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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澜音支颐打着哈欠,显然是没有睡饱,她惺惺睁开眼睛尖苏绯织一双好看的眼睛正瞬也不瞬的瞧着她,继而又打了个哈欠,抬手隔空取来一个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顺口问苏绯织道:“我脸上长花了?你这样瞧着我作什么?”
叶澜音醒来之后没哭没闹没问苏越,可见风寂下手下的够干净。苏绯织好起来的时候嘴巴一向甜,他忙笑道:“瞧你长的好看呗!”
叶澜音问:“比你如何?”
苏绯织又是一笑,抬手抹了抹自己的鬓角,桃花眼勾人地将叶澜音瞧着:“比起小爷我嘛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叶澜音习以为常,送了他一个白眼然后继续喝自己手中的茶。苏绯织见叶澜音眉头微微蹙着,便小心着问了她一句怎么了。叶澜音垂着眸,低头看自己手中捧着的那杯茶,摇了摇头,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句这茶怎么不是青凤髓。青凤髓产于建安,是人间的茶,苏绯织听到这三个字面上神色微便,然而当他嘻嘻打量着叶澜音的表情见并无什么变化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琼瑶山上多有仙茗,人间的茶不是没有,譬如风寂喜欢的九华英和苏绯织喜欢的大石枕就都有一些,然而他们喜欢也只是在人间的那些香茶中较为喜欢而已,毕竟人间的茶又哪里能和天界的仙茗相提并论。
而青凤髓是叶澜音后来在北邙山上才喜欢上的茶,然而苏越喜欢的茶是敬亭绿雪,是以叶澜音每回泡茶泡的都是敬亭绿雪,都是斟给苏越喝的,而苏越每回递给叶澜音的茶都是他新泡的青凤髓,是叶澜音喜欢的茶。想到这里,苏绯织默默摸出小扇子出来怏怏给自己扇了扇,如今苏越没了自然不会有人惦记着给叶澜音沏上一壶青凤髓了。而风寂抹去了叶澜音的记忆,同样也不会有人惦记着给苏越煮上一壶敬亭绿雪。
叶澜音真的忘记了苏越,也忘记了自己在人间北邙山的那两年。然而那两年的记忆却也并非空白,风寂用术法给叶澜音重写了那两年的记忆,而那段记忆无非就是在琼瑶山中养花弹琴,偶尔逗鸟捉鱼,与苏绯织四海八荒的去闲逛。无甚新奇的记忆,却也是小叶子在没有遇见苏越以前那一千九百多年的日子。
苏绯织觉得自己对不住叶澜音也对不住苏越,可诚然让叶澜音忘记苏越无疑是他二人现在最好的结局。毕竟苏越已经不在,已是不可更改的了。
苏绯织与叶澜音闲聊了一会儿,就像以前一样,苏绯织瞧着叶澜音唇角漾开的笑,仿佛觉得上一次和叶澜音在琼瑶山中这样的谈笑已经过去了许多许多年。看着落日的余晖将远处的山脉与天空的空白染成了一幅画,苏绯织收了折扇同叶澜音讲:“再晚一些去到月老祠只怕天都黑透了。”遂起了身,看着叶澜音因为不记得苏越而不会痛苦,他便也安了心。叶澜音站起来,习惯性地与他说了一句:“吃了饭再走嘛。”
说完她自己先是一愣。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还是脱口而出,就像是以往说惯了一样。然而奇怪的是,叶澜音虽然会做饭,在琼瑶山却不常做饭。因为风寂与苏绯织皆是仙身,神仙虽然也能食五谷却也不必如同凡人一样一日三餐以此饱腹。听到叶澜音这么一说,苏绯织也是一愣,他看向叶澜音的时候叶澜音正低头看着自己的一双手。那双手她自己摸上去,右手的掌心和食指的指腹上都长了薄薄的一层茧,什么时候长出来的,她并不知道。她仔细去想,也并没有找到与这些茧有关的记忆。
苏绯织深怕叶澜音会想起什么,忙伸手拿扇柄往叶澜音掌心‘啪!’地一落,惊得叶澜音转头就瞪他,他还得撩着头发笑嘻嘻地同叶澜音讲:“吃你做的菜有什么意思?你要是馋了不如随小爷我一道去趟长安,摘星楼里的酱鸭子你不是一直喜欢吃吗?”
摘星楼里的酱鸭子的味道叶澜音一直念念不忘,她嗷了一声,眼睛都发了光,然而还是怏怏地一屁股坐在的石墩上,两腿一伸,一脸苦大仇深地说道:“吃什么呀,你是没见过我肚子上的肉,再吃我就真的胖死了!”
