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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一步步朝村外走去,亲情的牵引使距离近在咫尺。
与姚家前往上坟的路上不同,村子里的其他人家,则是回来的路上,彼此点头招呼。
很快,姚爷爷他们来到奶奶和爷爷合葬的坟茔。
姚爷爷郑重地从姚长海的肩头卸下铁锨,先是铲去墓土表层杂乱的荒草,又拿石头、砖块堵住了拳头大的老鼠洞,继之,在附近铲了新土覆盖在墓的表层,拍了又拍,直到平平整整,焕然一新,这才从姚长山手中揭下几张冥币,郑重地盖在坟墓顶部,并拍了一锹新土紧紧压住。这叫“压岁钱”。
利落地完成以上工作之后,姚爷爷和姚长山、姚长海围聚在墓碑前面,拿小棍儿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便一边在其内燃烧冥币以及纸做的金元宝、银元宝,一边倾诉嘱语:
“爹、娘,我跟娃们接二老回咱家过年……”
“爷,奶,过年啦,俺们多烧了些纸钱。你们生前省吃俭用,受尽磨难。现在皇帝被推翻了,小鬼子被打败了,老蒋被赶到台岛了。解放了,咱们穷人当家做主了。咱们的日子也富裕了,你们别舍不得花、舍不得用啊……”
“太爷爷,太奶奶,家里包好了饺子,准备了好多好吃的,请您们回家过年。一定要踩着我们的脚印啊!这是回家的路。”
姚长海莞尔一笑,姚爷爷揉揉小孙子们的脑袋,欣慰的笑了笑。
烧完冥币,姚爷爷毕恭毕敬地斟满一盅包谷酒,又点燃一根卷着烟叶的自制卷烟,敬献于坟前……
“请老人”的归途中,一路走来,家家户户欢声笑语不断。
愿人间温馨祥和的喜气昭示天国的亲人在新的一年里喜气洋洋、幸福安康!
“振远!”姚长海把手中的铁锨递给了姚博远,蹲了下来,拍了拍自己的后背,“上来,小叔背你。”
去坟上的时候几个小家伙儿可是自个儿走过去的,来回十里路,他真怕孩子们受不住。
“小叔,俺还能走。不用背。”姚振远说着故意朝前小跑了两步,逞能道。
“小弟,快到家了,他想走就走吧!”姚长山笑道,“振远不行的话,就吱一声,大伯背你。”
“嗯!”姚振远小大人似的点点头道。
大家伙说说笑笑的,也不觉得累了,不紧不慢地走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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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们回来了。”姚长海叫道。
“回来就好!”姚奶奶和女人们出了堂屋。
“爹,饺子包好了,离晚饭还有些时间,您和博远爹进屋再玩儿一会儿。”大娘说道,“俺去把大家脱下来的衣服洗一下,过个干净年。”
“行,你们忙吧!”姚爷爷回头道,“咱们在去杀一会儿。”
“好!”姚长山说道。
大娘领着女人们端着木盆去把大家的衣服洗一下,搜刮了一下各房脏衣服。
男人们则进了东里间继续玩儿花牌。
“你们进来干什么?”田胜利看着小不点儿问道,“去!吃饭还有一会儿,找小伙伴玩儿去吧!”
“她姑父,文远他们惦记着竹背篓呢!”姚长海把放在樟木箱子上的竹背篓拿下来道。
“嘿嘿……还是小叔了解我们。”姚墨远摸摸鼻子毫不客气地说道。
“等着,小叔给你们拿。”姚长海笑道,“少不了你们的。”
“呵呵……”
几个孩子一脸傻笑,他们可是等了一年了,只有过年才能过过嘴瘾。
“爹、娘,这是妮儿姥姥给的。”姚长海把竹篓里的东西一一放在炕上。
小家伙们这会儿倒是老实了许多,依然是眼巴巴的看着炕上那么多好吃的,但谁也没有礼貌的蹿上去。
除了往年见到的各种糕点,还有两块儿香皂,还有几条肥皂。
“娘这可是好东西,有钱都买不来的。”田胜利指着几条肥皂道。“娘,你不知道,前两年的市里人民代表大会会议提案中,就有关于肥皂专门提议来着:人民警察穿白衣服消耗肥皂多,要求每人每月供应一条。办理回复:肥皂供应指标,系省人委统一规定的,不能随便增加或减少,如果每人每月一条,目前尚有困难。虽然这是人民警察的实际情况但也不能坏了规定。”
当时警服上身白衣,下身是藏青色的裤子。白衣不耐脏,所以就需要肥皂这种消耗品。
“我们看得见。”姚奶奶哭笑不得道,“亲家母是真的怕咱委屈了幼梅母女俩。”
妮儿过满月时,也没见她送肥皂,趁着过年送来这个,其意味溢于言表。
田胜利接着道,“这两年才稍微好转了一些,省里也有了生产日用化工产品的工厂了。工农牌肥皂,不过三毛钱一条呢!这几条两块钱呢!一般人可真买不起。”
“宁可扯一尺布。”姚长山中肯且实在道。
“噗……”田胜利笑道,“大哥,你可真是个实在人。”
“这里面有的是妈妈和姥爷的劳保用品,一个季度发一条。”姚长海解释了一下道。
众人一副原来如此,原来不舍的用,收集起来,谁舍得花这冤枉钱啊!
