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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把悦伢送到家门口,又看着她进去,我都没有再问她关于刘家的事。看之前那两个俘虏淡定的样子,刘家和官府的关系应该是比较紧密的,万一张熬老爷子也和他们有瓜葛,问了反而容易生出事端。
果然这件事情还是要自己查才行。我独自走在深夜的街上,一边走一边盘算着。
走着走着一抬头,怎么前方远处有一片地方隐隐发亮呢?辩认了一下,是东方。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芮忧和王少庭的脸,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一路小跑,向那个方向赶去。
跑到城边时,发现城门已经关了,看到有两个把守的官兵站在那儿,正想着该怎么过去忽悠他们帮我打开门,就见城墙上面匆匆跑下来另外一个官兵,对下面站岗的两位说:“你俩听说了吗?静虚观起火了!”
“静虚观”三个字一下子触动了我的神经,我记得那是章道士所在的那个道观吧!
不知道芮忧他们俩有没有去找章道士,这样一想,心里立刻焦急了起来,恨不得立刻冲出城去看个究竟。
刚准备上前,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拍了我肩头一下。大晚上的被拍肩也不是头一遭了,往常我都冷静得很,今天却“哇呀”一声,跳到了两米开外,回头瞪着后方。
只见闫老爹站在那儿举着一只手愣愣地看着我,好像是反倒被我的反应给吓了一跳一样。
“老爹!你怎么在这儿?”我惊魂未定地问。
他朝东边一努嘴说:“还不是被这个吸引过来的。”
“听说是静虚观起火了,不知道芮忧他们有没有去那儿,我正着急呢,想过去跟那几个官兵说说看能不能出城!”我一边捂着胸口平息着心跳一边说。
老爹伸手一拉我,快步拐到了旁边的巷子里站定后才说道:“你疯了,这些大城里晚上都是有宵禁的,今天是夏至节才放松了一些。但是现在都这么晚了,你在街上晃已经很奇怪了,还去和官兵搭话,想找死是怎么着?”
“啊,还有这事,那怎么办?”我吃惊地问。
“当时你不是跟少庭说让他有事发信号吗?你之前有没有看到信号啊?”老爹问。
我本来想说没有,但是刚才挤在人群里的时候,别说一枚小小的信号弹,就算是大炮轰也未必能听得见,我还真是不敢说得那么确定。
两个正在踌躇间,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们俩在这儿站着干嘛呢?”
我回头一看,居然是王少庭!芮忧站在他后面,仍然用一种不太友好的神情看着我。
我当即笑道:“太好了,省得我俩翻墙出去了。”
王少庭说:“你们也看到东方的亮光了吧?我们就是看到那个赶过来的。”
我看着这三人心想:这都几点了,远处静虚观失火的那点亮光,也就我们这几个大晚上不睡到处乱跑的人才会这么齐齐地跑来打听情况吧。
“那是静虚观失火了。”我说。
王少庭和芮忧一听这话,也都吃了一惊!先是我们在路上遇到奇怪的暗算,然后静虚观失火,这显然不太像是巧合了。现在我们对刘家知之甚少,我方在明敌方在暗,实在是有点被动。
我先问老爹刚才有没有打探到什么消息,他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说:“嗯,这个刘家的背景真的不一般,老太爷是前平原王的养子,曾经风光之一时。虽然自平原王殁了之后举家搬迁到河间,光景大不如前,但好歹也算是当今皇上的同宗,就连河间的地方官也是敬他们几分的。”
我听得有点糊涂,这政治背景问题和我要问的好像离得有点远啊!
老爹讲到这儿,左右看看,又压低声音说:“听说近年来刘家老当家开始偏爱道术,推崇黄老之学,经常有各色法师道士打扮的人出入刘府,名为探讨玄学,实为研究长生不老之术。倒是他们家的少当家叫刘卿的,一直对此表示反感,时常产生一些争吵。
几个月前刘家开始死人的时候,起先知道的人也很少,后来就是他家的少当家通报了官府,又举家搬迁,又悬赏捉鬼,才搞得近人皆知的。”
这倒是挺有意思的,一个不想早死的老子,和一个不想长生的儿子。我沉吟着。
他们三人经常见我如此,也不打断,就那样盯着我,等我突发奇想。
过了一会儿,我又转向王少庭问道:“你们俩刚才去哪儿了?有什么收获吗?”
王少庭看了看芮忧,芮忧却不作声,他只好说:“我们去了刘家大宅,发现昨天晚上被消灭的那些蛇已经全部都不见了,到处都像是被打扫过一样,非常干净,连一点残留的血迹都没有。”
我听他这么说,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刘家人特意跑来找芮忧,还特意炫耀了一下在本地的势力,难道是想赶快打发我们走,免得我们再去那大宅发现些什么?
连忙又问:“你们有没有在宅子里找一找,看看有什么线索?”
