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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敏对安慕容的印象就一个:贪财,极其贪财。
此人以一个小小商人之身,连卢琛都敢得罪,可见为了钱到了连命都不要的地步。
安慕容看见邱敏,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他不知道邱敏是什么身份,但小北看起来很有背景,能让小北不惜代价从卢琛手上抢人,自然不会简单。他瞬间在心里给邱敏下了“财神爷”的定义,对待财神爷,他素来热情周到。
“你怎么笑的这么恐怖?”邱敏差点被安慕容脸上堆起的谄媚吓到。
“贵人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安慕容春风满面:“在下这里什么都有,您随便挑随便看,有什么要我做的,尽管吩咐。”
邱敏道:“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这有块玉佩,你收不收?”
安慕容微征:以邱敏的身份居然还需要向他卖东西?
邱敏让沐泽拿出玉佩,安慕容不动声色打量沐泽:此人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看五官跟小北还有几分肖似,难道是小北的兄弟?
邱敏附在沐泽耳边说:“他叫安慕容,是小北在幽州当地找的向导,曾帮助我脱困。”
邱敏脱困的过程沐泽听小北详细说过,知道他曾花费大价钱雇过一个叫安慕容的栗特人,原来就是此人。沐泽将玉佩抛给安慕容:“你看看,这个能卖多少。”
安慕容接住玉佩,眼中精光闪过,又瞬间恢复平静:“一百两。”
“你当我们是傻子啊!”邱敏叫起来:“这上等的羊脂玉佩你告诉我只值一百两?”
安慕容狡辩道:“正因为是上等的羊脂玉,所以只能卖一百两。这种玉一般人不能戴,只有王公贵族才有资格戴,我收了这玉,以后要脱手转卖不容易,说不定还会被官府认定是我偷来的赃物,惹上官司。一件不能卖的东西,自然就没什么价值。”
他笑看沐泽和邱敏,知道这两人的身份不简单,不过他们自己要装平民百姓,那他就配合他们装不知道。一些在平民百姓看来价值连/城的东西,贵人老爷未必会看在眼里,若是能低价把这块玉佩买下来,那他就赚大了。因为小北出手很大方,所以安慕容认定这个跟小北长得肖似的男人肯定也很大方。
邱敏才不想便宜这个奸商,又将玉抢了回来。沐泽附在邱敏耳边低语:“罢了,给他吧,你不是还要上酒楼吃饭?”
“败家子啊你!”邱敏忍不住数落沐泽:“这样一块玉够多少受灾百姓吃饱穿暖,凭什么就这样便宜这个奸商?”邱敏正想说:“咱们走,大不了我不去酒楼”,门外又进来两名女子,其中一名女子脸上戴着黑纱遮住容貌,只露出一双美目,另一名女子则像她的丫鬟。
那丫鬟一进门就对着安慕容囔囔:“姓安的,快把我家小姐要的釉彩花瓶拿出来!”
安慕容忙不迭答应,又对邱敏和沐泽道歉:“先失陪片刻,马上就回来。”
“去吧。”邱敏点头放人,见安慕容匆匆走到博古架的后面,接着拿了一个小臂长的锦盒出来。
安慕容将锦盒对着那两名女子打开,露出里面的釉彩花瓶,一脸谄媚地说道:“这个范公釉彩花瓶世间仅存这么一只,价值连/城,若不是水小姐,别人我还不肯卖!”
邱敏闻言也来了兴趣,问道:“这东西有这么贵重?”
安慕容有意吹嘘,语调夸张:“那可不是。范大师制作的瓷器,本就受世人追捧,价值高昂,而这个花瓶更是范公瓷器当中的绝版货,你说能不珍贵吗?”
