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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的记性向来都是有限的,特别是在那种多人的城市。人多,会发生的事情自然也就多起来了。
这不,那五人死亡的案件在京城内倒也就只是被人提上那么一嘴,除了家属,还有谁会记得呢。人命在他们心中不过也就只是一件谈资罢了。
倒是这官府都过了这么久了居然还没查出凶手这件事,成为了闲着无聊的百姓们围坐在一块,嗑着瓜子,喝着碎茶的谈资。
有些好脸之人张口便是官府如何如何,更有些对官府,对朝廷本就不满的人在茶楼大放厥词,扬言官府不把普通老百姓的命放在眼里。
一听这话,旁人哪还坐得住,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吃饭了,谁还敢继续同这人一块喝茶,若是被抓了去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您说后续?
嗐,哪有什么后续啊,话说完也就罢了,听过也就听过了,哪里敢再多言语两句,是觉得自己的命不够长吗。至于命案,聊过也就作罢了,谁会关心凶手是谁,只要不危及到自身,谁还会搭理呢。
要说真把命案当真的也就只有官府了,然而这官府啊,也确实是再没有一点头绪了,哪怕是有八王爷带头一块查,也没有任何头绪,什么证据都没有,人为什么突然就这么死了呢,也没查出来,更别提抓到凶手了。
偏偏这八王爷陆辞秋又是个较真的人,抓不到凶手,找不到证据便继续找,哪里会像他人一样随便结案。
但他受得了,其他人却受不了了。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尸体在义庄停放的时间越来越久,家属们纷纷开始感到不安了。
找了个时间,几乎人家凑到一块前来官府讨要尸体,想让尸体入土为安,个个想着既然这么久都找不到凶手了,与其一起拖着不如作罢,将尸体葬了对谁都好,若是继续查下去,万一凶手当真狗急跳墙来伤害他们这些活着的人了怎么办。
但这较真的陆辞秋却觉得没查到凶手是绝对不能将尸体还回去的,万一他临时需要从尸体上再查点什么呢。
于是,双方就此事在官府内产生了激烈的冲突。
激烈到大理寺卿连忙让人将秦王陆之行找来安抚,这八王爷他们都动不得,也就只有秦王能够控制得住他了。
陆之行匆匆赶来时,陆辞秋跟那些家属们已经被叶渐青分开两边了,一个在大堂气呼呼的坐着,另一边则被少理寺卿给带到别的房间去休息。
陆辞秋是陆之行看着长大的,平时虽然对他跟母妃温声细语,有应必求的,可一旦遇到了点什么事让他的倔牛脾气上来,那是怎么拽都拽不动,怎么说都说不听的。
所以陆之行在来时也是做好了准备,本来是担心陆辞秋会不会在官府内跟那些百姓大打出手,但来时见他只是自己一个人在那生闷气,倒是挺惊讶的,一听是叶渐青做的,瞬间反应了过来,意料之中啊。
“气着呢?”陆之行微微笑着往陆辞秋的方向走来。
陆辞秋见陆之行来,从小到大的习惯使然,让他习惯性的就开口跟他吐槽道:“他们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要求把尸体搬走呢,还有那任宏伯,他们说就应了,那若是我没来,是不是直接就把尸体搬走了。”
“别气别气,人家家属过来要求将尸体埋葬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你不能一直拖着不给人家啊。”陆之行拍了拍他的后背,尝试着说服他。
“你也是来要求归还尸体的?”陆辞秋听完这话,一把推开了陆之行的手,震惊得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本以为陆之行是站在他这边的,绝对的他的帮手,可结果呢......
“案子还没有破,凶手到底是谁也没查到,万一查到了什么,需要从尸体上找证据怎么办?或者凶手直接毁尸灭迹,毁掉所有的证据怎么办?”
“八弟,你冷静点。”陆之行收起笑脸,“自打命案发生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尸体已经被仵作翻来覆去的查了个遍,可有什么结果吗?你现在又查到了什么证据?
尸体已经腐烂,天气越来越热,义庄没有那么好的条件可以继续保存尸体,尸臭都快要蔓延到整条街了,不止是家属,就连那些仵作、官府的人进进出出都觉得难受。
你不能只考虑自己,你得考虑到全部人,你想做好这个位置,你就得有大局观。”
陆之行的每一句话都说得很有道理,这些道理陆辞秋也都懂,但是懂归懂,说服自己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此时此刻的他,难受得心口都像是有人在捶打一般,让他有点呼吸不过来。
“尸体已经没有用了,放在这里都快两个月了,家属同意让你放两个月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如今还扣留着不放,一点作用都没有,甚至只会挑起官府跟百姓之间的矛盾而已。”陆之行见陆辞秋脸上表情不是很好,放轻了语气,毕竟是他最爱的弟弟,他又怎么舍得他难过呢,但是这些话他又不得不说。
“可是,尸体那么重要,万一我们有更多的发现呢?”陆辞秋纠结的咬着下嘴唇,他还是想将尸体留下,不想那么轻易还回去,虽然他目前没有找到什么证据,但万一呢,万一他突然找到了呢。
陆之行瞥了他一眼,深深的叹了口气,弟弟这个倔脾气啊.....
