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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啦,呯呤嗙啷……
门外传入的惨叫声,引得大饭堂内的孩子们都窃窃私语起来,离门口近的小孩更是被唬了一跳,把手里抓着的饭盆掉到了地上。不锈钢的饭盆里装着菜肴,这么一掉,饭食都倒到了地上,孩子一惊一吓,愣神过后,怕被老师骂,又担心吃不到晚饭,一时间呜呜大哭起来。先是两三个不小心弄掉饭盆的孩子放声啼哭,转眼一传十,十传百,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孩子都哭闹开来。偌大的厅堂内,顿时嘈杂的犹如菜市场。
老师们都被眼前的转变惊呆了,前脚有人在门外大喊死人了,紧接着大堂里响起一片哭号声,他们想拦都拦不住,只能亡羊补牢地拍着手,安慰道:“大家别哭,啊!”
“好了,好了!饭盆掉了老师不会怪你们的,啊!大家都别哭啦!”
啪啪啪,啪啪啪!
“大家听老师说,别哭了,都坐下来吃饭。听到了没有?”
“乖,啊!老师知道大家是好孩子,要听话啊!老师叫大家别哭了,听到了没有?”
“唉呦!怎么就哭不停啦?诶?小蒋,丁老师到哪儿去了?”
“刚刚这群小孩子下来,丁老师数了一下,人数还是不对,就跟许老师到楼上去了,要看一下房间里的小孩子是不是都下楼吃饭了。”
“这些小孩也不知道怎么了,衣服都弄湿了……”
“就是说啊,我下来的时侯,过道里明明一点水都没有的。你说……”
“好了,别说了!衣服弄湿就弄湿吧,只要人没事就好!你们在这里看着,不要让小孩走到外面去,我出去看看。”
“汪老师,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不过就是几步路的功夫。万一有什么事,我叫你们也听得见。你听,外面已经有人过去了。”
“那你当心点啊!”
“嗯。你们快点把孩子的饭盛好,叫他们坐下来吃饭,后面还有一个幼儿园的小孩子要下来吃饭呢!”
汪老师吩咐了几句便跨出了大饭堂,反手一带顺势合上房门,举步往大门处赶去。刚走了两步,一个小人影猛地从他的身侧掠过,汪老师眼疾手快地抓住对方的胳膊,凭借过道内昏黄色的灯光看去,却是那个来头大,家里很有钱而被爱星幼儿园内的老师熟识的小孩子闻君耀。
“你不是在饭堂里吗?出来干什么?”汪老师心里正烦躁,看到不听话跑出门的卫霄立刻沉声质问。这还是汪老师看在收过闻家给的好处的份上,才没有板起脸给卫霄脸色看。要是眼下抓到的不是卫霄,说不定他就要厉声呵斥了。
卫霄苦着脸,双手按着肚子道:“老师,我要去上厕所。”
“上厕所?”汪老师皱着眉头,看了眼左侧通道尽头处闪烁不定的橘红色的灯火,抿唇道:“我带你过去吧。”
“不用了。”卫霄摇头道:“我知道厕所在哪儿。”
“那……”汪老师有点犹豫,今天大楼里发生了不少事,有两个在大楼里做事的人死了,警察上门不说,还有人请神婆来大楼内做法。眼下,听到门外的悲呼声,十有□□又出事了。虽然,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汪老师实在不愿让小孩子一个人走来走去,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可是,他走出来是为了到门外看究竟的,饭堂里的老师还等着他回去说明呢。他临时改变主意,带着孩子去厕所,也不知道会不会误事……
就在汪老师踌躇之时,卫霄左肩一缩,从汪老师的手掌下挣脱出来,边跑边挥手道:“老师,我上完厕所就回来,你放心好了。”
算了,由他去吧。汪老师目送着快步奔向东翼楼处的卫霄,微微摇了摇头,便迈开脚步往大门处走去。走廊内很昏暗,汪老师没看到卫霄离开的身影后,留下的那一长串湿漉的脚印。
五分钟后,汪老师带着一张青白色的脸回到大饭堂,大厅内哭嚷的孩子们已经叫老师们安抚了下来,一个个都排队盛着饭菜,或是拿着勺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饭菜。
“怎么了?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看到汪老师那张惨白的脸庞,老师们便知道不妙。果然,汪老师强按下胃部的不适感,避过孩子的耳目,冲老师们小声说道:“真死人了。楼里的那个老金,你们也见过的,从顶楼跳下来,刚好摔在大门外。鼻梁撞碎,眼睛、牙齿都掉出来了,这里还破了个洞,脑浆流了一地……”
“别说了,别说了!听得我都要吐了。”
“唉呦,作孽哦!怎么会这样啊?”