绝版货?邱敏走过去看那个花瓶,感觉挺普通的一个花瓶嘛。
只听安慕容继续说道:“隆兴三十五年,隆兴帝下令范公精心制作十只釉彩花瓶进贡皇室,然后从中挑选出制作的最精致的一只花瓶送与自己的皇后,并将其他的九只花瓶全部打碎,同时命令范公从此以后不得再制作任何瓷器。皇帝下这命令是为了显示自己对妻子的宠爱独一无二,就连他送的花瓶在世间也是独一无二,结果就这么埋没了一位天才瓷器大师,而范公因为从此以后不能再制作瓷器,第二年便抑郁而终。所以这花瓶是范大师在世间留下的最后一件作品,异常珍贵。”
安慕容口中的隆兴帝是沐泽的爷爷,隆兴帝的皇后就是已过世的钱太后。邱敏没想到沐泽爷爷和奶奶,居然还有过这么一段故事。
丫鬟问安慕容:“既然这花瓶是进贡皇室之物,又怎么会落到你手里?”
安慕容道:“五年前,先帝还在成都,嫌成都行宫破败又没钱修,便命内监将一批宫廷之物卖至民间充实内帑,所以这花瓶也就流出来了。这花瓶来路绝对正当,否则的话,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卖宫廷之物!”
女子放了心,将花瓶从锦盒中取出,满是迷恋地抚摸着瓶身,道:“听闻隆兴帝一生最爱的女子便是自己的皇后,能得到一位帝王这样的宠爱,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邱敏腹诽沐泽的爷爷不过开口说句话讨好老婆而已,又没付出什么代价,真正付出惨痛代价的人是那位瓷器大师才对吧,就因为皇帝要讨好老婆,硬生生地被斩断了艺术生涯,真是飞来横祸。
她在皇宫中看习惯了好东西,虽然不懂鉴定,但东西好坏她还是能感觉的出来,那个花瓶怎么看都很普通,邱敏直觉安慕容这个奸商在拿假货坑人。
女子将花瓶交给丫鬟,让她收好,准备付钱给安慕容。不想那侍女转身的时候,正好撞上站在旁边的邱敏,花瓶啪地一声,落地开花!那女子和丫鬟当即变了脸色。
“你!”丫鬟指着邱敏喝道:“你居然砸了我家小姐的花瓶!”
邱敏微微挑眉,刚才是那个丫鬟自己转身不注意撞到她的,关她什么事啊!邱敏立刻回道:“这花瓶你们还没付钱,不算你家的吧。再说了,刚才分明是你自己撞到我,你把我撞疼了,我还没叫你赔偿我呢!”
沐泽忙道:“她撞疼你了?我让人去找大夫来。”
邱敏冲他挤眼:傻瓜!她故意这么说的!
“小姐,你看她!”丫鬟可怜巴巴地朝自家小姐求助。
那女子怜惜地看着地上的碎瓷,眼中一片难过,隐隐有水光泛出,半晌才对邱敏道:“这花瓶我昨日已相中,只是当时我的钱不够,便和安掌柜约定今日来买。”她叹了又叹:“就算它已破碎,我也会按原价两千两将它买走,至少以后还有我知道,它曾经承载过一段感人至深的爱恋。”
邱敏忍不住抖了抖身上泛起的鸡皮疙瘩,她一点都没看出沐泽爷爷奶奶的故事有什么感人,只觉得那个受皇权压迫的瓷器大师十分可怜。
女子质问邱敏:“这位姑娘,这个花瓶被打碎你也有责任,你怎么能若无其事的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你至少也应该赔一半。”
邱敏回嘴:“本来就是你的丫鬟不小心,既然是贵重的东西,她自己怎么不抱紧些,还抱着瓶子来撞我!”想让她出一千两赔个破瓶子,没门!她就算不缺钱,也绝不做冤大头!
女子见邱敏不松口不道歉不赔偿,一双美目越过邱敏,看向她身边的沐泽:“这位公子,若是你们执意不认账,小女子身单力薄,又不像这位姑娘有人撑腰,那也只有自认倒霉的份,只是这世间就没有公理了吗?”
沐泽闻言不悦,这女人分明是在说,邱敏仗着身边有男人给她撑腰,欺负对方弱女子。那不就等于在指责他身为男人却欺负女人?
他扫了地上的碎片一眼,冷笑:“就这么一个假货,也值两千两?”