但说实话,他是能够理解陆辞秋的想法,陆辞秋从小到大,母妃跟自己都把他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直好好待着,就算父皇对他不是很在意,但他有母妃跟哥哥的爱就足够了。
第一次离开母亲跟哥哥,自己一个人前往南城去治水,后面进入大理寺办的那些个案子都很顺利,一直顺风顺水的他当然会认为所有这些的东西自己都能够掌握,想要的东西也很容易就得到了,并没有什么难度。
但真正的生活并不是一帆风顺的,若是陆辞秋不打算入朝为官,不来大理寺的话,只要有他陆之行在,他确实是可以继续当一辈子的闲散王爷,可以每天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可以继续顺顺利利的,没有任何人能够跟他对着干,只要他想,天上的星星都有人给他摘下来。
但现在他当了官,是百姓的青天大老爷了,他就不能什么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他得学会如何为百姓着想了。
五人命案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在京城里,每天死亡多多少少都有一两个人,平白无故死了的也不是没有的,只是那些人并没有来报官,官府没有收到消息自然也就当作不知道,没有去调查。
但是这五个人死亡的时间节点很是碰巧,刚好那个时候他们在调查神屋,又刚好这五户人家当中有一家当真来报案了,自然而然下,也就查出了这么多。
但也真就仅限于此了。
如今证据链已经断了,所有人努力了这么久也都没有用了,查不到线索了,家属有要求的情况下,他们便不能强制性的扣留着尸体。
所以,他们只能把尸体还回去了。
“八弟,你想要继续查可以,二哥完全支持你,你想怎么查就怎么查,但是尸体是真的不能再留了,人家要为尸体送葬,你不能勉强人家。”
“可是......”陆辞秋还想再说点什么,想要拒绝陆之行的这个提议,但是他也知道他的拒绝是无效的。
他没有直接开口说放人,但也没有再继续拦着了。
陆之行知道他这是同意了,连忙让人安排替那几户人家把尸体送回去,顺便给他们包了一些银两,替他们安排了为尸体出殡、送葬一系列,也算是安抚一下他们。
这五个人都是大男人,家中的顶梁柱死了,剩下的这些都是孤儿寡母的,朝廷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送走了闹事的百姓,陆之行转头想跟陆辞秋说几句话,却发现陆辞秋早已离开。
望着陆辞秋离开的方向,陆之行深深的叹了口气,他这个弟弟啊,自从上朝办事之后太过于顺利,以至于他似乎都无法接受失败了。
早早离开的陆辞秋心中知道,自己倒也不是说无法接受失败,只是这个失败来得太过于突然,让他有点猝不及防。
五人命案他确实是找不到什么证据了,但他总想着再继续查,再努力查,一定要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
但今天那些家属的每一句话都打在自己脸上,让自己无地自容。
“你们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都这么久了连杀我家男人的凶手都没有找到。”
“你们把尸体还给我们,我不让我儿子在你们这待着受这个委屈。”
“凶手呢,凶手到底是谁,为什么还没找到。”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在提醒着陆辞秋,他不仅没有找到凶手,还让这些家属们寒了心,让他们对官府的信任再次降低了。
那是一个背着不满一岁孩子的母亲,双手满是裂痕,没有了丈夫的她只能靠自己一个人撑起一片天,就为了养大她背上那个孩子。
那是一对互相搀扶着的老夫妻,失去了儿子,失去了顶梁柱,仅剩两个老人的家中到底还有着什么盼头?
一个两个那无助的眼神一直停留在陆辞秋脑海中,他自认自己并不是那种养尊处优的王爷。
他去过南城,见过那些因为大水而失去了房子,失去了亲人的人,但那些人的眼神并不是这样子的,他们确实绝望,但是他们绝望之下还隐藏着新的生机,他们期盼着自己能够为他们带来光明。
但是这些人,他们绝望之下只有对自己的失望,他们是否一寄托着希望在自己身上,希望自己能够帮他们找到凶手。
但,自己却没有做到。
陆辞秋越想越是对自己感到失望。
就这么一路懊悔想着回到了王府,谁叫都不搭理,把自己关在房间内。
“姑娘,王爷这是?”怀喜担忧得不得了,见叶渐青在他身后回来,连忙上前询问两句,想要知道自家主子这到底是怎么了。
“没事,别担心,大家该干嘛就干嘛去吧。”叶渐青看了一眼他房间的方向,转头安慰了怀喜几句,“他这是心病,就是自己困在牛角尖里了,你得等他自己想开了才有用,不然谁去都没用。”
“那也不能让主子一直这样子待在房间里吧,要是饿坏了可怎么办啊。”怀喜担心得脸上的横肉都在不停地抖着。
叶渐青也没办法,只能安慰他,让怀喜别那么担心,但效果貌似没有那么好。
“姑娘,您要不进去劝劝?”
“没用的,进去也没用,让他自己想,想明白了就好了。”叶渐青果断拒绝。
“那......”怀喜一心顾着自家主子,这八王爷的性格从小到大都很好,什么时候像这样子闹过脾气,大门一关将自个儿锁在屋内,就连自己都不理了,这在怀喜照顾陆辞秋的这么多年经历中是从未有过的。
“怀喜公公,您就忙自己的去吧,王爷那边我来负责好吧,他现在正心烦的时候,凑上前只会惹他眼,让他更加不顺心罢了。”叶渐青将怀喜赶走,自己一个人坐到亭中去,望着陆辞秋的院子。
那片院子里有他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各种武器,各种他平时练武时用的器材。也有专门为叶渐青围出来的一块地,里面种植着她最喜欢的栀子花。
白色的花清新不俗,小小的花瓣整齐的绽放着。
这些花,陆辞秋比自己照顾得还勤,所以这些花都开得特别漂亮,特别好看。
陆辞秋跟陆之行两兄弟争吵的过程叶渐青看在眼中,也知道陆辞秋这般情绪是为了什么。
虽然她也赞同陆之行的做法,但到底还是得想些办法开导开导陆辞秋才行啊,看着陆辞秋这般,她也不是很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