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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瞪着程青城道,“雌老虎是什么意思?”
偏她是个标准的闽浙人,一急之下开口便将这个字讲成了“吃老夫”,听起来别扭生硬至极。
“原来是个大舌头。”程青城觉得更烦了,自己还要回去练字呢,虽说两桶不能全用完,用一点是一点,到时候师妹看到自己的字有进步,说不准就高兴了。
林仙草并不会因为这种事而高兴好吗。
明朗月火冒三丈,气急败坏的冲门外道,“来人啊,给我打。”
程青城手里还拿着玉兔簪,仅靠单手就落花流水人打了一地,确实是来给他打的。明朗月见护卫都不争气,自己亲身就要上阵,抬手朝程青城打去一掌。
程二爷倒也不笨,知道两人近了身,他万一不当心碰着这姑娘就难说了,他出了个损招,一脚将凳子踢向明朗月,明三小姐摔了个狗□□。
他从明朗月身边绕过去,身后跟着正念叨“雌老虎好可怕”的豆子。
明朗月脸先着地,红肿了一大块,索性没有擦破皮,她尖叫道,“你有本事报上名号,看我祖父不收拾你。”
“令祖父是?”
“你可听好了,我们府上是闽安公。这是我们三小姐,你要是现在跪地求饶,将这簪子双手奉上,我们国公爷还能饶你不死。”狗腿子嚣张道。
豆子噗嗤一笑,“放狠话是不是先从地上爬起来。”
程青城冷笑道,“陛下早有旨意,降闽安公为侯爵,如今看来,闽安侯对陛下的旨意多有不满啊,在下自会报与陛下听。”
明朗月捂着脸,一双眼恨不得喷出火来,“你算什么东西,还张口闭口陛下。”
豆子昂着头道,“我们主子是齐桓侯家二爷。怎么就提不了陛下了。何况,你们这样阳奉阴违不尊陛下的行径,就算不是咱们侯府,哪个普通老百姓说不得?”
何况咱们同陛下特别的熟,想告状就告状。
“牙尖嘴利,看我拔了你的牙。”
“三小姐还是先顾着自己吧,别摔坏了脸,到时候就嫁不出去啦。”
虽然没摔坏也嫁不出去。
明朗月忽反应过来,问道,“你是程青城?”
程青城并不理她,只顾着催那伙计道,“快些给我包好了。”
“喂,我同你说话呢!”
“你那是说话么?你能别叫了吗?上辈子属母鸡啊,成天扯着嗓子打鸣。”程青城的好心情此时已经荡然无存,他跟着林大人读了点书,文人的刻薄样子也学了几成。
豆子轻快的补刀道,“属公鸡。母鸡不打鸣。”
“就是上辈子没打过,这辈子想学牝鸡司晨。”程青城冷笑道,“闽安侯的家教,我今日领会了,纵是帝都龙孙凤子都没有三小姐这样的气魄。”
明朗月站在那里,浑身都疼,脸上火辣辣的,恨得直咬牙。
等程青城回了林府,全然不复这份刻薄样儿,他拿着锦盒交代豆子道,“就说是夫人送的,别说我送的。”
反正盒子里写了纸条,一看就知道到底是谁。
豆子嘟囔道,“明明就是二爷说买了礼物讨好林夫人林小姐的,怎么就买给了林大小姐,还不让说是你送的。”
程青城笑而不语,豆子忽然激动道,“啊啊啊啊,我知道了,二爷,你你你!”
“闭嘴。你也想打鸣呢。”程青城一把捂着他的嘴,“赶紧的去,别墨迹。”
林黛玉听闻方无忧给她送了礼物,还未看是什么脸先红了,待得打开盒子一看,圆润可爱的玉兔下头缀着一溜金珠流苏,最要紧兔子下头压着一张纸条,她忙让人都退下,自己打开看了。
程青城用略有进步的字写道,“赔水的。”
你说你写个唐诗宋词元曲都行,再不济编个打油诗,就这么高冷的写了三个字。
结果林仙草又傲娇了。焚琴煮鹤这样没有素质的事情,居然想用金银玉石赔罪,哼。金珠很了不起吗,兔子很了不起吗,我没有吗?我那一盒子都是金珠好吗。
眨眼到了端午节,闽地素来有划龙舟的习俗。
凉船过处水生风,鳌鼓声喧万桨同。若个锦标先夺得,蒲葵扇系手巾红。
林大人做为封疆大吏带着下头的人亲临了龙舟大赛,还接见了下夺得魁首的龙舟队。整个福州城都因为这个节日而重新鲜活起来,一扫莫家走私案时的冷清低落。
马士基也带着夫人去江边看龙舟了。留下明萱黛玉在家带孩子。
小包子和蔓蔓一大早起床就被人挂了五彩丝线。
吃过早饭之后,林黛玉又将香囊挂在小包子和蔓蔓身上,明萱将雄黄水抹在小朋友耳朵、鼻子等地方。
林家是江南人,端午习惯吃粽子,明萱是帝都人,因为她爹的习惯,家里通常吃的是五毒饼。
于是摆了一大桌子。
小包子举着个盖了蜘蛛的五毒饼,也不咬,吱吱呀呀的道,“虫虫!虫虫!”掉了一身的饼渣。
林黛玉将剥开的粽子用筷子喂给蔓蔓,黏糊糊的糯米黏在蔓蔓嘴边,她添了舔,又用手去摸,趁着林黛玉不备贴在林黛玉脸颊上。
明萱笑得前仰后合,饶是容嬷嬷咳了好几声,都没人理她。
林黛玉气得不行,去掐蔓蔓的脸,蔓蔓笑嘻嘻凑上去舔了一口,自己又把那糯米舔走了。
“皮死了。”林黛玉又掐了蔓蔓一把,自己去净脸。
待得夜里头,明萱摆了两桌宴席,仍是中间隔了一扇屏风。她犹豫片刻后道,“去请明三小姐吧,大家一起过节也热闹。”
明朗月刚从外头看完龙舟回来,她自从在程青城手上吃了大亏,一直闷闷不乐的,除了送信回家求援,左思右想也没有好的报仇方法。
听得明萱来请,她问道,“还有谁?”