“他是自己跳下来的,还是怎么样啊?怎么一天里出了这么多事呐?”
“那个老金我下楼的时侯还见过呢!也没见他有什么想不开的样子啊?前后不过半个多钟头,忽然跳楼,你们说这事怪不怪?”
“那边村里的人不是说闹鬼吗?”
“唉,你别说了好不好?晚上说什么鬼啊鬼的?”
“人都死在门口了,光怕有什么用啊?”
“行了你们,别吵了!我说,要是真的有鬼,不是请人做过法事了吗?怎么一点用都没有啊?”
“就是,别是骗钱的吧?”
“啧,待会儿跟丁老师说说。不要等明天中午了,最好一早就走。”
“那我们现在就要去联系车子,跟司机打招呼了。”
“丁老师什么时候下来啊?要不我去催催?万一来不及怎么办?”
“对了,报警了吗?”
因为大楼死了人,老师们你一句我一句热切地交谈着,早把方孝诚等人的迟到和是否说谎骗人的问题抛到脑后了。排队等着老师盛饭的徐庆余正庆幸间,突然发觉身边的卫霄不见了,他扭着小身板往前后张望,没找到卫霄的身影。徐庆余赶忙招手,把小小不见了的事告知姚融几个,杨赞四人立马昂起小脑袋眺望着大厅内坐在桌畔吃着晚饭的小朋友。然而,人太多了,一时间看不过来。徐庆余等人只好商量着等盛好了饭,再到大堂里慢慢地找。
徐庆余几个不知道的是,就当他们在大饭堂里寻找卫霄的时侯,卫霄已经乘着电梯回到了四楼。
叮咚!
“以后要动作快一点知道吗?听到广播里叫你们下楼,就要马上起床,你们倒跟我说说,过道里怎么会弄得这么湿,啊?还有……诶?你怎么上来啦?”正拉着五个男孩,站在四楼东侧电梯门口喋喋不休地训斥着孩子们的许老师,看到电梯门开了刚想提步走进去,却看到卫霄从电梯内冲出来,不由得颦眉惊呼道。
“有小朋友把饭盆掉在地上,把我的衣服弄脏了,老师让我上来换一件。”卫霄随便找了个借口道。
“怎么会会把饭盆掉到地上去的?”许老师把身边的孩子推到了电梯里,边冲着卫霄道:“钥匙带了吗?我跟你去换衣服,换好了一起下去。”
“许老师,你和他们一块儿下去吧。我在这里等他好了。”
“唉呦!吓了我一跳!丁老师,你不是说去你那边看还有没有没下楼的孩子了吗?怎么又过来了?”许老师拍了拍一下子蹦到嗓门口的心脏,轻声抱怨着不知何时从主楼西面的通道内走过来,站在不远处阴影里的丁老师。
“我去那边看过了,小孩子都已经下去吃饭了。”丁老师说着,冲快要关门的电梯口点了点下巴,提醒道:“许老师,快点,电梯门就要关了。”
“好,那我下去了啊!”许老师摇了摇头,在电梯门关上前,朝门外的卫霄叮嘱道:“要听老师的话啊,换好衣服就下来。”
卫霄颔首之际,又是叮咚一声,电梯门在他的眼前闭合,一瞬间四下寂静,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站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去换衣服!再拖下去,饭都要没了。”背着手站在通道内,狠狠瞪了卫霄一眼的丁老师,半侧着身朝东翼楼四四九号房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示意卫霄动作快点。
卫霄答应着跑向丁老师,经过她的身边时,昂起脑袋道:“老师,你在这边等我好了,我换了衣服就回来。”
“嗯。”
卫霄见丁老师答应了,便背对着她朝东翼楼内的寝室处走去。四四九号房靠近楼梯处,亦就是说,在走廊的里侧,离电梯比较远。此时,过道内非常的安静,地板上、墙面上都是之前打水仗留下的水痕。卫霄走得并不快,仿佛边走边想着事情,反倒越走越慢了。
滴答、滴答……
听到滴答声的那一刻,卫霄的心猛然一凛,虽然他已做好了准备,但仍禁不住那股从背后袭来的恐惧感,与那份透骨的寒意。卫霄缩了缩肩膀,自言自语道:“丁老师是中班老师里的组长,应该要在下面压场维持次序的。所以,就算要到楼上来找还没有下去吃饭的小朋友,也不应该是丁老师上来。”
滴答、滴答……
“这次出来,每天晚上吃饭的时侯,丁老师都在旁边作记录的,今天为什么不写了呢?是不是有什么原因啊?比方说,丁老师生病了,在房间里休息。可是,丁老师刚刚还在过道那面跟我说话,肯定没有生病。不过,好奇怪啊!丁老师说话的时侯,为什么总是把手藏在背后呢?”