那女子尚未说什么,安慕容反而先叫起来:“本店从不卖假!”
沐泽从地上拾起一片碎瓷,漫不经心地点评:“范公瓷器最大的特色就在釉彩上,因为那种光怪陆离,气韵自然天成的蓝,有王者风范,堪称瓷器之王,所以这种瓶也叫君瓷。这个仿品的釉彩无晕化,色彩过渡生硬,没有真品柔和的光泽,整个瓷器的造型也不是范公的风格,就算在仿品当中,都属下乘货。”
那女子见沐泽言之凿凿,像是个行家,起了一丝疑心。女子道:“你确定这花瓶是假的?”
安慕容一脸紧张地看着沐泽:“你可别乱说啊。”
沐泽看着他,忽而笑了一下,安慕容顿时脊背发寒,脖子后面冷飕飕的,眼前这个人虽然跟小北长得有些相似,但明显比小北可怕多了。
沐泽道:“先帝虽有命内监贩卖宫中之物充实内帑,但五年前钱太后还在世,花瓶既是隆兴帝送与钱太后,必是钱太后的心爱之物。试想先帝又怎么会在自己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把母亲的心爱之物给卖了?”他那个爹再昏庸,对待自己的亲娘还是很孝顺的,卖什么都不可能卖钱太后的心爱之物。而且那只花瓶,在钱太后过世后,也随她一起葬入帝陵中,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市面上。
女子听沐泽提醒,才想起来先帝卖宫中之物是五年前,但钱太后是三年多前过世的,正常人确实不可能在自己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卖掉母亲的心爱之物!
“好啊!你个奸商骗我们!”丫鬟柳眉倒竖,冲安慕容喝道。
安慕容急急忙忙将地上的碎瓷片捡起来装进盒子里,心想他好不容易才碰到一个钱多人傻的肥羊,结果却被邱敏和沐泽破坏,之前他怎么会觉得他们两个是财神呢?分明是霉神!他收完瓷片,又赶那女子和她的丫鬟出去:“你们摔坏我的花瓶我都还没找你们算账!罢了罢了,今天算我倒霉,我不做你们的生意,快走快走!”
丫鬟虽然不忿,但安慕容毕竟是个男人,这个栗特人个子高高的,五官深刻留着大胡子,板起脸来还有几分凶恶,而且据说这个人有些背景,告官未必有用,她不敢硬碰,只得护着自家小姐出门。
那女子走到门边,忽然间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摘下面纱,露出如花似玉的脸,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地望向沐泽:“今日多谢这位公子提点,不然奴家就上了奸人的当。奴家水玲珑,家住丹凤街环采阁,公子若来,奴家必亲自奉茶接待。”
水玲珑说完,挑衅地看了邱敏一眼,带着丫鬟袅袅娜娜转身离开,留下一个引人遐思的背影。
邱敏瞬间鼓起了脸:这女人分明是在报复之前的口角!她要道谢就道谢吧,还对着沐泽摘下面纱,留下名字住址,摆明了在勾引沐泽给她看!邱敏白了沐泽一眼。
沐泽快郁闷死了,刚才他一个字都没应,就这样也能惹毛邱敏?明明是两个女人起争执,却让他这个无辜的男人遭殃。沐泽委屈:“娼妓本来就是看到男人就开口招揽,难道就因为我是男人,又正好碰到娼妓在招客,我就有错了?”
水玲珑才刚刚走到门口,听到沐泽毫不留情直接说她是娼妓,气得脸色发青。她确实出身风尘,但因为名声在外,平日受到文人雅士的追捧,从来没有男人会直接说她是娼妓!那个人居然还把她和街边招客的流莺等同!
“小姐,他竟然这么说你!”丫鬟忿忿不平,多少公子哥捧着钱要见她家小姐都见不到,那个男人接到她家小姐的邀请,居然还不识好歹!
水玲珑跺跺脚,“我们走!”
