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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绯织觉得自己来的很不凑巧,又很是时候。不凑巧的是,他是个最讨厌麻烦的神仙如今却撞见了一个麻烦。巧的是在孟织云这个□□烦哭爹喊娘要和叶澜音决一死战挽回她个人尊严的时候,苏绯织正巧能顺手替叶澜音挡上一挡。而且苏绯织的修为比起孟织云那可就又是一个层次了。
孟织云虽然并不喜欢苏绯织,可苏绯织的仙职要比她高上几个阶位不说,还是天后娘娘娘家那边的弟弟,天帝陛下带了个表字的小舅子,天君的舅舅,青黐帝君的兄弟。这些头衔加起来压都能把她压死,是以在苏绯织面前她便是心有不甘也不敢造次。只能在心中又将叶澜音骂了个千万遍,明明在三界碑中什么都不是,却偏偏还有那么好的运气,被上神风寂收为义女,还攀上了苏绯织这么一个皇亲国戚。真是想想就让她生气。
有苏绯织在,孟织云便像是被削了指甲的猫,苏绯织光靠一张脸很好的就将她打发了。然而被孟织云这么一闹,叶澜音的心情便有些不好了。若是一起苏绯织还能逗她笑笑,或拉着她去人间逛逛,但如今有了苏越苏绯织倒落得个清闲。笑着与苏越闲聊了两句,又与叶澜音宽慰了两句便驾着小白云飞走了。嘴上说的是:“这哪是仙子该有的样子,分明就是个泼妇,亏她姑父还担着个司律的名头呢?自己家的侄女也不知道好好管一管,看我不去我表姐那参他们一本!”可哪里知道是不是又去找哪个神仙喝酒去了。
叶澜音心情不太好,却又不想让苏越看见,强颜欢笑了一会儿便寻了个理由去到院子里。背开苏越,她长长叹了一口气。目光瞧向那一株红梅,几场雪落之后,原本的花苞全部绽放出芬芳的花朵。叶澜音记得自己与苏越讲起绿衣的故事的时候,那红梅树开的也与现在一样好。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枝子上的红梅不再是那时的红梅,而那时的人也都没有了那时的样子。
朱颜辞镜花辞树,最是人间留不住。她留不住绿衣也留不住苏越,便是这一树的红梅,等到来年春日冰雪消融,只怕也要谢落了去。
都说春光好,只怕来年的春天又是另外一番人事。
叶澜音觉得孟织云在她面前虽然将嚣张跋扈发挥的淋漓尽致,但实际上孟织云远比她要可怜。她喜欢浅沧,但这种喜欢仿佛已经过去了很多年。而孟织云却不一样,她和自己以前一样依旧活在那样一个幻影里。明明知道那人遥不可及,却还是给自己编织了一段跨越了许多鸿沟的美梦。
在北邙山上叶澜音卸下了所有的防备,或者说在她的潜意识里从未觉得苏越是她应该要防备的人,因此,当苏越从背后伸出手来将叶澜音圈在怀里的时候,叶澜音楞了楞。她眨了眨眼睛,睫毛上雪便融化了去。苏越裹了件滚着白狐毛的大氅,他用那大氅将叶澜音裹住,将叶澜音的手捧在自己的手里。苏越的手是暖和的,就像他靠着她后背的胸膛,一样都是温暖的。
此时无声胜有声。苏越因为生病而消瘦的下巴就搁在叶澜音的肩膀上,他呼吸的时候温热的气会有一些洒在叶澜音的颈项。叶澜音歪了歪脑袋,将头与苏越的靠在一起。良久,他们都没有说话。直到雪下了又大了一些,落在苏越苏越的手背上,叶澜音瞧见那鹅毛似的一片融开了成了水,忙牵了苏越的手将他拉回屋子。边走边说:“我吹一会儿也就罢了,谁让你出来的?”
