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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淳在上交军权这么多年来还能维持那么高的声威,凭的可不是门第身份,军中不认这个。 沈淳的名号是在战场上杀出来的。只要沈淳跨马出战,一定会打出个所向披靡,一往无前的气势。以沈淳的身手,怎么会带着这一脸“纪念”?
见沈栗不错眼地盯着自己,沈淳咳了两声,有些恼羞成怒:“把你那眼睛挪开!”
沈栗转了转眼珠,笑道:“明个儿去晋王府寻舅舅去。”
田氏立时喷笑。郡主捂着脸道:“齐嬷嬷,快把父王送我的砚台拿出来,再把母妃亲手做了点心端上来,今日贿赂贿赂七少爷,可叫他给我这做母亲的留些脸面吧。”
沈沃还在奇怪:“这是怎么了?我怎么没听明白。”
田氏笑骂道:“你这夯货,打小就是一根肠子通到底,能听出什么!快止了吧。”
又对沈栗道:“偏你心眼多,拿你亲爹打趣!”
沈栗听说沈淳亲自去接紫山郡主回府,就知道此行不易。
当日写下切结书确是出自好意,是沈淳这个做丈夫的为尽心保全新婚妻子的最大努力。
郡主哭哭啼啼回了晋王府,每日里郁郁寡欢,晋王虽庆幸女儿回来,又叹息女儿遭遇:好容易嫁个好人家,又他娘和离了。
等到沈府转危为安,郡主日日盼望沈淳去接。结果呢?沈淳怕事情有反复,一声没吭,拖到沈栗回府才欢天喜地去了信,这都小半个月过去了!
郡主等的都有些神经了,一时问:沈淳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不要瞒我;一时又问:沈淳莫非后悔娶了我这残疾的,不想接回去了?
晋王和王世子让她给问的这个抓心挠肝,要不是王妃压着,“像咱们家上赶着倒贴似的!”恨不得直接打上门来。
沈淳去接媳妇回来一脸青紫,还用说吗?被娘家人收拾了呗。
不是晋王打的,就是晋王世子打的,嗯,也可能是男子双打。
听说晋王妃出身书香门第,温柔端庄,这位应该不至于……吧?
丫鬟端上来点心,郡主叫分了,单指着齐嬷嬷取来的砚台道:“是端州那边进贡的,皇伯父赏了父王,叫我磨了出来,你眼看着要去院试,正好用得着。”
沈栗忙道:“虽说长者赐,不敢辞,这也太过了。我可用不得这个,拿着去考场,怕是考官都要侧目,母亲且收着自用吧。”
郡主笑道:“这有什么,你是我紫山的儿子,难道一方砚台还用不得了?只管放心,哪个敢言语,叫他来找我理论。”
郡主说是为了堵沈栗的口,叫他不要再拿此事打趣,实则也是为了酬谢、或者说庆幸沈栗能翻了案,若不然,郡主这会儿怕是要给沈淳收尸了。
沈栗迟疑地看向沈淳,沈淳点头笑道:“你母亲给你的,接着吧。”
沈栗这才谢了郡主。
拿过砚台来仔细打量,见这砚台细细刻就了牡丹模样,取雍容富贵之意,石质细腻,温软,嫩而不滑,倒真是难得的好砚。
郡主笑道:“我兄长眼馋了许久,没想到被我得了,气得不行。栗哥儿,你日后若有为难事只管拿着砚台去寻他,保管好使。”
沈栗笑道:“那儿子反倒要躲着舅父,他不敢来寻母亲要,知道东西到了我手里,怕是会让我这做侄子的孝敬孝敬呢。”
郡主哼道:“他敢!”
沈栗抚了抚砚台,向沈淳道:“如今儿子能动了,还要去李府拜见才是,一则是为了收回咱们家的切结书,二则也是拿着功课去请教,院试毕竟要到了。”
沈淳点头道:“明日你外公沐休,为父与你一同去,切结书还是我代你写下的。”
沈栗嬉笑着微微指了指沈淳的脸道:“啊也,父亲受了伤,进来不易出行。”
田氏又大笑。
沈淳方想起来自己被晋王父子打的这一脸青紫。
这倒霉孩子又来打趣!沈淳作势欲起,沈栗一溜烟跑了。
打从沈栗进来与世子见了礼,到他出去,世子一直闷声不响。见郡主又送了沈栗御砚,沈梧脸都青,自己明明先来迎接这继母,偏郡主只看重沈栗,拿自己这礼贤侯府世子当什么!