亲家真是费心了。
解放初期,肥皂还不会自己制造。人们普遍使用皂荚洗涤衣服,妇女用灶膛里的草灰洗头发什么的,而这肥皂被叫“洋碱”是舶来品,正经的属于奢侈品!
当时的生活用品中几乎都是舶来品:洋火(火柴)、洋油(煤油)、洋伞(布制伞)、洋钉(铁钉)、洋灰(水泥)、洋船(轮船)等等。
姚奶奶看着各类糕点,“亲家真是舍得啊!这得用多少白糖啊!那玩意儿可老贵了!”看着她不停地咂舌道。
在姚奶奶眼里,亲家可真不会过日子,她可算找着了妮儿娘不会过日子的根源了,女儿肖母!
姚长海哭笑不得摇摇头,每年只要他从岳母那里拿来东西,总要说上一回。
“娘,这些东西是蒸出来的,不费油。且都是粗粮,玉米面,高粱面等等做的,还有没用白糖,用的是牛奶。”姚长海笑着接着道,“这牛奶是姥爷给牲口看病时生产队给的。咱们闻不惯这个味儿,所以……”
“还有这山楂糕的山楂、桃脯都是歪瓜裂枣制的。”姚长海不遗余力地说道,“要说费劲儿,就岳母费了些手,加上多费些柴火。我多劈点儿,啥都有了。”
“行了,这些糕饼,给五叔公拿去一些,热热吃,很软和不费牙口。”姚爷爷分配道,别看不少,但架不住僧多粥少。
“这个我去送吧!”姚长山主动请缨道。
“另外各家分一点儿,都别嫌少。”姚爷爷点点头又道,“对了,这水果糖,就留给孩子们了。”
“耶……”孩子们高兴地不得了,糕饼吃不了多少,只要有糖,且糖全是他们的,就乐呵的找不到北了。
“爷爷、奶奶,还有一挂鞭炮。”姚建远说道。
“一百响的。”姚文远乐得眼睛都眯成了缝了。
这可真是意外惊喜啊!以往都是捡放过的鞭炮,能捡着一个带响的就卯死了。
“穿新衣,放花炮”,春节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日子。
“呀!爷爷、奶奶、爹、姑父,还有奶糖呢!”姚修远打开牛皮纸,发现与众不同地糖块。
姚奶奶按着房头儿分了一分,孩子们一人抓上两块儿一分钱一块的糖,就跑了出去,显摆了。
“爹,娘,我先回房了,一会儿在过来。”姚长海可不管他们怎么分,半晌没见媳妇和闺女了。
刚才也就打了一照面。
姚奶奶摆摆手,“行了,赶紧去看看你那宝贝媳妇儿和妮儿吧!俺没有亏着她们。”
“娘!”姚长海拉长声音道。
众人抿嘴偷笑,姚长海在众人的打趣眼光中,狼狈了离开了上房。
*
“妮儿,爸爸回来了。”姚长海人没到,声音先到了。
“嘘……”连幼梅食指放在嘴边。
“你怎么下地走了。”姚长海大惊小怪道。
“嘘……”连幼梅瞪他一眼道,“小声点儿。”
姚长海搀扶着她上了炕,盖好被子。
“不是说坐月子不许下地吗?”姚长海板着脸数落道,“她妈,你怎么不听话啊!”
“再躺在床上,我都生锈了。”连幼梅笑道,“长海,放心吧!只是在屋里活动,没关系,不着风的,活动、活动有好处的。”
“我说不过你。”姚长海甘拜下风道。“你别累着了。”
“走两步哪里就累着了。”连幼梅无语道。“妈妈说这样对身体好。”
得!岳母大人说的,姚长海更没有‘怨言’了。
“妮儿又睡着了。”姚长海坐在炕沿上,探头,看着妮儿双眼紧闭睡的‘香’着呢!“这小家伙,这么能睡。”
“娘说,能睡才长得高。”连幼梅食指轻轻蹭蹭她嫩滑的小脸蛋儿。“除了刚开始如夜哭郎似的不太好带,现在很好带!醒了也不哭、也不闹,睁着忽灵灵的大眼,不知道想什么呢!”
“这倒是,振远那小子,都三个月了睡颠倒了,可真把人熬死了。”姚长海笑道。
“去理发了。”连幼梅看着他的板寸问道。
“嗯!也洗澡了。”姚长海往她身上拱拱,“闻闻,香不香。”
“你就臭美吧!给谁看啊!”连幼梅点着他的额头娇嗔道。
姚长海心神一荡,**道“给你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