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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3月21日星期一天气晴间多云(今天是二月二,龙抬头)
春节很快就匆匆离去,今天就是二月二了,是“龙抬头”的日子,在老百姓的眼里,这天可能是良辰吉日。
我和小肖的事,似乎已成厂里的新闻人物了。同事们在背后议论的,说长道短的有很多,当面问询,表示关心的也有很多,不仅如此,还友不少的亲朋好友也很关心这个事,厂里的几位主要领导也在关注着这个事,最令我感动的,是洪书记还把这事向总场领导汇报了,为的就是想得到他们的支持,在转正或迁移户口上多关照。
啊,这么多好心人的关爱,就像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漩涡,而我和小肖呢,就如同被卷入漩涡中的核心人物了,在这种大势所趋的态势下,我的心也有所动摇了,我在想,我不能老是想着人家有多少硬伤,自己就没有硬伤吗,人家的硬伤有两个,而我的硬伤比她多得多呢!我也想到,在人世间理想都是丰满的,而现实却是骨感的,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用理想主义的观念对待婚姻,对待爱情,现实生活中可能不存在,用理想主义的观念要求别人没有硬伤吗,现实生活中也不会存在,我也反问自己,自己的理想是搞一个有文化的,有户口的,有固定工作的人为终身伴侣,这样的人在哪里?你愿意了,人家会愿意吗!
延着这样的思路想来想去,我原来理想中的爱情,既定的婚姻理念,就在慢慢的弱化,在急速地消失,我想和小肖应该正式的谈一谈了,我要听听她的具体想法,听听她们的家乡,在婚姻方面有哪些民风民俗,看看我能不能接受,我这个人一直崇尚新事新办,崇尚有个性的节俭婚姻,说到底,我在很多问题上有些愤世嫉俗,我不愿意随波逐流,不愿意人云亦云,在某些方面,在某些人看来,我就是个另类!我就想标新立异。我的这一套想法,这些与众不同的观念,人家小肖能接受吗,小肖的父母或家人能接受吗?
昨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董大姐又来办公室找我啦,还是那样风风火火地来了。她的棉帽子还有些戴歪了,这次她来不用猜,我就知道是啥事了。她进屋门都没关,就像放机关枪一样地问:“给七叔的信回来了吧?快说,七叔怎么说的”?
我笑了,我笑着摇了摇脑袋,没有正面回答大姐的问题。我说:“七叔能说啥呢,他又没见到小肖长得怎样,更不了解她的为人”。其实,我这样说只是为了搪塞而已,我根本就没给我父亲写信,这事也没必要给他写信,这本来就是八字没有一撇的事,给他写信怎么说?说些什么呢!人家小肖怎么想的,人家是否愿意?这些还都是未知数呢。
“我知道,七叔他不会反对的。七叔他是个明白人,他怎么会反对这么好的姑娘呢”。
大姐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还是在不断地重复着原来的那一套,说小肖多漂亮啊,多能干啊,多懂事啊等等,还是一直在逼我:“大兄弟啊,你快别犹豫了,你今天晚上就到我家里去,赶紧把这事定下来”。
我没说啥,我默认了。我想,也到了该“揭锅”的时候了。锅里的饭是生是熟,是好是坏,应该有个结果了。即便是我对这事不着急,也要替别人着想啊,不能耽误人家小肖的正事啊,人家还等着往下搞呢!
董大姐住的宿舍区,离我们厂只有一千多米,很近。吃过晚饭我一路向北,顶着北风徒
步赶路。
大姐她们正在焦急地等着我。见我来了,一家人都迎出门来,这个搂膀子,那个牵胳膊,我成了他家的贵宾了。屋里,一位五十岁上下的老大娘正站在那里,冲我笑眯眯地点着头,大姐马上介绍说:“大兄弟,这个就是我说的朱大妈,她老就是小肖的舅妈”!
喔,我明白了,舅妈也一起来看看我。这很自然啊,很应该呀。为外甥女把把关,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又是让座,又是倒水,昏暗的灯光下,人人的脸上带着笑容。大姐还是那样,说话像机关枪,必须要细细地听,抓紧听,否则,肯定就听不明白,或者是听不完全。大家坐下来寒暄了一会,大姐就说了:“大兄弟,咱们这里也没外人,咱就来痛快的吧,你们俩到大屋里去好好谈谈,我们就不打扰了”。
我们俩先后走出来,大姐在我们的身后还在嚷呢:“好好谈啊,一定要谈好啊”!
