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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玉秀眼睛看不到,但她心里没瞎,把周围人的那点小主意瞧得清清楚楚。
这样的人即便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是金穗和最后留下的那个手脚勤快,是死心塌地跟着她做事的。
有这样两个人,就足够了。
董玉秀回店铺的事很快就传开了,连家属大院里也有不少人听说了这事。
只是比起市场上那些人,家属大院里更多的是吃稳定工资的矿区职工和家属,她们对做生意原本就有些疑虑,见了董玉秀如今这样,更多的是唏嘘感慨,觉得这么大一笔钱欠下来,当真是一辈子都还不清。
还有人想巴结雷家,跑去跟雷妈妈那边念叨了几句闲话,劝她远离董玉秀母子。
“方锦姐,依我说,董玉秀这辈子怕是都翻不了身了,我听说她欠了好几万呀!”来报信的女人啧了一声,连连摇头一副吓怕了的模样,“咱们东昌市才几个万元户?加起来都不够她还债的,她现在是不成了,你还是不要和她来往的好。”
雷妈妈道:“我认识她的时候,她也没发达,我认的是这个人,不是她的钱。”
“那她现在也欠了太多钱了呀……”
“欠账怎么了?”雷妈妈不客气地顶回去,说得中气十足:“玉秀这人我信得过,你且看着吧,等她缓过来一口气,没准比之前飞得更高!”
对方噎了一下,嘀咕了一句“小心要债的跑来你们家闹”,就灰溜溜走了。
催债人没去雷家,倒是去找了董家。
毕竟他们才是董玉秀名义上的亲人。
吴金凤对此反应激烈,催债的闹,她也跟着闹,哭得比对方还凶。
吴金凤是真的心疼啊,她就知道,当初给董玉秀做手术的那七百块钱就不该拿,现在好了,董玉秀欠了一屁股债,她这钱肯定打水漂了,还不回来了呀!
那几个催债的也都自己开店,没见识过吴金凤这般泼辣不讲理的人,一时面面相觑,自己走了。
吴金凤心里割肉一样疼,爬起来去找了妹妹吴金鹂,跟她诉苦。大风小说
吴金鹂家里独门独户,是一个二层小楼,院子里还停了一辆货车,这会儿正在睡午觉,冷不丁被叫起来十分不爽,坐在那听她姐姐在那干嚎,更是忍不住翻白眼。
吴金凤哭道:“金鹂呀,我可怎么活啊,我命怎么这么苦,家里攒点钱就遇上事儿,之前玉海住院用光了积蓄,这次又是玉秀出事,我辛辛苦苦,攒了那么久的钱,一分也没用呀。”
吴金鹂道:“你怎么没用呀?你身上不是穿着新衣服,昨儿还看你割了两斤猪肉呢!”
吴金凤:“……”
吴金凤:“我说的不是小钱,是大钱。”
“哎呀,你整天想着管钱干什么,你家中那样就挺好,钱都放在一处,有什么全家人一起商量着,你婆婆也不找你麻烦,丈夫也不在外头瞎胡闹,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啊。”
吴金凤没转过弯来,直愣愣问她:“怎么,妹夫在外头瞎胡闹了啊?”
吴金鹂火冒三丈,掐腰道:“放屁,他敢!”
吴金凤困惑道:“那你刚才说那些干什么?”
吴金鹂:“……我那不是劝你吗!”
吴金凤又心痛起来:“我就是心疼那些钱,自打玉秀做生意之后我这眼皮子就直跳,她生意做得好,我没占一点便宜,现在亏了钱,肯定还不上我那七百,不行,我得现在就跟她要去。”
吴金鹂拦住她,劝道:“姐,你眼光放长远点,董玉秀做生意已经做出了名堂,她能做成一次,肯定就能做成第二次。这种人心眼活泛,你光跟在她身边学,就能学到不少。”
吴金凤闷闷道:“我不学她,我就要我那七百块钱。”
吴金鹂被她活生生气笑了,掏出钱包道:“不就是七百块钱吗,你缺钱,我先借给你用就是。”
吴金鹂家里条件好,几百块钱拿出来也不觉得心疼,吴金凤高高兴兴揣着钱走了,临走还把董玉秀的借条给了妹妹——那是董姥姥凑医药费的时候替董玉秀写的,借条给了吴金鹂,以后这七百的债务就归吴金鹂了。
吴金鹂倒是无所谓,拿着借条看了一会,又放到一边去了,打了个哈欠去翻衣柜里的新衣服,她丈夫刚跑完一趟长途,去大城市给她带回来几条新裙子,还未来得及细瞧。
另一边,雷妈妈回家的路上,也遇到了一个背着行囊的人。
这几日确实有人来找董玉秀讨债,也有过这样打扮的人,雷妈妈心里有所警惕,一直看着对方在前头径直走进胡同,大步走向白子慕家小院拍了拍铁门的时候,这才敢确定下来。
她也不作声,进自己家去,在客厅瞧见雷奶奶忙问道:“子慕呢,没在咱们家吗?”
雷奶奶摇头:“没呀,刚才好像和东川出去玩儿了。”
正说着,雷东川就从外头进来了,手里还提了一个塑料袋,里面放了好几根盐水冰棍和冰袋,雷妈妈忙问他:“东川哪,子慕没跟你在一起吗?”
雷东川道:“没有啊,他说有个印章忘家里,刚回去找了,我俩说好了,我买了冰棍回来叫他,咋了?”
雷妈妈急忙道:“你先把冰棍放下,过去把小碗接过来,他家门口有人,别走正门,翻墙过去啊。”
雷东川问:“啥人啊?”
