酒,一月下来最少也有数百贯铜钱入帐!此时他在袁绍手下做从事,每月俸禄不过三百斤米粮,铜钱三十贯而已,和公孙续给出的待遇简直是天差地别。
他心里十分意动,嘴上却赶紧推辞:“这如何使得?老夫愧不敢受啊!”
“美酒赠国士,此乃佳话啊,况且只是一些美酒罢了,先生就不要推辞了!哈哈……莫非先生是担心吾送了美酒就不给俸禄了?”
“老夫不敢!”许攸作出一副惶恐的模样,叹道:“将军既如此说了,老夫就愧领了,多谢将军!老夫就借这一碗酒敬将军!”
公孙续走回去给自己也倒了一碗酒,端起来笑道:“先生请!”
“将军,请!”
二人一饮而尽,许攸连叫痛快。
公孙续又给许攸满上第三碗酒,放下酒壶拱手道:“先生深夜而来,必有所教吾,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将军无须多礼!快请坐下听老夫慢慢讲来。”
公孙续回身坐下,静静地看着许攸。
“老夫此来,是想告诉将军两个秘密!”
“先生请讲,吾洗耳恭听!”
“其一,陶升早已投靠袁绍;其二,陶升密谋趁着将军出城勘察地形的时机,让麴义带领先登营前来袭杀!老夫有一计中计,可一举歼灭先登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