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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田灵儿带着女儿小萱早已歇息去了,只有齐昊与林惊羽依然对坐在松亭中。
明月照孤亭,山风寒若水,师兄弟二人依然没有散去的意思,总有许多的话会想说出来,他们聊了很多很多,从过去说到现在,从儿时说到长大,时而欢笑,时而沉默。茶冷水干,已是夜深人静时候。
便在这时,他们两人忽然像是同时感觉到了什么,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去,只见远方河阳城方向,忽然有一道三色光柱冲天而起,矫矫如龙,直上天际。齐昊“咦”了一声,起身走到山崖边上,凝神看去,过了好一会儿,那光柱缓缓黯淡下来,在夜幕中渐渐消失了。
身后的脚步声响起,林惊羽走到他的身边,眉头微皱,道:“看着模样,似有宝物出世的迹象,只是那宝光升腾之地离青云山如此之近,怎么还会有什么重宝藏着吗?”
齐昊脸上也是露出淡淡疑惑之色,看来也有几分不解,林惊羽沉吟片刻,道:“师兄,要不我过去看一下罢。”
说着身形便要踏出,但齐昊却忽然伸出一只手臂,拦下了他,道:“惊羽,你不要过去。”
林惊羽微怔,转头向齐昊看来,道:“为何?”
齐昊负手而立,凝望着远方夜幕,缓缓道:“此地离青云山太近,宝光征兆又如此显赫,不可能不惊动通天峰上。如今七脉合一,令出一门,虽说真要过去也是无妨,但我们也不必多事,萧师兄自会处置的。”
林惊羽深深看了齐昊一眼,齐昊神色如常,却并无一丝一毫异色呈现在脸上,只向那远处又看了片刻,便回到那松亭中去了。林惊羽缓步跟了过来,路过松亭外时,忽然抬头看了看那块牌匾,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随后慢慢走入亭中,在桌旁坐下,沉默片刻后忽然道:“师兄,当年掌教真人推行七脉合一之事时,为何你会赞同拥立?”
齐昊双眉一扬,望向林惊羽,林惊羽并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坦然地看着他。二人对视片刻,齐昊忽地淡淡一笑,道:“昔年旧事,你好好的又提起作甚?”
林惊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齐昊,片刻后,将目光移开了。
齐昊凝视着面前茶杯,又过了片刻,道:“七脉合一之事,大违青云祖制,昔年萧真人甫一提出,门中上下尽数哗然,说什么的都有,可是你看时至今日,还有谁会提起此事?而且不管怎样,今日局面但有明眼人都能看出,青云门正是蒸蒸日上的格局,可见当年七脉合一是对了的,萧真人雄才伟略,如今已得门中上下衷心拥戴,无人不服。”
林惊羽眼角微动,过了半晌,慢慢点了点头。
齐昊的声音还在继续:“昔年七脉之中,虽然开始无数人鼓噪纷乱,然而自萧师兄于诸脉首座长老间连番纵横谋划后,直到最后定夺时,自始自终明确表示反对的,也只剩下小竹峰一脉而已。大局已定,多言无益,为兄身负龙首峰一脉重责,夙夜难眠便是想着不敢对不起历代祖师传下的道统,所以当年也是谨慎决断,至今想来,并无悔意。”
林惊羽猛然抬头,皱眉急道:“师兄,我并无责怪于你的意思,只是偶然想起往事,才有此一问。”
齐昊笑了笑,挥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道:“我明白的,你不用解释。”顿了一下,他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丝茫然,目光也投向远处,轻声道:“其实有时候我也会想,那时候我做的决断到底对不对?又或者如果当年师父还在的话,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决断?”
林惊羽霍地站起,看向齐昊的目光中已带了几分少见的惊意,道:“师兄,你莫要胡说!”
齐昊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林惊羽那惊疑不定中夹杂了几分关切之意的脸色,片刻后微微一笑,也是站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也就在你面前说一说牢骚话,你不必担忧。”
林惊羽面色也渐渐冷静下来,低声答应了一句。
齐昊沉默片刻,把话题岔开了去,道:“以我看来,今夜这宝光突起,事虽蹊跷,但也不值得本门全力以赴,最多派遣一长老前去查看即可。昔年七脉合一时,诸脉之中,尤以风回峰一脉对长门支持最力,曾叔常曾师叔甚至主动让位以示众人,可见其心。是以如今掌教真人最信重的人,大概便是曾书书曾师弟了。若无意外,想必萧真人会请他出山去查看的,所以,师弟你也就不必多跑一趟了。”
林惊羽默默点头,道:“师兄明见。”
齐昊嘴角抿了一下,似乎对这“明见”二字报以些许苦笑,随即负手转身,缓缓走去,月光如水,照得他身影在孤亭之下,带了几分孤独之意,过了片刻,忽听到他有些轻飘的声音传了过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只怕你是不知道的。前些日子,萧真人曾暗中派人知会陆雪琪陆师妹,想要去大竹峰上拜访一下,结果被陆师妹断然拒绝了。我只是不明白,如今这样一切大好的局面,我们那位萧师兄究竟为了何事,居然还会想着去大竹峰上呢?”
