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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桧这条线是王启年帮王子墨铺好的。以王子墨对秦桧的厌恶感观,本不可能主动联系,只是上回为了盐官县的那盘棋,王子墨不得不仰仗秦桧。
有了这层关系,又是临近年底,照礼节备一份礼物亲自上门求见拜个早年很正常,王子墨心里清楚,不能与秦桧走的太近,这无异于与虎谋皮,但秦桧能量巨大,而且很好用,只要钱给足就能在他那里得到帮助,所以权衡之后,王子墨没舍得断了这层关系,决定不远不近联系着。
只不过,在秦府喝了一整日茶,秦桧都没亲自接见王子墨,甚至连秦家的正经主子都没见到,只有一个秦府管事匆匆过来,接了礼单就把她晾在了一边。
王子墨悻悻而回,王起宽慰道:“小爷,秦家门第高,咱家只是白身,人家不见也是常理。您这待遇还算是好的,小的在秦府,连碗茶都没混上。”
王子墨白了王起一眼,郁闷道:“上千贯礼送出去,却只混上了去年的陈茶,这买卖,亏大了!”
对于秦府的冷遇,王子墨没有真正生气,本是她预料之中的事。只是后一日,林怀安亲自带王子墨去七郡王府求见,送的礼还重上三分,七郡王居然也没见她。
王子墨觉得林怀安是七郡王府常年的长史,与七郡王主仆关系甚深,是绝对的心腹,她是林怀安的女婿,林怀安亲自引荐总得给些面子吧。还不要说在盐官县时若没有她献策,七郡王如今喝西北风的命都有了,就这么瞧不起她呢!
她王子墨怎么说也是有才有貌,有钱有势的黑老大啊。
林怀安见王子墨耷拉着脑袋,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礼收下了,你的心意,郡王自是记在心里。只是谁也不是傻子,被人算计了不找晦气算是宅心仁厚了。”
王子墨惊愕一闪而失,深深看了林怀安一眼,面前的老丈人,依然是关爱晚辈的表情,但是如此相当于明示的暗示,王子墨这样聪明的人不会傻到林怀安只是随口一说。
“谢过岳父大人。”王子墨诚恳道。
林怀安微笑着,又拍了拍王子墨的胳膊,道:“没事,好生过日子,年轻人有闯劲很不错,慢慢积累吧。”
剩下的日子,王子墨又拜访了王启年曾经的同年,王家世代交好的世家,也不知道是因为王子墨是白身,还是王家没落的缘故,那些人都没有亲自相见,亲厚些的,写了书信让王子墨转交王启年问好,疏远的,则是收了礼便以年底事多打发了。
四处碰壁,挫折感满满的,让近些年顺风顺水的王子墨饱受打击,她后来再也没有出门,只在家陪家人,脑子里却是一直在反思,很深刻的反思。
就在这当中,林芷岚的那句话反复出现在脑海中:我们可以富有冒险精神,但我们要量力而行,有自知之明,超出能力范围之外的事,那便是自欺欺人,掩耳盗铃,总有那么一刻,会让我们发现一切的美好只是幻想。
是的,王子墨在不断的成功之中,高估了自己,她现在就身处幻想之中。她觉得她手中有钱,但这些钱于世代官宦之家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她觉得她有势,可兄弟会只是局限在小小的盐官县,而且还很不稳固,她觉得她有才有智谋,只是朝堂之上又有谁没两把刷子,连官身都没有的王子墨缺少敲门砖。
梦醒之时,总有一瞬间迷茫,美梦给人的感观太过美好,醒来的失落不言而喻。
一个人的成长,除了身体,还有心灵,在面对挫折时,在面对打压时,在面对突变时,能否冷静理智调整心态,摆正自己的位置,是成长的一个衡量标准。
王子墨是幸运的,因为陪在她身边的是林芷岚,林芷岚并不会直接与王子墨讲大道理,处在青春叛逆期的王子墨只会觉得忠言逆耳。
林芷岚依然像往常一般,一丝不苟打理家事,细心养育两个孩子,面对王子墨的失落,她静静地陪着,耐心地用一个又一个“童话故事”侧面开导,每天都会给王子墨最灿烂的笑容。
精神的力量是强大的,丰富的学识是强大的,温馨的陪伴是最好的疗伤药,王子墨的冬天,也开始有了雪后初晴的阳光。智慧女神最智慧的地方,就是让自己的人生态度去影响别人。
过完年,王子墨从阵痛之中恢复过来,叫上底下人去看店铺。早在林芷岚被认亲之后,王子墨就让临安府的账房管事物色店铺,准备开仙来阁分店。如今正是时候,在待选的五个铺面中,选中了两个,一个在西湖边上,风景极好,一个在最繁华街道上,贵族常在此出没。
写信给蒋尚培,蒋尚培派了蒋尚圭与几个管事来临安府一起看铺子,最终选定了西湖边上的那个铺面。铺面很大,是四层的楼房,在三楼与四楼之上眺望,能将西湖的绝大数美景收入眼中。
签订文书,以五千两百贯高价购得,剩下的装修都是熟悉活,王子墨留下了管事在这边支应,带着家人一起回到了盐官县。
