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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素对莺莳说:“我要莫邪。”
莺莳愣住,她看向素素的眼睛,却不清她的表情。
干将莫邪本就是一对,而素素自拜入琼华派以来用的便是双兵,自干将成为了叶思惘的佩剑,莫邪便被独自存放在剑阁第七层。
“你不是善用双剑的吗?”莺莳问她,声音有些小声,语气中更对的是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怯懦。
素素淡看了她一眼:“那又怎样,我就是要莫邪。”说完便与莺莳擦肩而过。
莺莳在原地站了一会,待回过神来,便瞧见叶思惘在楼梯那处停下来等她,而素素便站在他左手边的位置看着她。
莺莳将目光转回到叶思惘身上,轻轻一笑,小跑着跟了上去。
素素最终在第三层选了一把嵌着凤鸣石的秋水剑,是柄单剑,当叶思惘看到素素选择这把单兵的时候也微微有些惊讶,也有些不解。素素什么也没有说,可莺莳知道,她想要莫邪剑,而莫邪剑也是单兵。
“你心里有事?”送莺莳出剑阁的时候,叶思惘突然开口问他。
“没,没有啊!”莺莳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已经走到了御剑台外面。
叶思惘转身,昆仑山上的薄雪落了他满肩,他没有说话,可以他对莺莳的了解,她这样分明是有事。然而,一莺莳对叶思惘的了解,她看他的眼神便已明白,他早已看穿了她。
“大师兄……”
“嗯?”
莺莳别过脸,将目光投向几棵松柏树:“你当初为何要选择干将?”
“是他选择了我。”
“嗯?”
“万物有灵。”
莺莳问道:“是干将的剑灵选择了你?”
“嗯。”叶思惘点头。
“那莫邪呢?”莺莳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听起来有些无关紧要。她问叶思惘:“莫邪会选谁?”
叶思惘垂眸,一两片飘雪染在他的眼睫上,许久才融化。“我不知道。”
干将莫邪的传说,流传下来的版本与其它传说一般,版本众多。但莺莳个人却是比较偏向这样的一个版本:干将是春秋时期的铸剑师,而莫邪则是他的妻子,干将与莫邪曾是他们为楚王铸造的两柄宝剑。背景无二,故事不长。结局却是干将没能依照楚王规定的时日献上那两柄宝剑,而宝剑未成的结果只能是死。不但干将死,也许这个村的很多人都会死。而以身殉剑,无疑是当时唯一的法子。
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莺莳仿佛能够看见,那时的干将与莫邪携手,相视一笑,而那笑容却仿佛历尽了桑田沧海。最后他们闭上双眼,纵身一跃,融入到了剑炉熊熊烈火之中。
身死,剑成。
干将便是干将剑中的剑灵。想起这个故事,莺莳问叶思惘道:“师兄你见过他吗?”
叶思惘摇头:“未曾。”
“那他会想莫邪吗?”这句话是莺莳的独自呢喃。叶思惘听到却也未听清,只是依稀听到了莫邪二字。
就在莺莳思绪飘远的时候,头上忽然罩下一片阴影。莺莳抬头,原来是叶思惘撑开一把素白的油纸伞。他的面容清冷隽秀,一如这昆仑山上的冰雪。
他的眼睛对上她的,淡淡道:“下雪了,外头凉,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莺莳点点头,说好。心中有些小鹿乱撞的,忙提了步子跟上去,其实叶思惘的步伐并不快,只是每每都是这样,她在他面前就像是一个莽撞的却又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剑宗与气宗相隔甚远,平日里弟子之间的来往通常都是用法符缩地成寸或是御剑飞行。而今叶思惘撑着伞一路陪她走回去,这段路却叫莺莳觉得,太短了。
昆仑山上,四季飞雪。她走在他身边,突然想到若是他以后修得仙身,一定也是个风骨隽秀的仙。莺莳平日里的确是在好好修炼的,只是琼华派中大多的弟子修炼是为了成仙,而她修炼却是为了他。她只想陪着他,即便莺莳心里清楚的知道,凡人若要成仙,必得抛却人世间所有的爱恨情仇,才能做一个无欲无求的仙。她却只想陪在他身边,能一起看桑田沧海的变换,能在闲暇时捧一杯热茶看一看这昆仑山上的雪,莺莳觉得,那便是最好不过。
莺莳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一路上虽多数是沉默,可还是能够说上几句简单的却又暖心的话的。
譬如叶思惘问她近日来的修炼,问她下一次去山下历练的时间。莺莳也会挑一些古书上看不明白的东西问他,也顺便同他讲讲气宗里面的一些趣事。直到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琴声,莺莳知道是气宗到了。
气宗弟子与剑宗不同,气宗以天地之息修炼,将万物之灵凝聚为己身之气。往通俗了说便是剑宗的弟子剑术超群,而气宗的术法与符咒琼华派在却无人能出其右。想必这琴音便是气宗哪位弟子正在修炼吧。
皑皑白雪之中,叶思惘问她:“方才帮素素挑选剑器时我突然想起,你好似也没有什么固定的法器吧?”