直到众人散去,郡主回了合安堂,沈梧也没等到郡主拿出第二方砚台。
世子郁郁寡欢的样儿,别人注意不到,田氏与沈淳却是心知肚明,母子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心下叹息。
沈淳着人给李府下了帖子,为表诚意,第二日还是亲自带着沈栗登门。
沈淳脸上的淤青还没退尽,只宣称是喝醉了撞的。李意,李臻都憋不住乐,正主说是撞的,那就当是撞的吧,好奇害死猫,不打听了。
李意道:“他身子还没好利索,何苦来回折腾。”
沈栗忙道:“原就该是外孙亲来的。先时写了切结书,可是惊着了表姐?”
李臻笑道:“家里都瞒着,事情过了才叫她知道,如今看着还好。”
沈淳微有歉意:“原是想着家里糟了大难,不要连累了人,那时栗儿还在狱中,是我做主代他写的,还望不要怪罪,如今……是想把那切结书收回来。”
李臻忙道:“都是逼不得已,哪有什么怪罪不怪罪,如今雨过天晴,一切照旧便是。”
李意道:“栗哥儿,老夫听说你伤得重,这次院试可还能参加?”
考试从来都不是轻松活,在古代,更是个体力活,体质稍差的,都是竖着进去,再横着让人抬出来,要好生大病一场,所以李意这一问,倒不是没根据的。
沈栗应道:“外孙已无事了,想是不碍的,此次还拿了功课来,望外公与舅父指点指点。”
李意赞道:“勤学不辍,好!”
沈栗双手呈上功课,不意李意忽然现沈栗指头异样:“这是怎么了?”
沈淳恨道:“都是苍明智那个杀才!竟然将我儿指甲揭下!”
李臻忙近前仔细查看:“伤的有些重了,可还写得字?”
沈栗赧然道:“写得的,只是字迹不好了。”
“快写几个我看。”李意急道。
沈栗持了笔,写下“父子和而家不退,兄弟和而家不分”。
沈淳见了心下一震。
李意点头道:“此句有些意思。”
李臻仔细看道:“较之以前是差了些,唉,原说你这三年苦练,好歹得了一笔字,如今又回去了。”
李意哼道:“他落笔时手抖,自然写不好。”
又懊恼道:“你资质不差,老夫还想着再教个案出来,现在看来不可能了。”
李意是状元,李臻是探花,父子两个当年都做过案,就是李颗,如今是举人了,也做过案的。
沈栗如今刚刚掀了苍明智,名声在外,此时应试,该是很有利的。
李意本想着沈栗若是有幸能得案,李家不但是祖孙三代,而且孙子外孙都是案,这多涨面子。
沈栗低头道:“是外孙不争气。”
李意叹道:“天灾**,与你何干?”
沈淳关切道:“可会耽误了院试?”
李意摇头道:“以栗哥儿的深浅,想过院试并不难,只是名次怕是不尽人意。”
沈栗笑道:“能过就成,院试而已,无需沮丧。这点小伤到乡试会试时怎么也要好的。”
李臻失笑道:“你想得开就好,原还怕你受了打击。”
“没什么想不开的,”沈栗道:“能打缁衣卫里活着出来,这世上就没多少能让我想不开的事了。”
提到缁衣卫,李意皱眉道:“近年来苍明智执掌缁衣卫,搞得乌烟瘴气,前两日封阁老率人上了折子,请皇上下旨约束缁衣卫,折子叫皇上压下了。”
沈淳奇道:“压下了?这是为何?”
缁衣卫如今在官场中臭名昭著,这次又差点酿成惊世冤案,难不成皇帝还要护着他们不成?
李意摇了摇头。
沈栗思索道:“外祖父说‘封阁老率人’,上折子的人可多?”
李意道:“堂上官十之六七吧,怎么?”
沈栗摇头道:“怕是人太多了。”
李意纳闷道:“人多声势才大,这有什么不对?”
背着手转了转,方才一拍脑门,后悔道:“哎呀,居然没想到!”
缁衣卫本有监察百官之权,是皇帝控制朝廷的利刃。封棋率领这么多大臣上折子要求皇帝限制缁衣卫,只怕会让皇帝以为官员们是想趁机削弱缁衣卫的力量。
皇帝担心失去缁衣卫这柄对付“不听话大臣”的利剑,自然不肯理会了。官员们闹得声势越大,皇帝的警惕心越高,也就越要护着缁衣卫。
李意懊恼道:“当时只联络此番受了冤屈的各家好了,如今却失了先机。”
沈栗看了一眼沈淳,沈淳摇头道:“为父已许久未上朝了,倒不知此事。”
李臻笑道:“你家很少参和文官的事,索性没联络你家。”
沈栗点头,沈家一直维持着孤臣的立场,不若一直然下去。
这边商量好了,李意亲手将切结书还给沈淳,沈淳接过,顺手烧掉了。
“待栗儿院试过后就给两个孩子办婚事吧。”沈淳笑道。
李意捻须点头。
沈栗腆着脸笑道:“外孙大难不死,今日登门,可教我逛逛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