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中文网 > 百鬼莫侵 > 第七章 重遇笃笃

第七章 重遇笃笃

八零中文网 www.80zw.cc,最快更新百鬼莫侵 !

    万里长风吹彻,秦川水被朝日照耀得熠熠生光。

    我离开后,追着之前看到过的食腐妖魔,一个个将它们捉住,净化。由于数量繁多,我洒出数个傀儡来帮我做。

    还好,多数妖魔见到我就俯首不敢反抗,我也没花太多力气。

    秦川长久的衰败滋养了他们,我将它们净化后,顺手剥夺了他们啃食人尸而积累起来的妖力。

    “老实修炼,别走歪门邪道。”我并不杀他们,清除了妖力就放他们走了。

    都是生灵,不必赶尽杀绝。扶桑当年因为前事对妖类持有偏见,我不打算和他犯同样的错误。

    椿杪是亲近妖类的,大概是扶桑潜意识中对妖类的愧疚。

    这厢处理完毕,我举步欲往地府走。

    但一头巨兽拦住了我的道路。

    它从远处奔来,踏碎升腾的云朵,远看像一头狻猊,但比狻猊威武雄壮,脖子上和前胸浓密的鬃毛迎风飘动。

    虽然声势浩大,但它看起来并无恶意,反而有一种……欢脱的喜悦?

    我眯眼辨认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

    “笃笃!”

    我高兴地叫起来,冲到巨兽面前。

    这是我在修鹤草庐中见过的神兽通目狻猊。先前在幽篁时,修鹤来信说它丢了,我还好一阵担心。原来它走到了秦州附近。

    笃笃见到我显然也十分惊喜,它仰脖子长吼,吼声震得大地颤动。

    它的样子和我上次见到的已经有些变化,毛色全部变漆黑,黑得发亮,身形长大了不少。短短三个月,通目狻猊能成长得这样快吗?

    笃笃亲热地拿巨大的脑袋蹭我,我揉着它的鬃毛。

    “你从草庐离开,去了哪里?”

    “笃笃!”

    “还是不会说话吗?”

    “笃笃!”

    我爱怜地拍拍它的鼻子。笃笃才九十多岁,在神兽之中还算一个幼童。不会说话也正常。谁见两岁孩子能自如流畅的说话的?能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做“笃笃”就不错了。

    笃笃被我拍得有些痒,看起来想打喷嚏,但可能怕碰到我,所以又忍回去。可是喷嚏这种东西,越忍越难受,在张嘴-闭嘴-又张嘴了几次之后,终于它晃晃脑袋,嘴巴开到最大,果然“阿秋”一声。出乎我意料的是,同时随着喷嚏,它突然喷出了一阵黑色的火焰。

    “什么!”我赶紧飞身避开,那黑色的火竟然直冲碧宵,燃烧了目之所及的大片云雾,直到烧无可烧,才逐渐止息,消散在空中。

    我目瞪口呆地站住。

    笃笃仿佛知错,垂头耷脑来拱我。

    我捧着它的脑袋仔细观察,嗯,牙口挺好的。那火焰哪里来的?

    笃笃由我这里戳戳,那里看看,乖乖蹲在原地任我摆布。

    它不会说话,但我知道它真的信任我。

    “唉,算了。”我摸摸它,“我也看不出来你的火焰是怎么回事。也许不是火?”

    哪有火是黑色的。

    “你打算跟着我吗?”

    笃笃又开始兴高采烈地蹭我。

    “那就说好了,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像刚才那样喷火。”

    笃笃委屈地呜咽。

    “不小心的也不行。”

    笃笃垂头。

    “以后不能不告而别。起码要让我知道你去了哪里。”

    笃笃健壮的尾巴也垂下来了。

    我失笑,朝它一张手,招呼道:“来!”

    笃笃立即眼睛发亮,砰一声云雾乍起,它在云雾中化为草庐里猫一样的长髯利爪小怪物,扑到我怀中。

    我抱了满怀,顺手掂了掂:“小家伙还挺沉。”

    “笃笃!”

    我与笃笃离开焕然一新的秦川,向远方的幽冥泽飞去。

    半途中,我感到大地一震,赶紧回头看。

    东南方向冲天紫气,与昆仑山结界天幕的血红色交相辉映。

    华阚去取不尽木了。

    “笃笃,咱们也要加紧才行。”我低头对怀里的小怪物说,“时间不多了。”

    笃笃似懂非懂地舔舔我的下巴。

    虽然我先前一直有模糊的预感,但当事实摆在我面前,我仍然不免感到疲惫无力。

    灵泽毁灭之前,扶桑是天,他代表过去、现在、未来,能预测一切生灵轨迹。

    灵泽被毁,扶桑为了挽救仅存的生灵,决定分离出大部分神力,建造神台,布置万神守护天地。

    但天早已抛弃了他。

    一个脱离扶桑而存在的“规则”,在扶桑衰弱时形成了。“天道”虎视眈眈,终于乘机一举击败扶桑帝君。它没有人格,没有形体,与古神同源,但又大大与古神不同。古神会陨落,会有喜怒哀乐,会脱离常理行事,“天道”不会。扶桑占据神灵的气运时,天道蛰伏在蛮荒中,一旦扶桑内心开始动摇,天道就开始大行其是。

    有形体的东西,你可以去与它争夺,与它交战,攻击它创伤它杀死它。

    一个没有形体的“规则”,你要如何与它抗争?