莺莳努力的想了想,点点头:“是没有。”有补充道:“师父师兄们疼我,好的法器都会给我留着,只是这些法器之中我尚没有找到一件称自己心意的。”
叶思惘不说话,周围除了若有若无的琴声之外,便只余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已经他二人的脚步声。莺莳拿不准自己的心情,只是在那一瞬便不假思索的开口问了。他问叶思惘:“法器只要顺手就好,大师兄你觉得我可以选剑吗?”
叶思惘停了下来,莺莳便也停了下来。叶思惘脸上难得的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叶思惘问道:“你可是在剑阁看上什么了?”不待莺莳回答,叶思惘轻笑道:“你若真想用剑,以你的辈分大可以去六层以上好好挑一挑。”
“可以吗?”莺莳眼中的光,比雪色明亮。她想到了莫邪,她记得莫邪剑便是摆在剑阁的第七层。
“有什么不可以。”叶思惘示意她继续往前走,道:“不过也要你有本事让剑器认主才行。”
“师兄,那时干将剑是如何认的你?”
“那时适逢名剑大会,师父让我去剑阁里头重新选一把剑器。其实那时我也不知道自己该要什么,只是觉得剑在手中不过也只是一件兵器。也就是随便的看一看,瞧着哪件顺手便打算选哪件。然而当我走到第七层的时候,却听到了剑鸣。”
“干将剑发出的剑鸣吗?”
叶思惘点头,道:“那时我走过去便见到了干将。他在一个沉香木的匣子里面躺着,看起来也无甚特别,只是当我拿起他的时候,掌心微有一阵刺痛,抬起手来看,发现掌心不是何时多出了一道口子,而我的血便顺着流到了干将的剑身上。”
“他饮了你的血?”想到万一她要让莫邪剑认主是不是也会被割一道口子,就觉得有些疼。
“这样也算是立下血誓了。”
莺莳追问:“那师兄有没有见过莫邪剑?”
叶思惘转头看她,声色浅淡的问道:“可是看上莫邪了?”
“没有!绝对没有!”莺莳一边摇头一边摆手,说着还举起四根手指头发誓,大眼睛坚定诚恳地望向叶思惘,扑闪扑闪的强调道:“我就只是问问,真的只是问问!”
莺莳努力掩饰又急于争辩的样子,着实可爱的,饶是叶思惘也难免轻笑出声。他继续走着,莺莳却在身后戳着自己的手指头没有跟上来。叶思惘停下步子等她,半侧过脸,声音干净清冽,他说:“你若选择莫邪作为自己的法器,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有的人仿佛天生就有一股谪仙之气,这昆仑上山的风雪,在这样一幅风骨面前,都作了陪衬。
什?什么?!莺莳惊讶,嘴巴张了半天都没合拢,直到冷风把两颗门牙吹得痛了,她才跟兔子一样地追向叶思惘:“师兄你方才说什么?”
其实她是听清了的,可是她偏偏就是想听他再说一遍。
他说她配莫邪剑没什么不好,是不是至少在他心中自己是不一样的?
“好话不说第二遍。”叶思惘继续提步走着,却刻意放缓了步子等着莺莳跟上来。
“什么好话,昆仑山上的风雪太大,我没听清~”
“……”
“师兄~”莺莳总算跟上,抬手拽住他道袍的袖子,来回摇晃,真的是跟小时候一样。
二人渐行渐远,素淡的身影也逐渐在漫天飘雪之中变得模糊。
其实那个时候,莺莳是真的有想过,便是这样陪着他一直到老。就像她一直很喜欢的那一句话一样,从天光乍破,相伴到暮雪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