沐泽暗道今天这场风波都是安慕容惹出来的,要不是这个奸商卖假货,他和邱敏又怎么会碰到水玲珑!他心里有火气,就想找安慕容麻烦。沐泽拦住正准备将碎瓷片丢掉的安慕容:“等等,你卖假货欺诈,且数额巨大,跟我去见官!”
安慕容瞪大了眼:不是吧,小北承诺过他可以在大祈境内自由经商,他不就是卖了点假货吗?反正扬州这里钱多人傻的家伙多!安慕容叫道:“可是小北答应我……”
沐泽打断他:“小北答应我可没答应!”
安慕容转转眼珠,他虽然不知道沐泽是什么身份,但看样子他的地位比小北更高。他的这家店铺原本是官府的产业,小北一句话就可以让扬州的官员亲自登门送店铺给他,估计沐泽一句话就可以让他的店铺被收回。
安慕容冲沐泽谄媚地笑:“我这不是刚来大祈,还不懂规矩吗?念在是初犯,能不能通融些?”他看了看邱敏道:“我为了救她,把幽州的产业都丢了,只身来到大祈,扬州这里什么都贵,我也是迫于生计,才卖点假货。”
沐泽听小北提过,安慕容被自己家族里的人排挤,在幽州混得不如意,才一心想跟小北来大祈。不过他毕竟帮忙把邱敏带回来。
“一百两封口费。”沐泽道。
“什么?”安慕容诧异。
“拿一百两封口费出来,我就放了你。”沐泽语带不耐:“快点,不然就带你去见官!”
安慕容目瞪口呆:他这是被人敲诈了吧?青天白日有人敲诈他这个纯良商人啊!他好想去报官啊怎么办!
从安慕容的珍宝轩里出来,有了打假得来的一百两银子,邱敏随着沐泽去酒楼吃午饭,两人上了二楼雅间,在店小二的推荐下点了几道扬州的特色菜,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这个时节螃蟹正肥,所以又要了几只螃蟹。
楼下有个小姑娘在卖花,沐泽看到,下楼买了一束五颜六色的菊花上来哄邱敏。
邱敏手捧着颜色杂乱的菊花心想男人的审美真不靠谱,她眼尖的看见菊花上还有虫子,立刻将花放远一些。
沐泽见她不喜欢,只当她还在为刚才的事情吃醋,沐泽看着她笑:“你醋劲这么大,咱们还是早点回长安,扬州这种烟花之地娼妓多,我回了长安,你也放心点不是?”
邱敏挑眉:“谁吃你的醋了,自我感觉良好!”再说了,回长安后照样有一堆女人想爬他的床!
“还说不是。”沐泽叹道:“你这个人就是口是心非。你叫小北回来跟我说:以后你跟哪个男人交往我都不准干涉。不就是算准了我听到这句话后,肯定会坐不住回过头来找你?你故意下了饵,知道我一定会咬钩。”
邱敏嘴硬:“我才没有。”
沐泽握着她腕上的珍珠手镯:“那这个镯子怎么解释?你既然想找别人,为什么还一直戴着我给你的信物?”她还戴着他给的镯子,就说明她心里还有他,在等他来道歉。沐泽道:“以前是我不好,现在我知道错了,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跟我回去?我给你做牛做马行不行?”
邱敏沉默片刻,才道:“我还没想好。你欺负过我太多次,现在还不想原谅你。”
沐泽跟她打商量:“要不我吃亏点,让你亲一下?”
邱敏白他一眼:“想得美!”
沐泽立刻改口:“那我亲你一下总行了吧?”
邱敏吐槽他:“不要脸!”
沐泽装傻:“不要脸?那就嘴好了!”他抓住邱敏强行在她的唇上用力亲一下,还得寸进尺把舌头伸进去。
下流!邱敏抬手就想掐他,正好酒楼的侍者端了菜上来,只好暂时放过他。
沐泽偷眼看邱敏,见她一头青丝如瀑,脸颊晕红,唇不点而朱,微微撅着,看着像生气,然而双眸中露出的羞意又泄露了她的心思。沐泽忍了忍,将脑中旖旎念头压下去,换上一副纯良的表情,主动帮邱敏拨虾子,剔蟹肉,服侍得殷勤周到的很,邱敏吃满意了,结果之前的事又被忘到脑后。
用过午饭后,从酒楼出来,秋阳暖暖地照在身上,空气中草木的清香使人心旷神怡。
沐泽道时间还早,邀请邱敏一起乘船游览扬州,邱敏问他:“你不去代写书信赚钱?”