滴答、滴答……
“还有,丁老师为什么不走到电梯边跟许老师说话?干嘛要站得那么远呐?哎呀!我差点忘记了,那边被我尿尿过,地上都是小便,所以鬼鬼不敢过去的!你说我说得对吗,丁老师?不,现在应该叫你慧妞。”
计算着脚步,走到四四九号房前的卫霄遽然转身,一条腥红的舌头猛地映入他的眼底,舌尖上不停地滴落口水,坠落在湿漉漉的地板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近,太近了,吊死鬼就贴在他背后,暴突着眼珠,冷冷地俯视着他。双手半举着耷拉在胸前,与上半身一起诡异的左右摇摆着,而那条从嘴里蹿出来的舌头,正晃荡着,似乎想把唾液甩在他身上。
“唵、苏、巴、哇、修、达、沙、哇、达、玛、苏、巴、哇、修、埵、航……”
卫霄恶心的想吐,但他知道眼下正是生死攸关之时,一个错漏,都可能前功尽弃。卫霄只得压下倒灌至咽喉处的酸液,双掌合十,念起净三业真言。经文从卫霄的口中跃出,在走廊间回响,被吊死鬼操控着的丁老师正欲逃窜,不料,一道道金光从墙壁与地面上闪烁而出,特别是靠近四四九号房的通道上,到处金光密布,墙上更隐现出一个个佛号。
“啊,啊——!啊啊啊……”
随着卫霄的诵经声,金光无休止地刺向女鬼,女鬼捧着脑袋东躲西藏,但无处不在的光芒却穷追不舍,刺得她不住地嚎叫着。无法逃跑的女鬼欲扑向卫霄,怎料才转了个身,就被瞬间大作的金光压到在地,随之光芒转化为一条条金线,狠狠地缚住女鬼,把她死缠在地上不得动弹。
卫霄没有纠缠,见女鬼倒地困在金光里挣脱不得时,口诵着佛经从女鬼身侧跃过,往东翼楼与主楼的交接的方向处走去。
“啊啊——!哦哦,啊——!”
在卫霄经过女鬼身畔时,耷拉着舌头的女鬼拼命地朝他挥动胳膊,想要抓住卫霄的脚掌。卫霄小心地避开女鬼的爪子,低头间正瞧见对方扭曲的左掌,粗粗看来已是折断了指骨,加之其手背上血肉模糊的样子,令卫霄不忍心去看。不过,这只手的存在,明白的告诉卫霄,他没有猜错,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卫霄加快了步子,把女鬼的凄厉的哀叫声抛脑后,等走到主楼与翼楼的拐角处时,卫霄没有往电梯边走,而是猛地冲入左侧主楼的通道内,往西翼楼的方向狂奔。
“如是我闻.一时、佛住王舍城、耆阇崛山中,与大比丘众万二千人俱.皆是阿罗汉,诸漏已尽,无复烦恼,逮得己利,尽诸有结,心得自在……”
在走廊内奔驰着的卫霄没有忘记念经,妙法莲华经从他的口中飘出,在卫霄不自觉间,他的周身慢慢凝出一股乳白色的光晕,把悄悄聚拢的黑雾皆消融殆尽。通道并不长,才五十来米,卫霄跑到主楼与西翼楼的交汇处时,左脚一扭,蹿入了翼楼的过道内。
左手边依次是四二零、四一八、四一六、四一四,这四个曾被卫霄怀疑藏有女鬼的房间。可惜,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卫霄都没有弄明白,吊死鬼到底藏在哪一间卧室内。直到,他把所有的线索都连成一线!