在余震不断的日子里,家家都在防震棚里住。大姐的大屋里空空的,什么家具也没有了。但是,地上或炕上却打扫得非常干净。墙根下有一把椅子像是刚摆上的,就是居民们用的那种折叠椅。因为刚刚擦拭过,上面还有水珠的痕迹呢。
小肖今天是休大班,没有穿工装。可能是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穿的也很多也很厚,上身穿一件绿不绿黄不黄的条绒棉袄,脚下踩着一双褐不褐黄不黄的翻毛皮鞋。她今天的表情一反常态,大概小肖觉得,今天的角色变了,不是以前那种工友关系了,也不是朋友关系了,而是在谈论或思考一辈子的终身大事,这是非常严肃非常重大的关键时刻,所以,今晚小肖的表情,看起来非常的凝重,完全没有以前那种轻松自然的状态了,没有以前那种无拘无束,谈笑风生的气氛了。我看了她一眼,她的头扬得高高的,在看着屋顶,她的两脚在不停地抖动着,时而还在地面上擦一下。
而我呢,还是那套一成不变的行头。绿色的军大衣,绿色的军用鞋,这些都是地震后政府救济的,只有脖子上围的那条花格子围巾,才是跟小芬结婚时她给我买的,这是我唯一的纪念物了。
小肖坐在那里不说话,还是不停地抖动着两只脚,她可能不知道从何谈起,也可能这样的场合,她是第一次。
看来,这个开场白非我莫属了。为了尽量地节省时间,我还是要长话短说的好。
“小肖,知道我结过婚吗”?
“谁能不知道呢,全厂的人谁不知道。谁都同情你的不幸”。她说话的声音很低,看得出是发自内心的。
“我以前那个爱人叫小芬儿,我很爱她,我要和她的家人保持来往。这个你可以接受吗”?
我这话也是发自内心的。小芬对我这么好,她走得这么快这么惨,我要对得起她的家人,我的良心就会好受些,小芬若是在天有灵,她也会高兴。我要一如既往地和她的亲人保持联系。如果小肖这一条都不能接受,我们俩肯定不会走到一起。
听听小肖是怎么回答的:“那不是应该的嘛!一般的朋友都要经常交往,何况是这样的亲属关系呢”。我听了很是舒心。我想,这就是有大爱之人说出的话。
“我的身世你知道吗,了解多少“?
”听别人说起过,知
道个大概“。
”我在十七岁时,初中没毕业母亲就去世了。父亲在外又成了家。我现在老家只有兄嫂,妹妹和弟弟还都很小“。
”你真是命苦之人“。她低下头看了我一眼,可能表示对我的同情与怜悯。
”我现在除了工作,身无分文,这些你是知道的,你不嫌弃我的贫穷吗“?
”看你说的,我要是嫌弃,哼,就不坐到这里了。你贫穷,我也不是富人呐“。
”你们乡下都有哪些规矩,结婚前要哪些东西,要多少彩礼呀“?
”我家的弟兄姐妹比较多,父母年岁也大了,顾不了了。别人家的规矩我不知道,我妈妈说了,她们既不要钱,也不花钱“。小肖在这个问题上,说的已经够明白了。她的大意是说,因为家里穷,姑娘出嫁没有啥东西可以赔送,所以,人家也不找男方要钱,这不很公平吗!这一条,是很重大的很关键的一条。我完全可以接受。
”你妈妈是这个态度,你有没有啥想法呢“?这一条,我想比上边的那条同等重要。
小肖没有回答,她是没有想法吗,不可能的。她是有想法吗,她不愿意急于说出来,那么,是这个想法不成熟,还是有什么其它的顾虑呢。小肖憋了老边天,屋里的空气又紧张起来。
”如果有就说有,如果没有就干脆些,别有啥顾虑呀“。
小肖吭吭哧哧了好半天,才半吞半咽地说:“我有些喜欢金项链”。
看看,我没猜错吧。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在没有利害冲突时,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都是好兄弟,好姐妹,都是完美之人,而一旦有了利益纠葛,有了经济上的取舍了,百分之百的就会露出本来面目了。
“金项链?那最贱的也要一百多块呀,买好的那要好几百块呢。我哪有那么多钱”?
小肖不说话了,她时而看我一眼,而更多的时间还是看着她的屋顶。
此时的小肖不是彼时的小肖了。此时小肖的表情也不是彼时那样的态度,那样的面目了。
谈崩了,谈僵了。她不说话了,我也无话可说了。屋子里一片寂静。
我想,我们不能老是这样僵持下去吧,既然开场白非我莫属,那么,结束语也应该是我来负责呀。
我清了清嗓子,小声说:“小肖这样吧,我们哥俩以前咋样今后还咋样。我们还是好工友,还是好朋友,行吗“?
我说完,就立起身来。示意小肖也起身回去吧。
小肖还是那样,一会低头看我一眼,一会仍然盯住屋顶。过了好半天,她才不太情愿地站起来,但就是不想迈步。她虽没有收回”喜欢金项链“的说法,但从她困惑的眼神中,又流露出犹豫与彷徨的无奈。就这样,小肖站在那里足足有七八秒钟,才迈开了沉重的脚步。
我和小肖最终还是谈崩了,谈僵了,但是我们不可能撕破脸皮。她还是我欣赏的好姑娘,是有大爱之心的好人,我经过这么多的苦难,我的内心也释怀了,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也不可强求。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一切都会过去。这一晚,我特别的轻松,睡得很香,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