沐泽摇晃着手上的钱袋:“我不是刚赚了一百两吗?”
邱敏无语:“敲诈来的钱也算啊?”
沐泽恬不知耻,往自己脸上贴金:“错!这是我伸张正义,惩治不良商贩所赚来的钱。再说了,写信赚的那点钱,连顿饭都吃不起,我要是继续去写信,哪来的钱给你买花戴?我要换个营生。”
邱敏笑道:“谁要你买花戴了!你看不起的写信活计,别人还抢着做。一般平民百姓家,一天的花费也就十来文钱,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进过酒楼吃一顿饭。”
沐泽叹道:“百姓生活不易啊。”
沐泽雇了一条乌篷船,牵着邱敏的手踏上。船夫支起竹篙,船儿破开碧波清水,从石桥下缓缓而过。邱敏回首朝船后面看了看,果然看到躲在暗处的小北带着侍卫出现,在后面拦了船继续跟着他们。也不知道这两天皇帝的笑话被他们看去多少,亏沐泽一点也不脸红。
他们沿着河一直坐船到郊外,上了岸,邱敏看到不远处有一队百姓吹吹打打,肩上还抬着猪肉、羊肉、米面果品。
出于好奇,邱敏同沐泽跟了过去,才发现那些人原来是上虫神庙祭拜。
邱敏记得以前在书上看过,但凡有蝗灾发生的地方,就会有虫神庙,百姓希望通奉上食物祭祀,让蝗虫吃饱了离开,或者让蝗虫到别的地方去吃,别再危害当地作物,这其中有点祸水东引的意思。
“这样祭拜是没有用的。”邱敏摇摇头。但是古人迷信,相信天人感应,认为地上的灾难,是上天的警示惩罚,捕杀蝗虫是违背天意,只能通过祈祷请蝗虫自己飞走。别说目不识丁的百姓,就连很多士大夫,有时都愚昧的可笑。像大诗人白居易,甚至说过蝗灾会发生,是因为官员的德行不够,主张要靠官员修德来渡过蝗灾。
沐泽静静地看了片刻,忽道:“敏敏,你觉得殷士杰这个人怎么样?”
邱敏一愣,回道:“他……很正直,但也很迂腐。”
沐泽道:“我当初能登上帝位,他起了很大的作用,因为他这个人认死理,坚决维护立嫡立长的宗法制度。曾经我以为,他会是辅助我的股肱之臣,然而我跟他的政见不合,早在我登基前就已经显现出来。那年长安发生时疫,我跟他说要烧尸,他反驳我烧尸有伤天和,他不做,也不肯让我做。我说要收盐税,他带着一帮清流反对我,认为我收税是剥削民脂民膏,当时反倒是贾京一直力挺我的决策。我本来以为贾京是因为他曾经帮助过沐涵,怕我会清算他,才一直附和我的决定。但这两年,我发现其实在很多方面,贾京跟我的政见都一致。也许他这个人奸猾、好色、贪财,但他比殷士杰更加务实,也更明白百姓的需要。”
邱敏笑道:“我听贾夫人说,贾大人发迹以前是个穷书生,靠自己考出来的,也许是因为他在社会底层呆过,所以他才更了解百姓的需要,虽然他很多时候没骨气了点。”
沐泽点点头:“是啊,殷士杰出身世家大族,他倒是不贪,铮铮傲骨,满身正气。我说要跟回纥人联姻,他说我用财物贿赂讨好外邦蛮夷,失了大国风范,但在那种情况下,若是得罪了回纥人,转头回纥就会和卢琛合作,那时大祈就得同时面对回纥和卢琛的铁骑。这一点贾京看的明白,殷士杰却看不明白。或许他也看的明白,但他的气节不允许自己向他看不起的外族人低头。”
“气节这种东西又不能当饭吃。”邱敏扰扰脸颊:“汉武帝登基之初,也跟匈奴和亲过,后来等他强大,就把匈奴给灭了。和亲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嘛,扯什么气节不气节!”汉武帝和亲过,唐太宗和亲过,康熙也和亲过,谁说和亲的皇帝就没用了。
沐泽忽然回过头看邱敏:“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邱敏红了脸:“什么啊?”