“小孩别管。”
雷东川摸了摸鼻子,把冰棍放下,他还是头一回得到允许翻墙,到了墙边熟练地找了几块砖头搭起来,三下五除二就翻过去了。
隔着院墙,模糊听到雷妈妈小声跟奶奶说了一句“要债的”。
雷东川听见了,往小院铁门那看了一眼,倒是正好和门口那人视线对上。
那男人弯腰看他,喊了一声:“哎,干什么的——”
雷东川没理他,转身往屋里跑,喊了白子慕一声:“小碗儿,快出来!”
门口那人又喊了两声,大约是看到他翻墙,开口制止几句,见喊了不听,立刻把行囊扔下,身手利索地从小院铁门那翻了过来,呵斥道:“站住!你这是违法的知道吗!”
雷东川捡起一块土坷垃扔他,恼怒道:“你才违法!”
男人拧眉,几步上前就把雷东川按住了,他手下留了分寸,没使劲儿,但雷东川显然也没那么好制服,泥鳅一样滑不留手,翻身就爬出来,还趁机给了对方一脚。男人“咦”了一声,又去抓他,费了不小的劲儿才给制住,雷东川力气不小,被按在那还在大声喊:“妈,妈你快来啊——!!”
男人挑眉:“这个时候知道喊妈了,学校老师没教过你吗,你知不知道翻墙有多危险,而且也不能随意翻墙去别人家里啊……”
门口铁门哗啦啦响了几声,很快就被人推开了。
男人扭头去看,就看到了拿着竹竿的高个女人,他手下压着的小男孩又扯着嗓子喊:“妈,他打我——”
雷妈妈拿竹竿驱赶对方,恼怒道:“还有没有王法了,青天白日的,翻墙进别人家里偷小孩!”
男人立刻站起身,举高了手道:“误会,误会,我是看到这孩子他翻墙,以为他是来偷东西……”他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封介绍信,递过去道,“同志你好,我是54集团军162师的张帆,这是我的介绍信,这次来是探亲。”
雷妈妈将信将疑把信接过来,打开看了。
雷东川等对方一松手,立刻就起身往房间里跑,白子慕手里握着一枚玉石印章,浑然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事,迎头被雷东川抱起来又送回了房间里。
白子慕:“??”
雷东川伸手比了个嘘的手势,低声道:“别说话,外头有坏人。”
白子慕比他还要谨慎,扭头就要拽着他的手去里面卧室衣柜里躲着,听到雷东川说雷妈妈在外面,这才停下脚步,一起站在窗户边踮脚去看。
白子慕看到雷妈妈和她手里的竹竿,心里就踏实下来。
雷东川也在看院子里的人,那男的瞧着挺年轻,也就是二十岁出头的模样,不算太高,一米七几普通身量,长了张娃娃脸,笑起来还挺亲切,即便是一身常服穿在身上站姿也极其挺拔,像是军人出身。雷东川看了一会,低声问道:“小碗儿,他是你爸爸吗?”
白子慕摇摇头,清脆道:“不是!”
小院里。
雷妈妈仔细看了对方的介绍信,又拿着他的军官证对比了照片上的人确认是同一人之后,疑惑道:“同志,你来这里做什么?”
张帆笑道:“是这样的,我这次是请了探亲假,来替我们老首长跑一趟,请问这里是白长淮家吗?”
雷妈妈并不知道“白长淮”这个人是谁,去通知了董玉秀之后,对方匆匆赶来。
董玉秀一进院子差点就被绊倒,还是一旁的金穗扶住了她,董玉秀眼睛看不清,越是激动的时候眼前越是影影倬倬,只看得到一个模糊的人形在跟前,从身高勉强分辨出并非她的丈夫,董玉秀怔愣一下,问道:“你知道白长淮,是施工队的人吗,你们有白大哥的消息了是不是?”
对方上前来,先给她敬了一个礼,然后道:“嫂子你好,我是白老首长的警卫员,这次前来,是得到消息特意赶来帮忙的。”
董玉秀请人进去坐下,倒了杯水,聊了片刻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次找来的张帆是军区老首长的警卫员,而那位老首长,是白长淮的远房伯父。
白长淮当兵多年,他的战友也不知道他有这样一位厉害的伯父,不论困难与否,他都是靠自己撑过来,从未仰仗他人。
张帆看了她的脸色,小心问道:“他也没跟你讲过吗?”
董玉秀摇头。
她和白大哥结婚的时候,只知道他叫白长淮,以前是工程兵出身,后部队转制,南下改编做了工程公司,接了一些修路的辛苦工作,其余的家人,白大哥并没有多提过,只说自己父母双亡,是部队抚养他长大。
张帆顿了一下,道:“其实我这次来,是因为得到失踪人员名单报备,老首长知道得晚,十分心痛,想让我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家里什么忙,如果是经济方面,你可以尽管提,老首长特批过,会尽可能地帮助你和孩子。”
董玉秀眼睛已经慢慢可以看清一点了,她看了对面规矩坐着的警卫员,缓缓摇头:“白大哥没有求过那位伯父,我也不能坏了他的规矩,谢谢你的好意,这钱我不能收。”
雷妈妈在一旁急道:“玉秀,都什么时候了,先救急呀。”
张帆问道:“家里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董玉秀道:“是遇上一点麻烦。”
张帆是做警卫员的,一直跟在老首长身边,听见跟她商量道:“那不然这样吧,你再想想其他,不是钱物的话,其他事情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董玉秀思索片刻,道:“还真有一件,我想问一下,你能帮我借到几个人吗?我可以付双倍工钱。”
“什么人?”
“制衣厂的师傅,最好是熟练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