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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连晋走远,楚逸才转过身来,双眸微眯,一瞬不瞬地盯着沐颜歌,面带讥诮,“容墨富倾天下,家仆过千,却只让你带上一个随从出门,帝师大人何时竟这般清俭低调了?”
面对冷言嘲讽,沐颜歌并未介怀,只是莞尔一笑,“我是偷偷溜出来的,他又不知晓,本来就不是什么娇贵之人,出门难不成还要人鞍前马后地候着? ”
“是吗?你倒是会为他辩解。”楚逸靠近她,俯身低头,面色微沉。
那声音近在耳畔,沐颜歌甚至能感到吹拂在面庞温热的呼吸和自己砰砰的心跳。
他这是在气恼么?还是在为她愤懑不平?按捺住某种细不可闻的尴尬,沐颜歌不露声色的缓退了一步,忙笑道:“殿下这是要去哪里?”
沐颜歌等了半天没听到楚逸出声,抬头却见他仍目光灼灼望着自己,面色一窘,正欲撇过脸去,却见他舒缓一笑,眸光如秋雨过后的天空般清澈和明净。
“颜歌若以为本太子只是凑巧路过,那就大错特错了!”楚逸忽而轻曼一笑,挥手示意随行之人前往马车处相助。
什么意思?不是凑巧?那就是特意……这家伙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就在沐颜歌别扭难挨之时,肩头一暖,楚逸竟将自己的氅子解开披到了自己身上。
那件氅子不知是用什么动物的皮毛做的,通身雪白,并无一根杂色,似极为华贵。
“清晨寒峭,穿得这么单薄就出了门,莫不是帝师大人府上最近缺金少银了? ” 楚逸薄唇微抿,深深看了我一眼,蹙眉道。
见他眸中隐有关切,沐颜歌微有动容,亦轻声细语道:“坐在马车里又不吹风受冻,再说我也没有那么娇柔怯弱……倒是殿下一路骑马沐风,若是不甚染了风寒,这罪责颜歌可担当不起!”
沐颜歌说完便将大氅拿了下来,递回给楚逸,淡淡道:“谢谢。”
楚逸没有伸手去接,却是粲然一笑,眸中闪过异彩亮光:“你这是在担心我?”
“你胡说些什么?”沐颜歌略显紧张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阿泰,恼意微染。
楚逸却是笑了,笑声虽是清朗,却是涩苦难言,众人纷纷侧目,不知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逸摘下腰间铄金龙纹令牌,塞进沐颜歌的手心里,随后又将氅子重新给她批上,薄唇轻勾,淡笑道: “这是本宫的太子令,见它如见本宫。只要拿着这令牌,便可自由出入宫门和城防……
沐颜歌低头淡淡看了眼手中令牌,微有一怔,“我要这个做什么?”
“那晚,你不是想走么?拿着它你可以带小九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沐颜歌没有去接,而是心无旁骛地笑了笑,“我暂且不走了,至于原因,一时三言两语也说不清……”
沐颜歌将头微微低了低,似乎无法承受他的目光,想要躲避开来,道了声:“我过去看看……”急欲转身,手上一紧, 却被那人拽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偶滴乖乖,被‘高富帅’熊抱了,她居然没有娇羞,没有欣喜,反倒是有些抗拒的……奇怪了,似乎在某人怀抱里的感觉,不是这样的。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就是一边愤怒,一边咒骂,却在不知不觉忘记了去讨厌……
“别动,我只想抱一下你!”楚逸喃喃自语,炙热的温度在全身蔓延开来,沐颜歌猛然一惊,忙伸手推开他,退到了几米开外。
楚逸陡然清醒,盯着空空的手臂,脸上浮起一抹显而易见的伤感和失落。
数米开外的阿泰亦是神色惊疑,似在犹豫着是否上前。
“殿下,帝师夫人的马车已经拖出泥洼了。”这时一名随从上前抱拳揖礼,颔首禀道。
楚逸点点头,挥了挥手,转而重新望向沐颜歌,缓缓抬手,复又垂下,目光摇摇落在眼前女子微漾的明眸之上,轻声问道,“为什么不是我?”
