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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囤不说话,而是直接走过去,从粪肥上把铁锨拔了下来(亚瑟的石中剑:p),开始一锨一锨往粪车上铲猪屎,神态自然,动作不紧不慢,好像他干得不是这天底下最脏最恶心的活,而能把人熏出个大跟头的臭气压根就跟他绝缘。
大黑痣抽了两口烟,拿着眼角的斜斜地打量这小子。末了把烟小心掐灭,装回了口袋里,也拿了把铲子,站满囤边儿一起铲了起来。
两个人满头大汗,但谁也不吭一声,只比赛似的把猪粪铲得飞快。
世上的活就是这样,你要是懒散加磨蹭,那就是从地上捡根针,也能从大清早日头刚出来捡到吃罢晚饭。
但要是打起了精神全力以赴,那么,就跟这堆粪肥似的,不过十几分钟,就给铲得干干净净。
“说罢,想要啥样儿的兔子,我去给你挑。”技术员把农具往粪车上一丢,打算下班了。
满囤犹豫了一下,先开口问道:“小兔子一对儿多少钱?”
大黑痣咧嘴笑了:“你跑这么些路,是打算逮俩兔崽子当耍话儿1?”
满囤就把头抬了起来,目光坚定道:“我找来养殖场这里本来是要买一对儿种兔。”
“我自己后院儿已经搭好了兔子圈。我田里种有菜,河边儿长着草,一口气养二三十只也没问题。”
“但我跑得太远,花光了路费。”
“大叔你要是看我是个能干活的,就给我找个活,让我能换一对儿种兔回去。”
大黑痣也是一脸狐疑,把正准备往肩上套的车绳又放了回去,愣了一下,才掩饰似的咳了两声:“去,把这车肥拉到地头上倒了去。”
满囤就很自然地接过车套套到自己肩膀上,技术员给他推了一把,车轮就吱吱哑哑地转了起来。
满囤拉着车一路下坡,技术员一直盯着他直到不见了踪影。
“怪事儿。”技术员从耳朵后头摘了那根一边儿仔细嗅着,一边儿挠着脑门儿转到了兔子圈那头。
满囤憋着气一口气跑出去一里地,往玉米田里一钻,开始用空间里的水使劲给自己冲洗。
这大中午的,又是饭点儿,结果挖了一车的猪粪,一铲子的懒都没偷,可把他给恶心坏了。
他本意是让技术员回家吃饭,自己用空间帮他把活干了,两下都落得轻松,而他又可以趁机跟这位大个子讲讲条件。
可哪成想这冷面臭嘴的技术员居然找了把铁掀跟他比着干活,好像让他多干一掀自己就吃多大亏一样。
挖到后面,满囤全是看在这么一大车粪肥将要归自己的份上,才支持着没有臭晕过去。
这体验真是独一无二,终身难忘。
想到这儿,满囤自己也乐了,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技术员看着那么怕干活的人也会干得那么起劲儿,结果反倒让两个人都白白辛苦一场。
满囤先冲洗干净自己,然后把一部分肥料堆上这家地头,大部分收进自己的空间,顺便把粪车也冲洗干净了,才又拉着重新回到了红星养殖场。
这会儿约摸着十二点半的样子。
大黑痣一言不发地把空车拉回棚里,然后给他倒了碗水,让他等着,自己跑去灶房生火。看那意思大概是要请满囤吃顿饭。
灶房是个开放式的,满囤坐在屋里,技术员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他立刻就有了判断:技术员的做饭水平跟自己一个档次,是个会吃不会做的。
时间紧张,于是他干脆从自己的包裹里拿了土豆、饼子和咸菜,拿过去两人一起凑合着吃。
饼子咸菜虽然看着简单,但胜在不用自己动手,吃完了就能干活。满囤已经出来两天了,他该往回赶了。
技术员当然不会有现成的不吃自己穷费劲。立刻烧了锅开水,给两人一人冲了一碗鸡蛋茶,不过是一碗里头两个鸡蛋。
然后蹲在门口,就配着腌咸菜,跟满囤一块儿啃蒸土豆、杂面窝窝。
吃饭的时候两人都不吭声,结果就又成了一次暗中比饭量的较劲。
王氏蒸的窝窝头一个足有半斤重,除了全天然营养均衡之外,口感非常一般,好在放在空间里,还不算干硬。
结果一顿饭下来,两个人除了吃光了蒸土豆,还一共吃下去七个窝头,满囤饭量是三个,对方吃了四个。
吃过饭,满囤就有点儿坐不住了。
技术员对着灶膛里的火,把口袋那半只烟又点上了,一边抽着,一边在劣质烟草的青烟里再次打量王满囤:“不错,车洗得怪干净。”
满囤点点头:“我能干重活。”
“这回出门家里给带了多少钱?”
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满囤就简单讲了他买种子的经过,略去了扒火车的事情,最后,把仅有的三块多钱连着手帕子一起放到了两人跟前的台子上。
技术员点点头,抽完了最后一口,把烟屁股弹进了灶膛里:“也能吃苦,也能干活,也不挑嘴。”
“但你也不是咱们种地的人。”
王满囤登时心里一紧,这个火爆脾气的技术员看着可不是个细心的主儿啊,连他娘王氏都没看出他的不妥来,这家伙从哪儿看出了破绽?
心里暗自吃惊,但脸上一片平静。
“大叔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前天可还刚翻过田呢。”
“小子,你知道这是啥?”技术员冲他指了指耳朵上夹的那根烟。
“凤凰呗,上面写着呢。”
“老凤凰,老凤凰,不跟镇长跟乡长。”技术员从耳朵摘了那根凤凰烟,使劲嗅着。
“这烟你是打哪儿拿的?”技术员突然眼睛一瞪,看着满囤就像看着犯罪分子。
呼,原来是烟的事儿。满囤心里轻松,就又讲了讲穿山甲的故事。
技术员也放松下来,先叹了口气,然后重新把玩着手里的卷烟,“这烟我也不是买不起,可关键就tm的买不着。”
满囤眼睛一亮,有门!他把剩下的大半包烟拿了出来:“加上这个,我还差多少钱?”
“把钱拿回去,光这包烟就够你换兔子了。”
“那把兔子给我吧,我急着回家。”
“去再干点儿活儿。”
“好咧。”
王满囤于是就拎着饲料桶,跟在技术员后面,在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畜栏里所有动物都趴着歇晌的时候,硬是把每个畜栏都喂了一遍。
哪种牲口怎么喂,什么东西不能喂,大个子技术员跟他讲得清楚。王满囤拎着饲料桶,一下子心里趟亮。他终于知道该去哪里找饲料啦。
半个多小时后,红星养殖场开来一辆拉货的卡车。
技术员把满囤跟牛一起塞进了后车斗,满囤抱着一个大竹筐,里面是一大两小三只种兔。
尽管心里疑惑,但他没有支声,既然是种暗中的照顾,技术员肯定有他的用意。就像他们本来不用在中午的时候去特意喂那一趟饲料。
拉牛车把满囤送出了四十里地,又把他换到了去荣岗镇拉公粮的拖拉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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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囤心怀感激地站在三岔路口上,胸前抱着装兔子的筐子,口袋里揣着三块零七分钱。
在他对面不远处就是那家烧鸡店,正好是往西边两百米的距离。老旧的黑匾牌下,不断地飘散着诱人的烧鸡香味儿。
匾牌上写着:“洪家百年老字号。”
“烧鸡两元一只。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耍话儿1: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