她终于想通了,还是安安稳稳在盐官县这一亩三分地上,过土财主的滋润小日子吧,临安府的水太深,她这条小鱼会淹死的。
这之中,最高兴的,不是王子墨,而是林芷岚。养成系的王子墨成了林芷岚最好的教育产品,林芷岚深深感受到自家生活的安全系数终于提高了,掰正熊孩子太过艰难,培养好下一代很重要。
于是,言儿,宝儿,沈锋,成了林芷岚最新目标。
家里的事王子墨如今是不管的,林芷岚胸有丘壑,眼光比自己长远,品性比自己高洁,由林芷岚亲自教导家里的孩子,王子墨无不赞同。
至于家庭矛盾,柳氏对于林芷岚教导沈锋有些抵触,不外乎柳氏有危机感,三个孩子,王子墨是林芷岚的,胭儿远嫁,与柳氏最亲厚的便是沈锋,柳氏觉得林芷岚此举是要与自己抢儿子。
王子墨很自觉出面调解,媳妇婆婆小姑什么的最让人无可奈何,王子墨也很聪明,不与柳氏扯东扯西,只说了一句话,柳氏便勉为其难不闹了。
有什么大得过儿子的前途,王子墨说的自然是沈锋的前途,沈锋读书语性不错,秦夫子屡屡夸奖,王子墨说林芷岚有见识,跟在林芷岚身边学识为人都会涨进,沈锋科举指日可待,而且与林芷岚关系好了,林家那边自然会为沈锋出谋划策。
摆平了家里,王子墨与蒋尚培搭档,大搞经济建设。
两年的时间,蒋尚培抓稳了盐官县的大权,王子墨稳固了兄弟会的势力,盐官县水路陆路皆有明显改善,白日马车船只往来穿梭,客商不断,人声鼎沸,颇有些大都闹气象。夜晚码头上停舶了数不尽的货船商船,渔家星火闪烁,远处楼船笙歌。
兄弟会中跑船的伙计们带着白日劳作的疲惫,欢声笑语聚在一起吃肉喝酒。
“麻子哥,我爹买了猪下水,让你过来一起用饭。”
“好勒,妹子且稍等,我回去拎坛酒过来,十年陈酿的女儿红,去绍兴时买的。”
“哟,荷花嫂,在杀鱼啊,真大。”
“可不是么,我男人刚抓上来的,小爷家的厨子教了糖醋鱼,今儿第一回试手。”
吵吵嚷嚷,生动活泼,勤苦劳动,丰衣足食,两年的时间,这些最穷苦的人终于活出了滋味,苦依然需要吃,但是有回报,娃子能吃饱,老人得以养,这一切,他们都记得一个人。
江湖人称——“小爷”。
以前,盐官县道上这爷那爷,多如过江之卿,如今,道上只有一个人可以称爷,只有这个人所有人都服气,那便是没有丝毫江湖气的“小爷”,总骠把子都是小字辈的爷,底下的人又哪个敢称爷。
今儿是端午节对账后的喜庆日子,王家的生意节节攀升,兄弟会也实现利润的增长,不过不是王子墨当初应下的一成,而是整整三成。兄弟会的堂主香主们都乐得找不着北了,虽然在一年前已经实现了一成,但谁又敢想收益会继续增长,而且是大幅度增长。
城北运河边上,有一道支流,顺支流西进,是一片芦苇荡子,再过去,则是一个硕大的湖面,在初夏之际,此地已盛开了不少荷花,远远望去,看不到尽头。
这么大的一片湖面,今日只有三条花船,从船上的标识看,盐官县的人都知道那是王家的花船。
王子墨在两条花船上一一与兄弟会的堂主香主们敬酒,之后便上了自己的主船。今日船上,王家所有家眷都在场,还有蒋尚培与蒋尚圭等一干蒋氏家眷子弟。
“子墨兄,可是逮着你了,今日你上哪儿躲。”
“就是,今日子墨兄若不喝醉,我们兄弟可算是白来了。”
王子墨连连作揖,笑道:“非兄弟不慷慨,实为娘子在此啊,你们若是说动了娘子,我今日便奉陪到底。”
“我说子墨兄,你如今在咱们县跺一跺脚,咱们县都得震三震,怎得还如此惧内呢!”蒋尚圭嘲笑道。
“三弟,你是大丈夫,你去说,咱们在后头精神上支持你。”
蒋尚圭看了一眼林芷岚身边的自家媳妇,缩着头不应话,怂了。
“嗨,出息!今日你们只管喝,大不了醉成死狗我们让人将你们拖回去扔天井里。”蒋尚圭他媳妇红华豪迈道,像极了山寨上的大当家。
大伙儿都高兴,吃着喝着很快就放开了,又有歌舞助兴,气氛很是热烈。
蒋尚培有些醉,端起酒杯一半酒洒在自己衣襟上,大着舌头道:“贤弟,当初你组建兄弟会,为兄心里还在打鼓,如今才知道你眼光长远。有你在,兄弟会的人有饭吃,还不闹事,咱们县这两年治下清明,百姓对我这个太爷交口称赞。不过我知道,若非你能节制兄弟会那帮痞子流氓,我如今为兄怕是不能稳坐钓鱼台。”
“大哥说胡话了,若非有大哥全力帮衬,我哪里能闯出如此局面,别说是吃饱饭,底下的人怕是都得造反。”
王子墨拿起酒杯,与蒋尚培重重一碰,大半的酒都洒了出来。
“自家兄弟,不说客道话,咱们兄弟同心,齐力断金。”蒋尚培仰头,把为数不多的酒倒进了嘴里。
“可等着大哥这句话了,我有个主意,如今时机成熟,若是做好了,咱们盐比不上临安,赶上扬州只是时间问题。”
“哦?竟有如此好主意,贤弟快说。”
两个人已经醉得仰面半躺,坐都坐不住了,可是脑子都在转,艰难地转,后来,反正很多人都不记得怎么回事了,蒋尚培只记得王子墨与自己说了一件很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