小丫头道,“除了咱们家的小姐少爷,还有舅老爷舅太太和程二爷。”
“程二爷,齐侯府的二公子?”
“是。”
明朗月立时就应了,她带的行礼极多,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一套鲜亮的衣裳,换了赤金镶宝石的头面,见到铜镜里露出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她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前去赴宴。
她和林黛玉年纪相仿,又是初见,不免存了攀比之心,最好自己如春花照水一般的把林黛玉比成蒲柳之姿。
酒席摆在总督府东南角的芙蕖院,院子中间挖了个池子,荷花开得更好。明朗月一进院门,就见那池边站着一窈窕少女,身量纤弱。
听得人报说她来了,那少女转过身来一笑,她走起路来轻轻巧巧的,月白的挑线裙如有云烟在侧,发上装饰很简单,不过一支珠钗,两朵红榴花
打扮的十分素雅,和她一比,明朗月活脱脱一个穿金戴银的暴发户。
“明三小姐。”林黛玉福了一身,“里边请吧,就要开宴了。”
“多谢你在这里等我。”明朗月傲慢的朝她点点头,对林黛玉的容貌油然而生的嫉恨,让她只能用自己的宗女身份来压倒林大小姐。
林黛玉浅浅一笑,没有理会她,明朗月走了几步,发现她没有跟上了,奇道,“你怎么不来?”
林黛玉正要答她,忽然院子角落冲过来两个小孩儿,女孩子大一些,男孩子年纪小,看着不过两三岁。
“姐姐姐姐姐姐!”小包子跑得更快了,跟在蔓蔓身后踉踉跄跄的像只小鸭子。
林黛玉忍俊不禁,这一笑不比刚才客套的笑容,连着满池荷花都成了她的陪衬。她上前了几步,弯腰抱起小包子,挑线裙微微波动,似云霞涌动。
蔓蔓见她只抱了小包子,鼓着脸拉拉她的裙子,“还有蔓蔓。”
“只这个月就胖了两斤,我可抱不动了。以后不能让小包子跟着你这么跑,他还小呢,摔倒了怎么办啊?”林黛玉在她头上揉了揉,蔓蔓哼了一声,侧身抱住她的腿。
要不是明萱让人出来请,估计两个小家伙还得再撒会儿娇。
林黛玉略带歉意的对明朗月道,“让明三小姐见笑了。”
待得开席前,林如海嘱咐程青城道,“今日还是你替我向大家先祝酒吧,可不能再输给师妹了。”
不过输了也无所谓,我女儿这么聪明,输了也是应该的。
程青城苦着脸端起酒杯,祝酒道,“良辰当五日,偕老祝千年。”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林如海大笑,“只得这半首不成?”
马士基替他解围道,“这样已经很好了,如海你也太挑剔了。”
“严师出高徒。”林如海的目光落在屏风上,“玉儿的呢?”
林黛玉偏头,举杯道,“五色新丝缠角粽,金盘送,生绡画扇盘双凤。正是浴兰时节动,菖蒲酒美清尊共。”
她却是挑了欧阳修渔家傲里的两句来说。
“你啊,只得了半阙还是抄别人的。这次可得算你输了。”
女儿居然输了,还是故意的,天呐,林大人觉得没什么胃口了。
林黛玉声音绵软婉转,念道酒美清尊共,程青城只觉得共个百八十杯也无妨。
明朗月被这一大家子忽略在一旁,她最不喜欢这些个酸汁子词,于是除了出身不如自己,她又给林黛玉找了个缺点,假模假样的矫情。
还是明萱出来说话,才制止了林大人以祝酒为名的考验功课。
席到一半,明萱忽问道,“你早些不是发上戴了个玉兔吗?兔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