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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伊兰忘了设闹铃,结果没能及时起床,霍斯北敲门才把她惊醒,急得她手忙脚乱梳洗一通。
霍斯北一身神清气爽,斜倚在客房门口,样子极悠闲,见到伊兰后视线在她身上快速溜一圈,微笑道:“早安,伊兰,是不是没睡好?”
“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伊兰道谦,“你饿吗?”
霍斯北含笑摇摇头,牵起伊兰下楼,伊兰急忙进厨房准备早餐。
“伊兰,我能帮忙吗?”霍斯北跟进厨房。
伊兰无奈地转身交代:“不用,出去等着吧。”
她将点心蒸上,一转头看见霍斯北立在厨房门口,与去年一模一样,越发无奈:“你这样,我很有压力的。”她直言道,“一般我们在厨房做饭时不太愿意被人看。”
霍斯北自到了莫斯星,心情一直都很畅快,顺着伊兰的话好笑地问道:“为什么?”
“会影响工作效率。”她略带埋怨。
霍斯北盯着她笑:“慢一点没关系,我不饿。”
伊兰无语地瞅着他,只好放任他继续守在门口,很多时候她也拿霍斯北没办法。
两人吃过早餐后,霍斯北按着伊兰的老习惯,牵着伊兰准备陪她去巡田。伊兰拦住了,昨天他们回来那样晚,她想霍斯北一定累了,再说农庄的事情基本已经忙完了,现在田里都是新苗,阿悠定期采样观察就好。两个人依偎在客厅沙发上,聊着聊着,霍斯北觉得气氛差不多了,水到渠成可以说正事,于是开始询问:“伊兰,在学校里你为什么对我那样冷淡?”
他问得直接,语气认真。伊兰本来正说到她参加养殖专业的深海捕捞活动,听了之后,眨巴眨巴眼睛,一时不知怎样开口。霍斯北一直说她瘦了,可能病过一场,加上去孤儿院心情起伏太大,路上劳累,回来马上忙活没有及时调养,她真是比以前消瘦了。这时,霍斯北看着她,明显瘦削的下巴,略带忧郁的眼睛,还一副嗫嚅着不说话的茫然样子,心都揪成了一团,把她扯过来摁进怀里,气恼地说道:“我哪里不好?我改。”生自己的气倒多过生她的气。
伊兰低头喟叹,他真没有哪里不好,她支支吾吾了半天,霍斯北还是不肯放过,只好说道:“我有一个周末去找你。”
霍斯北见她终于肯说了,就凝神往下听,结果伊兰停顿了。“嗯?”他蹙眉盯着她。
伊兰斯斯艾艾地开口:“我在你楼下车库看到你了。”说完抬头看他。
“你看到我了,我没有看到你,怎么不和我说?”霍斯北直觉这就是原因。他试图回忆,但时间太久,都不太记得了。
“你和一个女生在一起,我觉得不方便打扰,就先走了。”伊兰自己都没有发觉她的话中充满了酸意。
“女生?”霍斯北侧头回想,他很少和女同学来往。
伊兰看他这样,似乎还记不起来,真不知他故意装傻还是平时来往的女生太多,正在想哪一个,就不满地提醒他道:“她坐你的车,你还帮她拿东西,你们一起上楼。”越说越生气了。
霍斯北终于想起来了,正要对伊兰解释,抬眼看到伊兰这样的反应,心里竟充满了欣喜,故意说道:“那个女生是和我一起做小组项目的,我们俩一组,也恰好同一幢宿舍楼,所以有时候难免一起进出。她人很好,我去机甲友谊赛时,项目都是她帮我做。那天我们一起去实验楼取机甲模型。”
伊兰看着他,原本她不很在意,哪怕他们就是好友一起出去玩,她觉得自己也应该要理解,毕竟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社交圈。但听在耳里,却意外地难受。
她知道霍斯北一直介意端木,这番话竟与她之前解释她和端木两人的情况如出一辙,恐怕其中也有他故意说还给她的意思,可是心里头就是知道实际情况应该也差不了多少,霍斯北并没有故意夸大。“难免”是种什么情况?那就说明他们一起经常进出的概率很大,这种结伴而行的事情是真的,那女生人很好,至少在霍斯北的感觉中很好,也是真的。
更何况她还亲眼见到了,那天实在看不出霍斯北对别人有多疏远,有说有笑,和他平日清冷孤傲的模样大相径庭,他对除她之外的女孩一样可以亲切随和,换个人其实对他也不难。这样想着,伊兰神色黯然,勉强牵出一抹笑容,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去做饭。”就站起身来要去厨房。
霍斯北一看她这样,心里越发欢喜,忍下了马上进一步解释的冲动,点点头说道:“好,我出去走走。”说完真就出门了,他怕压不住就要拉开的笑容,在伊兰气头上惹恼她不好,但是他很高兴伊兰为此生气,而且她不问清楚事情因由,随意揣测擅自采取不当行动,确实需要小小惩罚。
