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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脸说简单简单,说难也难。这是非常考验工夫的一项手艺,一个做不好就有可能割伤脸。
周秀兰和杜长贵结婚的时候并没有所谓的开脸,两人当时只对着主席的画像鞠了三躬就算是结了婚了,这是她第一次开脸,可以看的出来她很紧张。
蔡婶子用热毛巾把周秀兰的脸给腾了腾,热毛巾腾脸可以让毛孔迅速打开,这样绞汗毛的时候又干净又快而且还不疼。紧接着蔡婶子手脚利索地在她洗干净的脸上打上一层粉。
把细细地线利落地在两只手上缠好,用嘴咬紧线头,手嘴并用的分别将线拉成三角形,两只手快速地移动,线不断地分合,一眨眼的功夫就把脸绞干净了。接着就是修眉和鬓角额头了,就连眼皮鼻子和后颈都没放过,杜念还没看够,开脸就结束了。
周秀兰照了照镜子,果然开脸和不开脸的差距还是很大的,现在的她皮肤细腻红润,再加上精致的眉毛和点了红唇的嘴巴,整个人看起来明艳艳的,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七八岁。
在众人的夸赞声中,周秀兰又忍不住闹了个大红脸。
结婚是很讲究吉时的,周秀兰下轿的吉时是八点十七分,早上七点不到刘卿峰就率领着众人骑着自行车浩浩荡荡地来接亲了。
虽然没有鞭炮,但是人多造势,接亲还是很热闹的,刘卿峰骑了辆自行车打头阵,后面跟着四辆,本来打算找十辆自行车的,但现在是非常时期,最后还是定了五辆。
周秀兰衣着崭新,坐在屋子里面红耳赤地听着她们堵着门口闹新郎,一听说刘卿峰没有架拐杖,还自个儿骑着自行车来的,周秀兰当下就坐不住了。他这腿伤满打满算才一个半月,再摔着了可咋整?
周秀兰也不让人闹了,推开门径自走出来了。人群爆发出阵阵笑声:“看,嫂子都心疼大哥了。”
“这媳妇娶的值,知冷知热的。”
“就是,天越熬越冷了,嫂子肯定早早地给咱峰哥暖热乎炕了。”
周秀兰被闹的脸红的都能滴出血来了,低着头都快把脸埋进胸脯里去了。
“去你的周铁拄,你嫂子的玩笑也敢开。”刘卿峰一脚踢上说暖炕的这名年轻男子屁/股上,摇摇晃晃的,周秀兰眼疾手快,迅速扶住了他。
人群顿时爆发出善意的笑声。
刘卿峰得了新娘,带着媳妇就要打道回府了。他来的时候走的近道,为了不走回头路,这次绕的比较远,下轿的时候差点错过了吉时。
赶在吉时前刘卿峰和周秀兰在国家领袖和总理的石膏像前各鞠了三个躬,就被众人簇拥着进了新房。
刘卿峰腿脚不好,大家也没敢大闹,就怂恿着他们亲了几口就放过他们了。
看着她妈安生的结完婚,杜念这才跑去食堂帮忙,刘卿峰攒着肉票再加上借的,买了足足有二十来斤肉,鸡肉皮不要票,刘卿峰又托人弄了不少,一股脑儿都交给食堂师傅了。
现在食堂里已经忙的热火朝天了,食堂师父姓陈,外号陈不遂,就是半身不遂的意思。其实陈师傅的腿脚一点毛病也没有,但平时他打饭有手抖的毛病,眼睁睁看着舀上来一块肉,到人家饭缸子前好死不死抖了一下肉就没了。
工人背地里都骂他半身不遂,后来也不掖着藏着,大家伙干脆直接当面就称呼他陈不遂了。
闹完新房的都来到食堂,等着吃饭。大家有一搭没一搭的开着陈师傅的玩笑:“陈不遂今天可不能半身不遂了吧?”