嘭——!
装作不经意间往通道深处走的卫霄,忽然斜伸出左臂,把捏着经书的手一下子拍在四二零室的房门上,右手则伸进口袋,紧紧地握住压成一团的经书纸片。是的,四二零号房,就是慧妞上吊的地方,同时也是昨天他们来西翼楼时,伸出鬼手欲迷惑方孝诚入内的凶室。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
“滋滋,吱吱吱,叽里咕噜叽里咕噜,唧唧唧唧……”
随着卫霄念经的声音,房门似乎在颤抖,发出各种杂乱无章的音色。贴于卫霄的掌心与门板间的经书猝然中燃起耀眼的火焰,卫霄的手没有丝毫烫伤的感觉,反倒是那扇乌压压的房门,惨叫的更为尖厉了。也不知道,究竟是房内藏着什么鬼东西,还是有什么东西附在了门板上。
卫霄的诵经声越来越快,火光从卫霄手心处的经书内窜出,须臾中把整扇房门包裹其中。即在这一刹间,卫霄提起右腿,猛地踢向房门,砰的一声把门踢开。
刺啦!
四周的灯光都熄灭了,加上雨天没有舒郁的光芒,整个四层楼都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但卫霄看得很清楚,四二零号房内正吊着一具女尸,就像卫霄在梦中看到的影像那般,女尸吊在白炽灯下,尸身背对的卫霄面朝玻璃窗,她那灰白的脸皮下透着铁青色,一条舌头吐在口外,滴答、滴答的掉着口水……
就在卫霄因为打量女尸而疏于念经的当儿,女尸忽然张开双眸,眼珠子生生的凸了出来,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眸狠狠地凝视着卫霄。未等卫霄有所反应,深扣于颈中的布带竟一下子松开了,吊死鬼落到地上,缓缓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向卫霄走来。
“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
就在此刻,卫霄的嘴皮子一翻,地藏经从他的口中飞快地传出,在吊死鬼因佛经声倒退一步的同时,卫霄猛地冲入房中,举起藏在口袋中握着经书团的右手,用尽全力一挥,把手中的经书团重重地砸向女鬼身后的窗户。
“不,不,不——!滋滋,咯咯咯,唧唧咕咕,叽里咕噜……”
“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尔时十万无量世界……”
凶室内,两种声音彼此顶撞着、拉扯着、挣扎着想要力争上游。卫霄看着被他掷出的那个经书团,纸团里包着一块小石子,是他刚才下楼去门外的墙角处拾的。为此,他还用丢房内的垃圾作为掩饰。就怕捡石头的时侯被女鬼看到,从中推出因由。而眼下,只装了一块小石子的经书团,却仿佛有千钧之力一般的撞向玻璃窗。
砰啪!哗啦啦哗啦啦……
“不不不,不——!滋滋,唧唧唧唧,叽里咕噜叽里咕噜……,滋滋——滋!”
在清脆的碎裂声中,女鬼的喉间发出刺耳的噪音,随着玻璃窗的粉碎,这些杂音犹如骤然中被炸毁的旧唱机般戛然而止。吊死鬼也在不甘心的神色中飞灰烟灭,消散的无影无踪。
即在女鬼消失的那一霎,只听到砰砰砰,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整幢大楼。卫霄不用看也知道,这些声音正是玻璃的破裂声。此刻,大楼内所有的玻璃都随着藏于玻璃窗内的女鬼的泯灭而裂成碎渣。
“啊——!”
“哇啊——!”
“妈妈啊——,妈妈啊……”
“唔哇,宝宝怕怕。宝宝怕怕啊……”
“到底怎么回事?”