他回头望着伊兰的背影,显得很无精打采,有些不忍心,张口想叫住她,只慢了一瞬,就见伊兰进了厨房。霍斯北稍顿片刻,仍抬步往外走。去年来时,他见到田里长着高高壮壮的菘菜和叶片繁茂的土蘋藤蔓,整个农庄显得非常兴旺,此时一眼望出去,地里全是一行行幼苗,只高出地面一点点,有一种幼苗甚至才刚刚抽出三四片叶子,幼苗的间隙下露出了褐色的土壤,但是非常干净整齐,看上去就知道田间管理很用心。霍斯北默默地站在田垄上,过片刻,转身往回走。
伊兰在厨房里低头做饭,一抬头又见霍斯北靠在门口。
“伊兰,别生气了。”霍斯北神色温润,声音非常柔和。
他立在门口说这句话,说完后露出一个微笑,眉眼一挑,“嗯?”表情充满了安抚和包容。看在伊兰眼里,那就是不管有错没错先过来低头认下求和的模样。即便她心中愁闷,也不禁好笑,她撇开头去,说道:“帮我摆碗筷。”
霍斯北立时笑出声。
两人用饭期间,霍斯北一直在观察伊兰,她言语不多,似乎仍然介意,他有些无奈还有些喜悦。之前他也苦恼于自己对端木的无端敌意,他从没有想过自己是那样气量狭隘的人。伊兰说的都对,他们只是恰好住一起,然后两人互相帮衬着料理实验田,完全很合情合理的事,可是他一听到端木的名字就难受。现在发现不单他这样,伊兰自己也这样,他们其实彼此在意对方。
吃过饭后,伊兰还是沉默居多,霍斯北暗道伊兰的反应比他还大,他和同学的关系还不如她和端木呢,同一幢宿舍楼是真,但楼层隔那么远,平时不在上课时碰不到,哪里像她和端木一样门对门。更何况,他和同学分一组,也就是后来一段时间接触多一些,谁叫考核项目马上要提交了,大家都着急上火,就多了些碰头商量呢,还不如她和端木你帮我,我帮你,从开学就在一块呢。
霍斯北果断地不再想下去,越想越闹心,她和端木还得一年呢。他暗暗又向伊兰瞟一眼,上次因为端木的事他们两个冷战了一个月,他妥协了,这次因为看见他和女同学在一起,她冷淡了他三四个月,她在意他更多。霍斯北垂眸暗叹,看不出伊兰气性也大,再等半天,她若是还不消气他就向她再解释一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那样短,不能因为一件小事就再次冷战了。
伊兰不知道霍斯北的想法,她看见他在一旁检查阿悠,觉得事情说开了,她反而更难过了,而他把事情说明后只是轻描淡写浑然不觉,只以为这是一件小事,完全不知道她内心真正的苦处。对他来说,也许只是陌上少年正风流,心里那根弦触动了,就你侬我侬,所有的争吵置气都是甜蜜的烦恼。可是,对她来说,一件事如果未来不可期,当下所有的付出就带着几分不安。
她是曾经对他说过你不走我就不走的话,但心里头还藏着下一句,你走我不留,因为她没底气没资本留人。可她不能很直白地对他说:咱们两个不合适,我们很可能没有未来,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你去找合适你的人吧。她说不出口,第一她自己就舍不得,第二她也怕吓坏他,他们刚交往一年,你就让人考虑未来是否能长久,换言之是否有婚姻的可能性,说实话她怕他到时震惊茫然的表情会刺痛她自己的神经。
其实反过来,如果霍斯北此时让她考虑婚姻,她自己也得一蹦三尺远,说不定还得用一种怪异的眼神观察他是否不正常,这件事还远着呢。但是有句话很对,一段感情如果最终不是以婚姻为目的,说得浅白通俗点,就是耍那啥,说得文雅些,就是在游戏。起初朦胧之际,谁都不会想那么远,互相起了好感就不知不觉渴望走近,人人都会做,但凡负责的人,有心的人,在感情走下去的某个阶段迟早会想到如何长相厮守。伊兰只是世情通透,想得过早而已,但是一旦看清走不远,该收手时就收手,免得越陷越深,这才是对彼此都好,不是吗?
两个人各怀心思,想的完全不在一处,客厅里很沉默。伊兰站起来,对霍斯北说道:“我去休息一下。”
霍斯北看她一眼,心想应该让她多休息,昨天回来太晚了。于是点点头放她上楼。
伊兰确实累,心里累更多一些。最近事情多,身体弱了,心绪也不稳定,她倦极睡去。
她还是被霍斯北敲门敲醒的,打开门,霍斯北凝神一看,她还没有消气。伊兰默不作声地准备做晚饭,被霍斯北拦住了,伊兰也没什么心情做饭,两人吃了营养剂,坐在沙发上。她觉得他远道而来,情理道义上都不能老撇下他和阿悠呆一块,就东拉西扯地说话,可是终究觉得无趣,于是恹恹说道:“我把航班改签一下,我们提早回校吧。”免得两人在这里无事可做无话可说相处尴尬。
霍斯北闻言盯住她看,突然就笑开了,揉着她的头发揶揄道:“这么生气?那就是一个同学,比端木还不如呢,你也能气这么久?你在意我和我在意你一样多。”他说得肯定又满意。
伊兰扭头不理他,心中说不出的复杂难受。
霍斯北叹口气,轻轻拥着她,附耳低语道:“伊兰,我是真的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