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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绯织踩着这个点来,司马昭之心,摆明了就是来蹭饭的。但是这俗话说的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剩下的稻米还不够萌萌塞牙缝呢,又怎么能作为他们三个人的午膳?于是,在叶澜音向自己扔来第二十余个白眼之后,苏绯织‘啪’地一声展开扇子,扇了扇,讪讪笑道:“不如小爷我带你们去乐呵乐呵?”
“……”叶澜音向他默默投去颇具杀意的一眼。苏绯织抖了抖,这才发觉这话说的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于是他只好又讪讪地说了一句:“那个小爷的意思是啊……”说道这里他将扇子一合,将叶澜音一指:“小叶子啊,你可不能老让人家苏越在这北邙山上呆着啊!呐!今天小爷我做东,诚邀你二位去去一趟扬州,尝一尝那里的八宝蒸糕和香酥麻鸭?”
叶澜音坐在苏越旁边,绕着萌萌的下巴问道:“你请客?”
“自然是小爷我请客!”
叶澜音点点头,转头看向苏越,见苏越那边无甚表示,便转头对苏绯织道:“那萌萌也要去。”
苏绯织看向萌萌,桃花上对上萌萌同水牛一般的大眼睛,笑得有些无奈。“好!”
早前便听苏越在闲聊时提起过他的祖籍是在扬州,而这一次出北邙山去到扬州,他们落脚的地方也理所当然的变作了苏越的祖宅。
别说比起如今空着的丞相府,便是比起韶渊的府邸,这座宅子难免还是要显得小一些。小归小,檐角画廊,亭台小池,非但一个不少,而且还显得十分的雅致。叶澜音在石阶上抬头第一次看到鎏金的牌匾上,写着苏府二字的时候,竟然会让她莫名的觉得亲切。
在他们来到扬州的第一天,傍晚便淅沥沥地下了一夜的雨。
第二日,叶澜音起了个大早,原本是想问苏越要不要同她一起去吃街上吃小食的,待走到苏越房门口,却见那屋子门是开着的。她笑着叫了一声苏越,苏越应了一声,她便蹦蹦跳跳地进去,却见苏越青丝逶了几缕在那熟宣之上,提笔勾勒着什么。
“画檐春暖唤晴鸠,晓起海棠宿雨收。”叶澜音将轩窗支起,转身去看苏越笔下落成的那副画,那时扬州城晴时月里的一宣夜景。城墙的剪影,远处的渔火,灯花下的桃花,一夜良辰。
叶澜音半倚在桌前看了好一会儿,笑了笑,露出好看的酒窝。看向那墨染的月光,摇头晃脑地念道:“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
苏越搁了笔,抬起头来,浅笑道:“你会诗词不少。”
叶澜音歪着脑袋想了一想,道:“也算不得太多。”见苏越手了笔,叶澜音便如在北邙山上一般,很自觉得捻起水葱般的手指将那幅画提到一边晾了起来。确认挂好了,叶澜音才转头问苏越:“苏越,你要不要和我出去吃点东西?”
“家里的不合口味吗?”本是极其平常的一句话,苏越也是顺嘴便说出来了,却在说出口之后,才觉得有些不对。他用的是家里,只有家里,而不是我家里或是这个家里。
不过好在总是慢半拍的叶澜音似乎并未发觉这句话的微妙的不妥之处,摇了摇头,簪花上坠下的流苏便她摇的一晃一晃的。“不是,刘婶婶做的狮子头我觉得很好吃,只是我以前都没有来过扬州,就想尝尝扬州地道的那些美食。”她走近一些,一双眼净如琉璃。她扬了扬下巴,说道:“我看,前两日苏绯织带我们去的那间酒楼就挺好!”