沐颜歌愣了愣,紧了紧身上的氅子,支吾道:“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颜歌,你觉得这样的回答对我而言,公平么?要知道,我认识你在前,他容墨不过是……”楚逸似乎在极力克制某种聚集已久的怒意,肩头亦是随着急促的呼吸而不停起伏抽动。是的,他不甘心,他是伸手摘月的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说那狐狸也不差,也为何从一开始他就不断地落于下风。他不会是在察觉上稍稍晚了一步,却是落得美人他抱。
“楚逸,这不是认识早晚的问题,你比我更清楚,我们俩不合适,总之,我们就不是一路的人,我们是朋友,难道这样不好么?”沐颜歌尽量让自己平静地说清每一个字,或许,她有些矫情,但自她看清了自己的心后,有些东西,她分得比任何人都清楚。喜欢,不代表心动,而爱,也只能予以一人……
楚逸面色愈渐僵硬和冰冷,唇间挤出一抹微凉的笑意,猛然出声,“那狐狸有什么好,不过是生了一副好皮囊,还有一张坑死人不偿命的嘴。颜歌,你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给蒙蔽了,那狐狸可不是什么好人,他……”
沐颜歌沉默半响,终是目光一敛,略显为难地开口道:“我……我是个很奇怪的女人,我受不了男人三妻四妾,我希望自己的夫君从一而终,我无法容忍他有别的女人,我……我的意思你可懂?”
沐颜歌其实想说,我要求“一夫一妻制”,你是南凉的储君,又有貌美如花的未婚妻郡主,以后君临天下,还会有三宫六院,几大车数都数不过来的女人……光是这层障碍,就足以让她退避三舍了。可这古代的男人不都是妻妾成群么?她把这种前卫的思想就这样直言不讳地讲了出来,会不会被人当成怪物?
楚逸一怔,沉默良久,随后轻藐一笑,“本太子就不信,容墨他能够‘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楚逸虽然不是迂腐之人,可还是被眼前女子一番“不合常理”之言给惊了惊,他虽不喜连绮月,甚至说到了厌恶的地步。可皇宫那么大,既然父皇非让他娶,那他就八抬大轿娶回来往某个屋子里一扔不就完事了么?就像他父皇,一堆女人,却只有他一个孩子。所以,这数量和质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就是两码事。皇帝若只有一个女人,那后宫还有什么乐趣?那宫里的人岂不都会闷死?在他的心里,从没觉得在娶连绮月和喜欢沐颜歌之间会有什么不可逾越的沟壑。
“谁说本帝师不能‘弱水三千,只喝一瓢’了?”忽如其来的一道声音从上空轻飘飘的传了过来,便见一道白影自树上飘然而落,风定犹舞。
沐颜歌当即便傻眼了,这阴魂不散的某人他不是在家闭门修书么?怎么会突然从这树上掉了下来?咦,不对,他应该是事先藏好的,然后偷听偷看,最后憋坏了,干脆现身来扯皮打架了……
哇啦啦,她刚才和楚逸……都被某人看去了?大事不妙……沐颜歌略显紧张地偷瞄了一眼身旁的‘夫君大人’,却见他依旧摆着他那副似笑非笑的欠扁模样,竟是看都未曾多看自己一眼。
完蛋了,沐颜歌忽然又想到了一件更为严重的事情,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周围的,莫不是更早,早到自己在深山老林偷偷埋下两箱金子的那会,早到自己偷偷从容苑出来的那会……沐颜歌一阵哆嗦,面色隐隐有些发白,她发觉自己就像个被逮到的做了坏事的孩子,头顶飘过了一连串的省略号……
“太子殿下觉得本帝师不像好人么?”容墨抚唇一笑,扬眉反问。
“好人会鬼鬼祟祟地躲在树上偷听么?”楚逸不甘示弱,有力反击道。
“就因为是太子,所以说话一定要这么难听么?本人在树上睡得真香,却被自己夫人与其他男子的不法勾当给惊醒了,本帝师可以怨你们扰人清梦么?”容墨冷哼一声,随后轻瞟了沐颜歌一眼,那眼神凛冽十足,让沐颜歌当即瑟缩了一下,即使身披名贵的氅子,仍感觉背脊寒凉。
“你……论嘴上功夫,没人是帝师大人的对手!” 楚逸心里本就极度不爽,又被这讨人之人疾言厉语“问候”了一番,眼下的郁气可想而知,可望了一眼身旁面色不佳的沐颜歌,还是忍住了将要发作的糟糕情绪。
沐颜歌本身傻愣在一旁,忽而被一股大力扯过,毫不留情地被拽进了某人的怀中。
那动作太快,让沐颜歌的小心脏在摇晃中跳得愈发地没有规律起来,她不满地抬眸想要表示抗议,在对上那一双略带警告意味的眼,还是最终选择了顺从……
望着眼前男子极尽占有的姿态,那怀中的女子亦是无比乖巧纤柔,楚逸唇边扬起一抹清痕,心底微微发涩。
“若是你的东西,谁也抢不走……既然把她强行留在身边,就好好的保护他,少在本太子面上演这么一出!”楚逸轻轻一哼,素来清逸的面上此刻隐有几分犀利与冷傲,眸光挑衅地望着容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