苏绯织暗忖,小爷我当然没见过你肚子上的肉,要见了,你父君别说挖眼睛,把小爷我活剐了都是极有可能的!想想曾经的司律上仙常魏,苏绯织不禁心有戚戚,虽说那人怎么着也是恶有恶报,这么着也着实让他也顺带着出了一口恶气,然而到底还是忒狠了些。苏绯织在心中嗤嗤声道,果不其然,有女儿的父亲都是爱女狂魔吶!
叶澜音的记忆如今剩下的只有吃喝玩乐和百无聊赖的漫长岁月,因此她记忆中的自己还是那个好吃懒做一觉睡到太阳晒了屁股,睁开眼睛看了看又继续睡的自己。叶澜音肚子上有没有肉苏绯织不知道,苏绯织知道的是现在的叶澜音比起两年前的叶澜音真的是瘦了。也许是叶澜音醒来只抬手揉了揉眼睛,便迈了门槛出来,还未来得及照镜子,在苏绯织眼中,她原本还有些圆润肥嫩的脸蛋,如今是真的瘦成了那巴掌大的小尖脸。
苏绯织揣着心事摇着小扇子走了,而叶澜音支着脑袋瞧着那杯茶思绪也不知飘荡到了哪里。她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坐到茶凉了,院子里的梨花娇软地铺了一地,她才觉得自己应该找点事情来做。该做些什么呢?叶澜音略想了想,自己以往都在做什么呢?看看书,修习修习法术,弹弹箜篌,给戌晚花浇浇水翻翻土,然后收点桃花埋在院子里酿酒?
可是,她又为什么要做这些?
对于这些叶澜音发觉她自己竟然斗提不起兴趣了。就像她突然间发现自己其实好像忽然也没有那么喜欢浅沧了。
她记得她当初是想用箜篌弹一首曲子在浅沧生辰的那一日送给他的,后来苏绯织带她去人间找绿衣学了一支舞……再后来……她竟然有些想不起来了。就像宿醉之后莫名其妙的断了片,她揉了揉额角的穴位,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譬如她不再在意那些戌晚花的花籽,不再每日看着时辰去给它们浇水施肥,叶澜音转头看向院子外头的那一片草地,那里也曾被她埋下了一大片戌晚花的种子,然而似乎也许久都没有翻过土,除过草了。
那么多年的习惯去做的一些事情,突然之间发现都与自己没有了关系,叶澜音觉得胸口像少了什么东西一样空荡荡地,然而当她伸手抚向胸口,却发现在那个位置明明多出了一样东西。噗通,噗通,温柔地跳动着。
她……有心了?
她有些惊讶,理应欢呼雀跃,却不知为何莫名的觉得有些怅然和悲凉。她似乎真的忘记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譬如她怎么会有这一颗心,譬如为什么一觉醒来却好像还是在做梦一样,很多东西明明熟悉却又同记忆中的有些衔接不上。她努力的去想,然而脑海中所有的记忆都显得泛善可陈。
就这样,她带着疑惑浑浑噩噩的在琼瑶山上呆了几天,当有一天她无聊的将那些埋着戌晚花花籽的土地重新翻了翻土而选择种上一些白菜的时候,动作娴熟,她甚至知道该什么时候给这些白菜浇水,施肥,或是覆了雪之后的白菜会更加的甜之后,叶澜音确信自己的记忆是残缺的。
她想到有一件宝贝可以帮她找回她遗忘了的那些记忆,是苏绯织给她的端光镜,能看到前世今生三千界中每一个空间里所发生的事情。
想到端光镜叶澜音去到房中才发现自己的那副丹青美人图不见了。她便是从那副画中走出来的,样貌皮囊都是画中那名女子模样,那张画想必琼瑶山更像是她的避风港,是以她收罗的宝贝大多都是藏在那幅画里。可那副画如今却并不在琼瑶山,这不禁让叶澜音心中更生疑惑,好在那幅画与她本是一体,她闭上眼去感应,便晓得了那幅画所在的位置。
使叶澜音觉得奇怪的是,那幅画所在的地方竟然是人间。而她并不记得自己何时去过人间。
北邙山?
叶澜音驾着小白云去北邙山的时候,路上捏着诀贴在唇角问了苏绯织一句:“苏绯织,我们什么时候去过北邙山吗?”
苏绯织接到叶澜音这一句传音的时候,距离叶澜音醒来或是距离苏越离去正好七天。彼时他正在人间的某个画楼里听曲儿,听到叶澜音这一问,手一抖,杯子里的酒直接洒在了旁边陪着酒的俏娘子白花花的前胸,而苏绯织的脸更是比那被酒洒的一片还要白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