陈师傅挥舞着饭勺子,哈哈大笑道:“也不知道为啥,我一看到那些叫我陈不遂的,我就犯病,手抖的可厉害了。”
“再犯病就喊医务室的宋大姐给你治治,人家可是有名的妇科圣手。”
“让宋大姐第一个得先治治你这嘴。”陈师傅忙的满头大汗,还不忘和人逗咳嗽。
“油嘴滑舌,陈不遂你偷喝了多少油啊这是。”
“你这混小子,记住你了。”陈不遂满眼带笑道。
说这话的功夫,很快就菜成了。一个猪肉炖白菜粉条,一个鸡皮炒黄瓜。猪肉和鸡皮都是大肥的东西,菜也显得油乎乎香喷喷的。
两道菜,每个人满满一瓷缸子,馒头是大家伙自带的。杜念正吃着见着杜老太太拿着个饭盆子站在人群里排队,大家伙也都一脸鄙夷,但谁也不好意思开口撵人。
孙炎炎看见了,用手拐了拐杜念。
孙炎炎倒是气的不行:“凭啥给她吃啊,喂狗也不能喂了她,这就一没良心的,吃了你的也不说你好。”
杜念想了想高低还是没有去撵她,大喜的日子,杜念也不想吵吵骂骂的弄身晦气,一碗菜没几个钱,索性就由着她去了。
吃饱喝足,杜念忽然想起简易房还没收拾,又马不停蹄地跑回简易房里收拾东西,听见外面叽叽歪歪的吵起来了。
杜念出门一看,是杜蓉蓉、杜强强和他们厂职工一个七八岁小孩吵起来了。杜蓉蓉和杜强强正强行抢夺孩子手里的糖,杜强强还推了他一把,抡着拳头给了那孩子两下。
“这是我姐的糖,凭什么给你这个小杂种吃?”杜强强蛮横道。
“这是杜念姐姐给我的,你想吃你去要,干嘛抢我的糖。”小孩气的哇哇大哭。
“哼,那可是我姐!我想吃我姐肯定会给我,但是这糖也不能便宜了你这个小杂种!”杜强强数了数手中的糖,有五个。
杜蓉蓉伸手要了三个,又指挥杜强强:“前面赵子曼手里还有糖,咱们去抢。”
“站住!”杜念冷着脸道,“把糖拿出来。”
“你这个狗杂种还有脸说,你是我们姐还是他们姐?吃里扒外的玩意儿,有好吃的不给我们,却便宜这些个外人!”杜蓉蓉眼里像是带着刀子,道,“等着看我不让我爸打死你!”
“就是,早上吃肉还不给咱们吃,喊着一群外皮吃,咱奶奶都快气死了,奶奶说了,这些粮食是我舅舅送过来的,本来就该是我们的东西,你要不给吃就抢,你要是敢不给就让爷和爸揍你!”杜强强气的大声道。
杜念冷笑。
孙炎炎过来帮杜念收拾房间的,一听这话气不由得叉腰大骂:“公安局都说是你们姥姥他们偷的杜念她家的,还给人家的粮食怎么就是你们的了?真是不要脸!”
“只要你给我们好吃的,以后你还是我们姐,保准不叫你狗/杂/种了。”杜强强道,“奶奶说你们现在可有钱了,你的钱要是给我们的话,我们就同意让你们回家来住。”
“对,还跟以前一样!”杜蓉蓉道。
杜念嗤笑一声,道:“你觉得我稀罕吗?”
“没了家人的庇佑和保护,你这个黑五类杂种连学都不配上,走在大街上人人唾骂殴打,你只能流落街头吃垃圾穿破破烂烂的衣服!你不要觉得眼前好就真的好了,奶奶都说了只是一时的!你妈这个臭婊/子居然还找了野男人,野男人哪有原配好啊,你妈那么老了,野男人早晚看不上你妈,到时候你就要被他殴打打骂,你没吃没穿的时候就想起咱们才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了。”杜蓉蓉得意洋洋道,“这年头,除了亲人,还有谁拿着粮食喂别人的杂种!”
以前周秀兰就是被这些言论给洗了脑。
杜念忍不住哈哈大笑:“杜蓉蓉你可真能操心,不过你还是操心操心你妈吧,她可是被你大妗子给告了搞破鞋了。”
“我妈才不是破鞋!”杜蓉蓉气的脸通红,喊着杜强强就要撕挠杜念。
孙炎炎赶忙上来帮忙,被一个中年妇女给喝开了。
“钱花英呢?”刚被抢了糖的孩子现在搬救兵回来了,他娘气的脸都青了,隔着门破口大骂,“钱花英你个农村来的婊/子养的,就养这俩熊玩意儿?还抢打夺的,我说这是随了谁,敢情是随了你们娘家人!”
杜老太太吓得钻屋里不敢出来,她这段时间被一场又一场的变故吓坏了,只敢指挥两个小的,自己是不敢当出头的椽子了。
“钱花英你出来!你家那小崽子骂谁杂种呢?也不知道谁家的才是杂种,婊/子上位的,要不是秀兰脾性软弱帮着你们掖藏的好,革委会早拉你们这对狗男女去批/斗了!”孩子的娘堵着门骂了半天都不见钱花英出来。
杜念也很好奇,这也太不符合钱花英的性格了,想起来她已经好几天没见着钱花英了,难道被调查这两天她跑路了?
钱花英最近摊上事儿了,公/安局放话出来说要调查她,就连革委会也参与进来了。她那事不查还好,一查准露馅!
以前还有周秀兰这个软柿子可以帮她在革委会上说个话,堵下窟窿,现在杜念这丫头片子俨然顶了天了,周秀兰肯定是指不上了,她一准得被扣个破鞋的帽子!
钱花英急得团团转,晚上大半夜就卷着衣服跑路了,她跑的也不远,就去市中心梁文山那里去了。一则可以避避风头,二来,或许他能帮得上自己的忙,最重要一点是,回娘家这段时间钱花英憋的都不知道晚上做过多少回春/梦了,她急需梁文山给她败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