“玻璃怎么会突然碎掉?”
“救命啊!救命……”
咚哒!
随着全楼玻璃的迸裂,楼上楼下的灯泡亦全部炸碎,大楼内刹时一片乌黑,早已吓傻的众人更是闹成一团乱麻,其中、有小孩子的哭闹声、老师们的质问声、和伤者的求救声。但这些声音都没有吸引卫霄哪怕一分的注意力,就算没有灯火照明,卫霄仍很清楚地看到碎成一片片,落在地板上的茶色玻璃中逐渐流出腥浓的血液。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
卫霄双掌合十,闭上眼睛慢慢地念起大悲咒。血液一次次地想要凝聚成人型,明明已经构成了一个胎儿的轮廓,却又在卫霄的嗓音中化为一滩血水,几起几伏。渐渐的,血液的活动不再那么频繁了,在卫霄念完大悲咒,转而咏诵地藏经时,腥浓的血水开始发出吱吱吱的响声,紧接着一缕缕的黑烟从血液中滚滚而起,弥漫在整个卧室内。
黑烟似乎有神智般的,知道卫霄不好对付,只想向往窗外、或是房门口逃窜。然而,闭着双眸的卫霄体内凝出一片乳白色的光晕,死死地牵引住黑烟,不让它离开。黑烟旋转着、飞舞着、流窜着,想要逃开白光的压制,可惜,躲不开避不了,只能让白光紧扣着自己,在佛音声中,慢慢的消散。
刺啦刺啦刺啦……
当血水全数转为黑雾,在卫霄吟唱佛经间化为虚无之时,原本碎成一小片一小片的玻璃渣,顿然间散成细沙,仅仅一个弹指的功夫,吹散在窗户内吹入的狂风之中。
“呼——!”卫霄环顾着乱成一团,却不再藏有一丝阴翳的卧室,长长地吐了口气。
果然,他猜对了!
下午,卫霄离开房间去底楼,在电梯前看到的那个左右摇摆的鬼影。上楼后,从徐庆余等人口中得知的鬼手、地板上留下的血渍、和门外女人的嗓音。无一不指示着女鬼操纵着一个活生生的成年女人,而且极可能是丁老师的事实。如果不是丁老师的话,为什么姚融几个会听到丁老师的声音呢?而且,杨赞也说了,女鬼假扮他妈妈说话的嗓音,根本不像。也就是说,吊死鬼没有学舌的能力。
当然,卫霄也考虑过,女鬼或许会变声,但她没有听过杨赞妈妈说话的声音,所以根本无法学舌,只好敷衍一下,以为小孩子好骗。可惜,杨赞等人没有上当。
另外,让卫霄得出四二零号房是闹鬼源头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昨晚午夜里看到的骇人景象。五层楼上下,密密层层的窗户后,都贴着一张张惨白的小脸,沉默地望着他。是的,一个大人都没有,一个老师都没有!女鬼明明有能耐操控所有的孩子,难道会没有操纵老师的能力吗?