沐泽道:“我最喜欢你,能懂我的想法,赞同我的决定,不是假意附和,而是你真心这么认为。”
“哪有!”邱敏否认:“我也有不同意你的时候。”
沐泽鼓起脸:“也是,你总是不同意跟我上床。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从了我?”
邱敏扭头走开,这个人真是太讨厌了,总是正经不了两句,就开始扯到床上去!
到了晚上,沐泽赖在邱敏家中不肯离开,邱敏拿他没辙,只好让他留下,不过只允许他住在隔壁房间,沐泽倒也显得十分老实,拿着笔在房中练字。
邱敏坐在他旁边观看,看他先写废了十数张草稿,接着才在准备好的大幅白纸上落笔。邱敏看了一会,发现他写的是《九成宫序》。
“你写九成宫序干什么?”邱敏奇怪地问。
“拿去卖。”沐泽道:“你看我写的像不像真的?”
邱敏看了一会,道:“我不懂书法啦,不过看着跟御书房里挂着的那幅真迹挺像的。你想卖假字画啊?”
“对啊。”沐泽拿着萝卜刻的章往刚写好的字画上盖:“昨天安慕容拿个假的不能再假的花瓶,都能冒充范公瓷瓶来卖,还有傻瓜肯出两千两,我的这幅《九成宫序》,怎么也可以卖个差不多的价钱吧?这可是大书法家黄玄开晚年的得意之作。”
邱敏吐槽:“这分明是你刚写好的,连墨水都没干。”
沐泽拿着扇子在纸面上轻轻送风:“我天天对着那张真迹,仿也能仿个七八分像。等会我把这幅字拿去安慕容的店里卖,卖出去的钱分他一半,比起他店里的那些假货,我做的要真多了,你看看那些造假的人,连真品都没见过就敢造假,我也是服了。”
邱敏心想他才代写了两天信,就开始想走歪门邪道,这人品实在太不靠谱,不对,他根本就没人品可言。
只是……房中怎么这么热?邱敏纳闷,明明都已经快中秋了,就算是江南之地,气候偏暖,也不该这么热吧?她下意识地扯了扯衣领,看到旁边的沐泽,觉得不好意思,又停下了动作。
沐泽走到她身旁,伸手抚上她的脸:“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邱敏只觉得贴着她的那只手有些凉,很舒服,忍不住蹭了蹭。
沐泽眼神微暗,忽而低下头含住邱敏的双唇。
邱敏的心跳骤然加快,好像要蹦出胸口一样,她紧张的想推开沐泽,沐泽却搂住她纤细的腰身,将她按进怀中加深这个吻。他的动作很霸道,邱敏感觉自己就像一颗果冻,被他含在嘴里反复吮吸,好几次她都以为他要把她吞下去。
她直觉这样不好,但是沐泽侍弄得她很舒服,甚至她自己也忍不住想往沐泽身上靠,希望他就这样继续,不要停才好。
房间里盈满类似于兰花的香气,邱敏忽然间想起这个熏香的味道很陌生,她以前从未闻过这种香。邱敏推开沐泽,喘着气,软软地问:“这是什么香?哪里来的?”
“栾安给的,他说是海外的异香,喜欢吗?”沐泽继续亲她,手在邱敏身上的敏感处轻轻地揉,邱敏只觉得被他碰过的地方都要烧起来了,可是又很舒服。邱敏咬着唇,几乎快要控制不住溢到嘴边的尖叫。
她想,那香,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