    想想真的有点绝望。

    任何人,任何神灵,都可能成为“天道”的傀儡而不自知。

    “天道”重和,但它不辨善恶。它像一架庞大笨重的机器,朝着设定的目标前进。设定扶桑帝君应该陨落了,就挑起人间无数战争,打开魔渊,释放幽禁的镜面神,毁灭灵泽,杀死无数生灵。然后扶桑果然乖乖地走入圈套,分出神力,被囚禁数千年后终于陨落。

    设定神台应该坍圮了,就让西王母封印丹殊,虽然中间被我干扰,进程因此停滞两年有余,但最终还是成功引导鹓鶵火烧昆仑。如果最后时刻没有被结界所阻,人间大半已经陷入火海。

    它现在又想干什么?

    “天道”的最终目标,曾经在昆山壁中借助镜面神的口说出来:“弃善绝恶,反璞还真。”但镜面神在幻境中疯疯癫癫的,这又几分真几分假呢。唯一能确定的是,“天道”很可能会舍弃目前大地上的人和其他一切生灵,来达到它的目的。它并没有恶意,但它的行事可能比任何有恶意的东西更为可怕。

    我计划带着笃笃先去幽冥泽。

    疾风呼啸,我们在高空穿云飞行,笃笃缩在我衣袍中,从领口处探出脑袋四下张望。风将它的鬃毛吹乱,扑到我脸上,又痛又痒。我下手把它的脑袋按回袍子里去,但它总是挣扎着要跑出来。

    “笃笃,别闹。”我有点无奈,“风太大了,你的眼睛不干吗?”

    笃笃忽然呜咽一声,从我怀中跳出,直直掉下去!

    我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去捞它。从半空中掉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哪知我越是慌乱,越赶不上笃笃下降的速度。

    “笃笃!”我大喊,“快变回原身!”

    原身神力充沛,便能踏云而行。

    笃笃无辜看我,似乎没听懂。它在空中一扭身,短胖四足胡乱挣动,结果头冲下加速往地面冲。

    眼看它就要摔成肉泥,我情急之下动用大量灵力,将自己和笃笃的空间位置换了个个。

    眼前一切景物扭曲抖动,转变在一瞬间完成。视野重新清晰起来,笃笃已经在我上方。显然这小家伙还没反应过来,见我突然出现在它下落的方向,笃笃疑惑地歪了歪头。我转身向上飞升,张开双臂去抱它,结果笃笃又干了一件让我差点爆粗口的事。

    它挥动自己长度有限的四肢,拼命往旁边游动。与此同时地面在不断向我们靠近,我已经可以清晰辨别出植被的气息。

    就在我打算冒着将笃笃抓伤的危险把它拉进怀中时,地面上又出了问题。

    岩石裂开,土壤拱起,有什么巨大的东西从地底出来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根本让人来不及反应。我怒气上来,恶向胆边生,看也不看就往地上轰出一个暴击。

    “轰隆!”

    巨响伴随着嘶叫响彻天地,我凭借着暴击的后坐力直接撞向笃笃,一把将它拎过来牢牢抓住后颈皮,然后翻身落在地上。

    石块遍布,植物根茎被翻上来,湿润的深层土壤被带到地表,一条条水桶粗的黑色肉状物突出地表,不断蠕动,占据方圆十里。低沉的怒吼震动山峦,那些黑色的东西涌动得更加激烈。

    显然它还没有露出真身,但已经被我的暴击激怒。

    这是什么?我方才追杀秦川妖魔时怎么没感受到它的存在?

    我在滚动的岩石间不断跳跃,企图接近那些黑色的东西仔细观察。笃笃在我怀中,我以为它既然被掐住了后颈皮,应该能老实一会儿了,不料这小混账乖了不到一时,趁我不备猛然挣开我的手扑向那些未知名的黑色肉状物。

    这欠揍的家伙!

    笃笃接触到黑色,砰地一声化为原来的样子。

    通目狻猊的神力是天生的,并不会因为年纪小就弱多少。笃笃的原身,可能连现在的我对上都打不过它。

    笃笃的大爪子深深嵌入黑色肉状物中,对方并没有排斥。

    我停在笃笃身侧,静观其变。

    笃笃开始朝着黑色肉状物大吼,我赶紧逃开了些。

    狻猊的吼声能冲透魂魄,连我这样的“神灵”,若离得太近也会受到损伤。

    黑色肉状物居然在它的吼声中渐渐不动了。

    “笃笃,你认识这个?”我远远地问,“这是什么东西?在地底下干什么?”

    笃笃回头看了我一眼,似乎对我居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而感到不满。它摇头晃脑地用鼻子喷出几口气,仿佛一个人在说“真蠢,这都不认识?”

    接下来,笃笃的行径吓傻了我。

    它张开血盆大口,开始吃那些黑色的肉!

    我赶紧又冲过去,大力拉住它的鬃毛:“别吃了!住嘴!”什么破孩子!怎么看见乱七八糟不干净的肉就往嘴里塞!

    笃笃生气地甩头,试图把我从它的毛上甩下来。未果,于是开始耍脾气。它就地一滚,险些压住我,我只好骑在它身上,死命抓着它的鬃毛不放手。

    “你就这么饿吗!见着什么吃什么?!”我怒斥,“合着刚才从天上冲下来是故意的?!早知道我就不救你了!”当然,笃笃很可能本也不需要我救,但我当时并不知道。毕竟草庐中笃笃化为猫状的时候,没有任何神力,更不会飞。

    笃笃被我又扯又压,弄得有些难受,可能还有些委屈,就又吼起来。

    这下我顾不上抓它的鬃毛了,立即双手捂住耳朵,但是显然狻猊吼声不是能用捂耳朵这种方式就躲过的,何况是在距离狻猊这么近的情况下。

    于是我本就不甚稳固的觉海出现了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