王少庭点点头说:“找了,那大蛇从正屋中冲出,我们猜想正屋下可能就是蛇穴所在的位置,想过去看一看,发现已经完全被土填上了。”
他回头看看芮忧,好像在等她补充,可是芮忧看了我一眼之后一扭头,根本不搭腔。他只好接着说:“嗯……芮忧说她昨天晚上刚到那儿的时候就已经在正屋里查过了,那时只是觉得那里是阴气聚焦之所,猜想问题就出在那儿,但没等细查,章道士就已经到了。”
好可惜啊,那天因为急着带章道士回去救治,我们没有倒出空来仔细查看蛇穴,只想着第二天再抽时间去,没想到居然有人善后的速度如此之快。章道士,说起他来我倒是想起,他当时提醒我们快走的时候是察觉到刘家人会对我们不利了吗?那静虚观大火之前不知道他有没有提前逃走……
正思考着,又和芮忧的眼光想遇,她快速地将视线躲闪开,仍旧是不理我也不说话。
唉,女人啊,我感慨着无奈地说:“姑奶奶,那功夫我是顺口胡说的,这一晚上我可是为了查清这事东奔西跑快累散架了,你不同情我就算了,还拿眼睛瞪我,知不知道被女人瞪是会倒霉的?”
她哼了一声说:“你倒霉关我什么事?”
“怎么不关你事了,咱们不去一个地儿吗?不坐一辆车吗?平时不坐一桌吃饭吗?不在一个屋睡觉吗?……还确实不在一个屋睡觉……”我故意说。
她一听,又羞又怒,举拳过来就要打我,我赶紧往另外两个人身后一躲说:“再打,再打好主意就没啦!”
“什么好主意?”她愣了一下,停下来问。
“我们在这里猜来猜去也没有意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如去刘家现在住的地方走一转儿怎么样?”我饶有兴味地望着他们说。
“你是说,悄悄潜进去?”王少庭问。
我摇摇头说:“不,直接从大门进去!”
第二天一早,我出现在了刘家新宅的门口。
我还是我,但是形象已经完全改变,上身穿了一件素色斜襟小褂,领口附近还别了一条皱皱的帕子,头上挽起低低的发髻,但留了不少黑白掺杂的乱发下来,加上半围着的头巾,几乎遮去了半张脸。脸上不仅涂得黑黑的,还堆满了皱纹,加上弓身跛行,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各种脏乱差的老太太……是的,还不是老头儿,而是一个老太太!
这纯粹是芮忧原创,非说如果是老头还是容易让对方有防备,非要老太太不可,就把我从头到脚一阵拾掇,炮制成了这般模样。
但是惨的还不止我一个人,我面前的小车上还躺着一位用白布盖着,一动不动只露出一只手的。如果有人胆敢掀起那白布看看,一定会吓得做好几天噩梦!那张脸已经被涂得又是白又是红又是黑,已经完全没有人样儿,比鬼还难看,但是不得不说,非常像是重伤身亡的,不凑近看是看不出来的。
这个死尸的扮演者,当然就是王少庭大少爷了,既然已经成功扮演过一次尸体,这次怎能不友情出演呢?
而后面推车的这位戴着斗笠的农家汉,则是经常负责各类后勤工作的闫老爹了。
至于芮忧,却说需要有人远处侧应,此时不知道躲到附近的哪棵大树上去了。为了不让发型乱掉露出脸来,我还没办法抬头去张望,只能在心里这样猜测。
走到刘家新宅的门口一看,虽然不及之前的大宅气派,但是却也清雅别致得很,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
老爹把车往门前一停,我就一头扑到了王少庭身边,一边捶着大腿一边细着嗓子大声哭喊起来:“哎呀,我的儿子啊,你怎么就去了呢!让你老娘我今后可怎么活啊……”
才喊了几句,大门“吱”地一声打开了,出来了几个家丁和丫鬟,看到这场面都呆住了,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有了观众,我哭得更来劲了,直着脖子叫道:“儿子啊,就算你忍心丢下老娘,怎么忍心丢下你那没过门的媳妇儿啊……你那媳妇儿是有点刁蛮,打人很疼,可是做饭多好吃啊,还对你那么好,你这么走了,以后谁敢娶她啊……”
听到我这套不着调的词儿,老爹的脸上憋不住出现了一点点笑意,他赶紧一低头一扭脸,以免被人家看到。
而面前的王少庭脸上蒙着的白布也出现了微微的颤动,感觉到了他难以控制的呼吸。我赶紧趁装哭趴到他身上小声道:“喂,装死装得像点,不要出气儿啊!”
只听他用极其痛苦压抑的声音低声回道:“那请你不要胡说八道好不好?……”
我正在心里暗笑,大门里走出一个人来,正是那天见到过的刘丁。
这人见过我,我不敢正面看他,冲过去一头扑到他脚下哭道:“您就是大管家吧,我儿子昨天替你们办差事落得如此下场,你们一定要还我一个公道,今天不见到你家主子我是不会走啦……”
他果然走到推车旁边,一掀白布,又马上盖上了,回头问我道:“这是刘大庆还是刘二狗?”
“正是二狗啊,我可怜的儿啊,他昨天就跟我说我去追什么马车,谁知一去就变成这样了啊……”我哭道。心想,原来昨天那两个人叫这名字,不知道刘丁有没有见过刘二狗的娘,如果是知根知底可就当场穿帮了。
没想到他听到“追马车”几个字,当即变了脸色,匆匆对身后的下人说:“快把他先推进去,在这里闹成何体统!”
老爹推起小车刚要往门里走,刘丁对他一挥手说:“你不用进去了。”立刻有人过来接替了老爹,把王少庭推进了院里。
我跟着进院,和老爹一错身的工夫快速地朝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没关系,我们还有方案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