卫霄当时没想过这件事,直到下午看见以古怪的姿态从西翼楼走向自己的鬼影时,才隐隐意识到这个问题。接着,又听到贺荣几人对门外女鬼的描述,并在看神婆做法的时侯,窥见对面的玻璃窗上都是一幕幕的鬼影,突然想到昨夜的孩子们尽皆站在玻璃窗后的情形,从而萌生出一个合理的想法。
女鬼昨晚只操纵小孩子,不是她没法控制成年人,而是对方想蒙蔽他的视线,故意不让老师加入的。就是说,鬼手迷惑方孝诚后,知道他怀疑四一四、四一六、四一八、四二零其中的某一个房间里有鬼。这四个寝室中有一个最特别,就是在西翼楼最北边的四二零号房,它是老师的房间。而女鬼,刚巧就藏身在这个卧室里,所以,吊死鬼想把这个房间从他的疑心中摘出去。就有了昨日午夜的那一幕。
卫霄心道,其实一开始应该是这样的。自己偶然间抬头,看到玻璃窗里的吊死鬼,是对方没想到的。然后,因为自己有了提防,救了惨遭鬼手迷惑的方孝诚,女鬼觉得自己是个威胁,就在他们去蔬果园内摘菜的时侯用镜子里的影像吓唬他。并想在他面前弄伤杨赞,给他一个严厉的警告,让自己别和她作对。
谁知,怨念形成的影子不仅没有伤到杨赞,反而她自身分出的一部分怨气让杨赞身上闪过的金光歼灭了。女鬼感应到这个棘手的问题后,十分的不安,所以晚上便以喇叭播音的催眠方式,操纵小孩们站在窗边望着四四九号房,进一步恐吓他。甚至,还想让孩子们破门而入,来个瓮中捉鳖,把自己这个对她产生威胁的人物消灭在萌芽之中。
怎奈,女鬼不知道自己会念经,结果被打个措手不及,只能收手转而警告自己。可惜,自己没听劝,仍给方孝诚他们灌经书纸灰。吊死鬼没办法,认为不先把自己解决掉,是抓不到想抓的孩子的。之后,女鬼时刻注视着他。所以,等他一离开房间,就附在丁老师身上,往他这边走。
当时,他在电梯前看到丁老师走路的鬼模样吓了一跳。其实,那时候就算他不用童子尿逼退吊死鬼,对方也不会冲他下手的。否则,刚才上楼的那次,丁老师明明已经给女鬼附身了,但和许老师说话的样子很正常,一点也看不出是被鬼操纵的。所以说,下午那会儿女鬼只是想尽快把他吓跑,然后,去四四九号房,骗孩子们开门。结果,经他反复叮咛的徐庆余几个没有受骗,反倒把吊死鬼暂借的身体弄伤了。
女鬼知道不能把自己受伤的手给人看到,但丁老师每晚都要记录孩子们的情况的,未免让人起疑,或者应该说,为了不让他看出不对劲的地方,吊死鬼只好让丁老师找借口到楼上来,和自己错开。而他,恰恰就是利用了这点,来了个自投罗网,让吊死鬼以为他还不知道丁老师已经□□控了。
无论谁遇到这样的事,都想投机取巧,女鬼也不例外。吊死鬼想用丁老师的手,除去被蒙在鼓里的他。就算弄不死他,只要能把他锁在房间里一会儿,她就能抓到想要的孩子了。
幸亏,卫霄握了握小拳头道,在女鬼铤而走险之前,他就把一切都弄明白了。主要还是因为那个恶梦给他的启发,慧妞死去后倒影在玻璃镜中的死相,和她忽然间睁开的眼睛,格外的引人瞩目,都在他心中埋下了疑问的种子。然后,在神婆做法事的时侯,他看到西翼楼墙面上那一扇扇窗户上透出的影像,瞬间恍然大悟。
对鬼这种虚无缥缈的玩意儿,卫霄并没有研究。但很多书上都写过,生活中也口口相传,有些鬼不能离开死去的地方,很多鬼要依附着死前离它最近,或是和它联系最深刻的东西。卫霄以为,这些话并不是没有根据的。那么,慧妞到底凭依着什么东西而存留下死前的怨念,并慢慢壮大到可以操控人的地步的呢?
是镜子!玻璃镜面!她上吊的房内的玻璃窗上的倒影!
慧妞死了,但她死亡的影像清晰地映在了玻璃窗上,集合了她全部的怨与恨,日复一日,形成了一个充满仇恨的冤鬼。所以,吊死鬼每次都出现在玻璃窗上,卫霄在楼下看时以为对方在窗户后面,其实,那张鬼脸就映在玻璃上。
还有,老屈死前在蔬果园里的影像、第二天在厕所洗手台上的镜中看到的警告自己的鬼影,都显现在玻璃镜内。卫霄大胆猜测,吊死鬼可能离不开镜子,或是如镜面这样,可以倒映出影像的任何一件东西。这是女鬼的局限,却也是她的能力。
老屈死的时侯,虽然离大楼很远,但他们是开着大楼内的车出去买菜的。车子上,可是有玻璃窗的。而装着钢筋的卡车,上面也同样有车窗。紧接着惨死的小万,死万家村不远处石桥下的河堤上。虽然没有玻璃,但河面不就是最原始的镜子吗?至于刚刚从五楼掉下去摔成肉饼的老金,大楼内那么多玻璃,他怎么能逃得过呢?