颇有些责问的语气,但并不是在责问苏越,而是在责问她自己。
屋子里生了几个暖炉比起外面简直是另一个天地。苏越跟着叶澜音进了屋子,叶澜音将她拉倒火炉边第一件事情是去解他身上沾了薄雪的大氅,不然这雪化了成了水还被苏越披着身上,他不受寒那才是奇了怪了。叶澜音将大氅放到一边,又从柜子里取了一件干净的给苏越披上。叶澜音垂眸帮苏越系着系带,苏越顺势便又握住了她的手。叶澜音停下动作去看他,对上那一双染了炉子里的火光而变得更加明亮的眼睛。
“不要哭。”好看的薄唇里逸出简单的三个字,却温柔的让叶澜觉得难受。她低下头,反复摆弄着那两根系带,有些嘴硬,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回应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
苏越将手扶在叶澜音的后脑勺上,将她的小脑袋贴在自己的胸膛上。叶澜音怔了一会儿便听苏越好听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她脑袋上面传来,苏越说:“难过也不可以。”
叶澜音伸手环住了苏越的窄腰,她方才确实有些想哭,可现在倒也没那么难受了。织云仙子说的那些话纵然再不好听,可她对于叶澜音来说终究只是个外人,是可以不在意的毫不相关的人。叶澜音觉得,这世上纵然有十个织云仙子,或刁难羞辱她,都抵不过一个苏越在她身边所给予的温柔和陪伴。
她以前想要的东西很多,也曾天真浪漫的想过那人会娶她成为自己的妻子。便也想着与那人携手看云卷与舒,观人间花开花落,或策马同游或泛舟湖上。那时她以为,天下那么大,她和他一起总能将每个地方都走一遍。然而后来她明白,那不是希望,而是奢望。
而如今她所求的,唯有苏越。便是拿天地与她换,她想要的也只有一个苏越。
苏绯织猜的不错,多亏了苏越在身边,叶澜音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因此晚一些的时候苏越拿那张叫做澜音的琴,将那些琴谱上的曲子捡了一些觉得叶澜音会喜欢的弹给她听时,她堂而皇之的霸占了苏越另一半的书案,就着苏越写批注时研好的墨,铺了一张宣纸,拿了一支苏越惯用的紫竹笔勾勾画画着。苏越在弹完一曲静观吟后抬头看她,她却慌慌张张的拿手臂去遮挡面前的宣纸,又怕被衣袖擦花了墨,一惊一乍的模样很是可爱。
苏越浅浅一笑:“小澜是在画画?”
“嗯。”叶澜音有些尴尬的应了一声,手还遮着呢,忙伸出右手去挡苏越的脸:“你别看。”
琴棋书画她是一样都拿不出手的,琴得苏越手把手教她,棋呢得苏越时时刻刻让着她,有一次苏绯织瞧见叶澜音跟苏越下棋觉得很是新奇。一面问苏越是什么时候教会叶澜音下棋的,一面挽起袖子非要和叶澜音下一盘。不过在几个回合之后,苏绯织几乎是哭着央苏越将叶澜音带走,原来这丫头下棋还想着悔棋,苏绯织埋怨的看苏越一眼,心想一定都是这家伙给惯的。
叶澜音写的字并不算娟秀,但也不算难看。至于琴棋书画里的画嘛,她虽有一个在上古时就已经能将世间万物画的栩栩如生出神入化的爹,却因为不是亲生的,父女相称这么多年了,竟然连风寂笔下的一分半分都没有学来。好在风寂也并没有为难或是强迫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就看出了她并没有这方面的天分。
叶澜音方才只是见苏越抚琴的样子极是好看,便想要将他画下来。苏越给她画过那么多的画像,她便也想着自己给他画一幅,不过诚然她没有这方面一星半点的天赋或是实力,画出来的东西难看到她自己都不想承认那是苏越。因为那根本不像是个人,而是个扭扭曲曲的怪物。苏越总说是他委屈了叶澜音,如今叶澜音反思一番方才觉得其实是自己委屈了苏越。自己好像除了做饭以外,无一样能拿得出手的技能,而苏越若是那重口腹之欲的,找个厨子也就好了。
这一想,她便有些得意的一个人窝在那边傻笑。她笑了有一会儿,直到耳边有传来苏越的琴音,她转头看苏越见苏越垂眸抚着那张琴,这才将遮挡的手放了下去。又抽了张宣纸,打算重头再画。她一面不知轻重的拿狼毫勾勒着苏越好看的脸型,一面告诉苏越:“等我画的好了才能够给你看。”
反正她所有的决定苏越从来都只会点头说好。
等苏越弹完琴,叶澜音早就将自己的画作收好了,叶澜音笑嘻嘻地蹭到苏越身边,苏越将琴放在一边,这才看到叶澜音蹭了一身的墨水。手上不必说,嘴角面颊上都沾了一些黑墨。面颊上是不经意间蹭上去的还好说,这嘴角的一块,也就是苏越了解叶澜音才能够知道,她一定是在思考的时候习惯性的去咬笔头,却不知朝着自己的是蘸了墨汁的笔头。苏越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张帕子,一手轻轻捏住了叶澜音的下巴,一首拈着那张帕子替她处理面上的墨汁。
叶澜音乖乖的仰着头,说到底她在苏越面前也很少有不乖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