“嗯?”林惊羽显而易见是吃了一惊,猛地抬起头来,望向那负手渐渐走远的齐昊,眼中惊疑之色再度显现,只不知究竟是为了萧真人的意外举动,还是齐昊竟然能够得知掌教真人的这等私密之事。
月光之下,齐昊仰首走着,身影渐远,终于是渐渐消失在月华之中。
河阳城下,地下河床。
小鼎那句话才一出口,王宗景与苏文清便都怔住了,苏文清反应很快,立刻就摇头反对道:“不可,这一伙人形迹诡异,绝非善类,而且我们从未听说青云山附近会有这样一处掩埋于地下的奇怪地方,里面也不知会有何等样的危险,不能随意进去。”
小鼎却是满脸跃跃欲试的表情,看着那条石壁背后神秘的长廊满是好奇之态,忍不住转头对王宗景道:“王大哥,你说呢?”
王宗景见小鼎和苏文清都是同时向自己看来,一时也犹豫起来,只是斟酌了一会,他毕竟不是小鼎这样的孩子了,想得也更多些,还是摇了摇头,道:“小鼎,咱们还是不进去的好。”
小鼎顿时脸上露出失望之色,王宗景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小鼎,咱们现在连置身何地都不知道,不能再随便踏入危险莫测的地方了。再说,咱们这一路被水流卷到这里,除了咱们三个人外,还差了一个人始终没找到呢。”
小鼎一震,顿时叫了起来,同时脸上掠起一丝愧意,道:“哎呀,我怎么都忘了仇大哥了!这可怎么办,咱们到现在也没看见他?”
王宗景沉吟片刻,道:“上游那片地方我们是刚才顺着走下来的,既然没发现雕泗的踪迹,说不定他是被水流冲到下游去了,我们还是继续往下走吧,仔细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到他,同时说不定也能发现出去的道路。刚才那些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必定是从某处进到这地下河床的,说不定便在下流某处。”
苏文清点了点头,道:“王公子说的没错。”
小鼎顿时便跳了起来,招呼了大黄小灰,一旦转变心意,看他的模样倒比王宗景与苏文清二人更着急一般,急切地道:“快走,快走,咱们得快点。”
王宗景与苏文清对望一眼,都是微微苦笑一下,当下三人带着一猴一狗,离开了那闪烁着神秘光芒的洞口,向下游继续搜寻而去。
只是这世上的事情仿佛就是要和他们几个人作对一样,这向下游方向走了一段距离后,河水便弥漫而来,淹没了所有去路,只剩下脚下河滩,而前头地势低伏,已经完全被水淹没了。
前无去路,三人一时都是无语,半晌后苏文清皱起眉头,道:“竟然没路了,那刚才这些人是怎么进来的,难道是游过来的吗?”
王宗景迟疑了片刻,道:“或许他们道行很高,可以驭剑,飞过来的。”
苏文清皱了皱眉,面上多了一层忧色,王宗景看在眼中,自是知道她在担忧什么,事实上如果刚才那些黑衣人道行很高的话,对他们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只是眼下前无去路,真要下水三人也是不敢,本来就是被古怪水流冲刷到这鬼地方的,万一这河水只是表面平静,水面下仍有什么诡异暗流的话,岂非又是再入险地?
无可奈何之下,三人只得又掉头走回,眼看那洞口渐渐又出现在视线之中,神秘的长廊在岩壁背后若隐若现。就在这时,渐渐走近那个洞口的苏文清忽地发出一声带了些惊疑的声音,像是看到了什么,向那洞口处紧走几步,仔细看了看后,忽然回头对王宗景和小鼎招手道:
“你们快过来看看这儿?”
“怎么了?”王宗景与小鼎赶了过来,顺着苏文清手指的地方一看,只见岩壁被破开的洞口边缘,有一处地方好像多了几滴水渍,水珠流淌,在灰砖的地面上慢慢拢成一圈深色。
王宗景迟疑了一下,道:“会不会是那些黑衣人留下的?”
苏文清却是断然摇头,道:“我刚才看得很清楚,那些人身上衣物都是干燥的,绝无浸水潮湿的可能。”
小鼎在一旁嚷了起来,道:“不是他们,那还会是谁?”
王宗景却是和苏文清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过了片刻后,王宗景低声道:“你认为是他进去了?”
苏文清迟疑了一下,道:“我不敢肯定,但除了他我想不到别人。”
王宗景揉了揉额心,似乎有些想不通的地方,苦笑道:“那他为什么不叫我们?”
苏文清缓缓道:“也许是他没看到我们,或是刚刚恰巧才被水流冲到此处苏醒过来,看到这个洞口,便进去了。”
小鼎在一旁听得老大不耐烦,嘟嚷道:“你们两个说什么嘛,搞了半天到底要怎么办,依我看,咱们还是进去看看算了。”
王宗景眉头一挑,向苏文清看了一眼,苏文清苦笑一声,又看了看外面那些黑暗的河道,轻声道:“也只有如此了,不然咱们也是被困在这地下,找不到什么出路的。”
王宗景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
“好,我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