不过,怨气藏在玻璃上,到远处行凶这个可能性还说得通。但,河面什么的有些说不过去。即是说,小万走到河边被杀,难道吊死鬼的能力已经能达到那么远的地方了吗?卫霄觉得不可能,那么,杀死小万的怨气是依附在什么地方,并让小万不知不觉中带出大楼的呢?
手表!是的,确实是手表,更确切的说,是手表上的那块玻璃。也只有这样的日常用品,才令人疏忽大意,甚而根本不会有所察觉。
如今是地球上的七八十年代,还没有手机、平板电脑,男人们几乎人人带着一块手表,没有手表的人是会被人在背地里笑话的。卫霄这两天一直看房内的挂钟与自己的手表,其实不是在看时间,而是在观察,表面上有没有缠上大楼内的怨气。
知道吊死鬼的存身处后,卫霄又猜测起对方抓孩子的目的。思来想去不明所以的卫霄,做了个大胆的猜想。慧妞生前之所以去死,一方面是不想再受侮辱,另一点,是因为自己怀孕了,却不知道生父是谁。慧妞是带着身孕上吊的,她倒映在镜中的死相也是个孕妇。这么一来,玻璃窗上不仅有个吊死鬼,还有个鬼胎!就是这个鬼胎在驱使吊死鬼,替自己找个肉身。
卫霄得出这个结论的原因,是因为照理说慧妞才死去半年,就算怨恨滔天,也不可能一下子迷住那么多孩子,并且操纵他们来对付自己。这个疑点,卫霄一直想不明白,直到在万家村听到小谢老婆的娘亲述说往事,讲到大楼的旧址是个乱葬岗。那便说得通了,这个地方以前一直闹鬼,就算之后被挖掉了尸骨,做了法事,但肯定还存留下了不少的怨念。因此,倒影中的鬼胎并不是慧妞的孩子,而是乱葬岗内遗留的冤魂的残留物。
乱葬岗内怨气帮着吊死鬼复仇,而吊死鬼同样用鬼胎养育着这股怨气,两者各取所需。而今,吊死鬼随着玻璃的粉碎灭亡,鬼胎也化为黑雾,在他的超度中消散于天地之中。
可是,这一系列的事中,还有几个令卫霄觉得牵强的问题。如若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为什么前一夜吊死鬼还在避免自己想到老师的寝室是她的藏身之处,第二天又附身在丁老师身上吓唬自己呐?岂不是前功尽弃吗?而自己,确实就由这点开始突破重重疑惑的。
另外,为什么要在一天里杀那么多人?或者说,为什么要在这两天里杀人?如果,老屈不死,小谢的老婆就不会因为丈夫太过害怕,而回娘家央求老娘请神婆。并让他听到了许多往事,最终得出让女鬼千方百计隐藏的真相。
卫霄不知道的是,他昨晚进入玄妙的境界,曾从他体内爆出过莹白色的光芒,一下子把大楼内的怨气都冲散了。加上他又念了一晚的佛经,让大楼的污秽之气消去了大半,并一直持续消散着。
吊死鬼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她本想好好折磨那些该死的人,没想到遇上了一个克星。今天之前,她能在大楼内操纵很多人,但被卫霄这么一闹,十分的能力去了九成,剩余的一分还在不停地消融。她只能尽快报复,生怕晚上卫霄再念一次经,自己无法报仇不说,甚至会永远的消失了……
呜啦,呜啦,呜啦——!
警车来了?比卫霄预料中来得早。想不明白的卫霄不愿再去多想,他的肚子正饿得咕咕叫呢。卫霄提步离开四二零号房,转往西翼楼与主楼交界处的电梯旁,一路听到大楼内无数的哭闹声,暗暗摇头道,今夜看来是谁都别想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半夜,我发错章节,明明四千多字,变成九千多字,》《
对昨天买文等我更新的朋友不好意思,不过,我也遵守承诺,通宵写文了。大家如果觉得还行,请回贴鼓励一下,我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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