说完又像是深怕苏越不同意,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他面前,抓着他的袖子撒娇似地摇了一摇,那看向苏越的一双杏眼,波光微漾的就像是一池春水。
“好嘛~”叶澜音接触的人不多,她觉得苏越待她好,和她父君待她一样好,所以她对他没有一丝的防备,就连小女儿家的娇嗔于苏越竟也是自然而然。
然而叶澜音的不以为然,却叫苏越的心弦不知道被什么拨动了一下,如春风拂过柳叶的清吟,闲适,温和,美好,那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形容的暖意。
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看着那样明媚清妍的笑容有些微怔,直到叶澜音抬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他才点点头,微微一笑应了一声:“嗯。”
其实从叶澜音第一次有了喜欢上紫薇帝君的这个念头开始,她时常便想,倘若自己日后嫁给了他,不但要学会弹琴,学会做饭,学会管理紫薇垣上的大小事务,还要学会打架。只有这样,才担得上朝夕相伴这四个字。
可是后来,当浅沧真真实实紫衣华冠的矗立在云端,眼里明明也和她当初所希翼的那般,无论是何缘由都真真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忽然觉得一切都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同苏越在一起将近两年的时间,即便是苏越后来亲手镂了柄箜篌送给她,她也依旧没能学会哪怕一首的曲子。她不会弹琴,是因为苏越会弹给她听,她什么都不用管,是因为无论大小事务都是苏越在替她打点。北邙山的生活太过安逸,自然是也没能将打架这项技能给学会的。就连做饭,她最初都是抱着想让自己的手艺变得更好,到时候做给浅沧吃的时候他一定会吃的更高兴,这样的心态去做的。
苏越似乎从来就没有要求过她什么。
可是,这样的日子,在外人眼里明明平淡的甚至不值一提,可在叶澜音心里,便是在她抬眼,与浅沧那双她曾经以为胜过这三千界中所有星辰的眼眸四目相对的时候,她告诉自己,不是这样的。
她告诉自己,苏越的眼睛,比他好看,甚至是苏越这个人。
便是在这一刻,她忽然间明白了,她曾经在书册上写下的,自己以为最动人的情话,不是那句苏绯织时常感叹的那句问世间情为何物,而是另外的八个字。
朝生夕生,朝死夕死。
便也是这个时候,她心中明明难过,难过的都快要死掉的时候,她却对他微微笑了。不是放下,也不是释然。
而是她终于明白,她想朝夕与共韶华白首的那个人,原来早就已经等到了,只不过她等的那个人已经不再是那个人。
扬州城虽然比不得长安城的繁华,却多了好似那江南水乡采莲女子的那几分温婉,无论是清辉明月还是迷蒙烟雨都是亦然。
苏越和叶澜音并肩走在渡口旁的杨柳堤岸上,那时人间微有清风,苏越在叶澜音身边,用品一盏香茗的语气同她说道:“三秋桂子十里桃花,二十四桥清风明月,这人间的景致小澜觉得如何?”
彼时叶澜音正闭着眼睛哼着小曲儿,忽然听到苏越这么问,遂停下步子,手山还抓着衣带上的流苏,原本是晃着玩儿的,现下却停了下来。瞧见叶澜音停了下来,苏越便也停下步子,转身去看她。
叶澜音个子不高,便是踮起脚头顶也只能够到苏越的下巴。她此时便是扬起这些日子在北邙山养的有些圆润的下巴瞧着他,眨了眨眼睛,在苏越堪可入画的眉眼中忽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那时,苏越便也微微笑了,他一直不曾告诉她,她笑起来不但好看,而且好听。
叶澜音摇着手中的流苏,一步两步跳到苏越面前,她仰头看他,笑得分外明媚,却似是揶揄的明知故问道:“苏越,你方才叫我什么?”
苏越微一挑眉,随即浅声一笑,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泽。
“小澜。”他重复了一声,轻声唤她。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叶澜音笑得更开心,就像是她在长安城的市集上买到一个自己特别喜欢的糖人一样。
“自记事起父君便管我唤作澜音,苏绯织叫我小叶子,司命和阴娘娘皆是唤我阿音。”她顿了顿看向她,眼中映出他的影子。叶澜音道:“叶澜音,你偏生取了中间的那个字。”
不知为何苏越忽然很想伸出手来去刮一刮她的鼻子,将她作弄一番,毕竟她这样的模样实在是太过可爱。可伸出的手,最终还是搁在了叶澜音的发顶。
“小澜不好么?”他问她。
叶澜音和苏越在一起从来都不会避讳什么,也从来不会刻意去思考些什么。苏越这样问她,她便又笑了,冲他摇摇头,说:“不是,我觉得很好。”
是,她觉得很好,有人叫她澜音,有人叫她小叶子,有人叫她阿音,如今还有人叫她小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