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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承骏的确雷厉风行得很,沉声将几件以后必然不会瞒着邱予宁的机密提前撂下,再用一本对邱予宁来说正搔痒处的秘法详解略作台阶,就成功让邱予宁从礼貌的敷衍变成了沉静的认真。
邱予宁把他的态度和手段看得明白,但是人在屋檐下,他看得再明白也不得不低头。
之后,赵承骏仍旧没有半句废话,关于邱予宁的生平他半点不问。该知道的他都已经从资料上知道得清清楚楚,他明白那必然是邱予宁的旧痛和伤疤,又何必再去平白做那恶人。
“坐吧,不必一直站着。”
赵承骏神情略显温和了些,示意邱予宁坐下。见邱予宁依言在对面沙发上坐好,而且神情姿态都十分平静,他再次欣赏的点了点头,不用邱予宁说什么,他就倚着沙发说道:
“确实有点事情要你来做。”
“你没有师承,自幼依靠大众法门修身养性,多年坚持不懈,不仅把体格练得劲实健康,还在十三岁就把精神力突破到异能阶三层。年轻、毅力、资质,这三点显而易见可以让你步入天才行列。”
“不过,仅凭这三点,你虽然足够优秀,却也不是独一无二。”
赵承骏双眸幽黑深邃的看着邱予宁,不疾不徐,低沉有力的说着。
“身世没有羁绊,秉性知恩图报,处事机敏早熟,再有这三点,足以让你将绝大多数齐头并肩的同龄人远远甩开。”赵承骏似乎铁了心要将邱予宁从头到脚“夸”一个遍,虽然他自认说的都是他了解到的事实,“其实单凭这六点,我已经可以确定必须选你了。更何况……”
赵承骏说到这里,见邱予宁黑幽幽的眼眸炯炯有神,始终倚着沙发看着他,听得异常专注认真,青涩帅气的脸上既没有羞赧害臊,也没有矜持自傲,仿佛置身事外一样。尤其那副还算不得结实高大,只能说是匀称健康的小身板儿,坐姿居然笔直英挺得和他差不多。
赵承骏暗暗挑起眉,突然想起之前沈西威提到的“早熟,喜欢摸”,食指就重重的敲着沙发扶手,把刚要出口的话暂时咽了回去,靠后眯眼,深沉说道,“更何况,你还长得足够讨人喜欢。”
果然就见邱予宁原本泰然平静的神情微微僵了一下。
邱予宁心头的确猛地揪了起来,他这语气不对!
一朝被狗咬,十年怕犬吠。
邱予宁被留在这里听机密,看似沉静,实际上心里头哪能没有紧张。
他本就把赵承骏划归到非正常系列,冷不丁听到这样调笑的口吻,当即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在暖秋私人药馆打工时的惊险糟糕经历,思维飞速旋转起来:看他长的人五人六的,难不成也是个变-态?还是个七层的高阶超级变-态?娘喂,我重生后怎么就他妈开始招惹恋童癖了我!
三年前在暖秋私人药馆听到的“赞美”,至今想起来都会让邱予宁浑身起鸡皮疙瘩,但他偏偏因为当时的惊险和愤怒而把那场经历记得清清楚楚——
当时那个名叫吕仓的炼丹师倍儿强硬的按住他、倍儿温柔的撕扯他的衣裳,还肉麻兮兮的摸他的脸,同时更是深情款款、极度文艺,像念诗一样的对他赞叹道:
“向阳温暖处的阳光虽然也会吸引人,却流于平凡,泯然众人;
阴暗泥泞中的灿烂才是耀眼夺目,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占有……”
诗个屁!耳朵都听脏了!对了,吕仓那变-态炼丹师说这话的时候就是眯着眼睛,而且就快把他剥光了。他那时寒着脸抓着裤腰带抵抗,直到吕仓卖弄风骚的说到“你在艰难孤苦中伫立得坚强,乐观得璀璨,请让我呵护你俊美的容颜”时,他忍着作呕,猛地暴吼:“呵护你老祖!”
他将隐忍积攒了许久的精神力虚拟成刀尖模样,觑着机会狠狠冲击向吕仓的脑门儿!那变-态虽然是胡邦高薪聘请来,好吃好喝供奉着的有着师承的超级炼丹师,力气也大得出奇,但一身能耐都在炼丹上,实力只有火异能二层,又见他年纪小而有些掉以轻心,他才好险成功脱身。
精神力异能者的基本能力,在防御上是遮掩自身气息,在攻击上是精神冲击。
就像火异能者一觉醒异能就能够发出小团高温的火球一样。
不过,精神力异能在低阶时候,单纯的攻击力远远比不上火异能、金异能等五行异能。
说实话,那次糟糕的经历到现在已经不会真的破坏邱予宁的心境。他邱予宁是谁,心胸宽广得跟大海一样。过去那点子破事儿,说得难听点,早被他像放屁一样放过去,又被海风吹得烟消云散了!谁还没个糟心的时候?
不过,要是以后有办法报复吕仓,甚至再捎带上那个道貌岸然的收留了他一年多,却又转手就将他卖了的胡邦,邱予宁肯定不介意狠狠的践踏过去!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眼下却来不及多想,邱予宁沉眸低头,暗暗咽了口唾沫,就等赵承骏接下来说什么。
但是等了一小会儿也没听到赵承骏继续说话,邱予宁心头揪紧,不敢再耽搁,抱起膀子靠着沙发,抬头大方一笑,坦荡爽气的说道:“哈,赵先生谬赞。我还小,就算赵先生有心给我介绍个漂亮媳妇儿,我也只能提前谢过。嘿,要谈恋爱,我恐怕还得再等几年,还没发育好呢。”
赵承骏坐得挺拔,敲着食指垂眸不语。他见邱予宁那一瞬间的压抑,就也想起了资料上详细写出的那件对邱予宁来说堪称惊悚的经历,心里略感不快,同时也暗觉自己因为终于寻到完美人选而有些振奋失态了,居然出言调笑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孩子。
赵承骏是不愿平白揭人伤疤,但既然不小心碰触到了,他也不需去作掩饰,干脆问道:“你把那个精虫上脑的‘超级炼丹师’险些冲击成脑残,事后对胡邦说了什么,他才没找你麻烦?”
这一点因为是邱予宁和胡邦私下里说的,只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又隔了太久,赵承骏并没有查出来。他问得十分坦然,似乎有些好奇,但也仅此而已,既没有同情悲悯,也没有正义盎然。
邱予宁心脏半提着无法放下,浓眉扬起,咧了咧嘴,宛如说笑般道:“也没说什么,就是跟他摆事实讲道理。我身为弱势群体,又不想对恶势力徒劳装可怜求同情,也只能试着讲讲道理了。”
赵承骏翘着腿,仿佛和朋友聊天似的:“哦?怎么摆事实讲道理,说来听听?”
邱予宁心头纳闷儿,一摊手,倚着沙发笑道:“我就跟他说,胡少爷,您看,我好不容易活到十岁,谁对我有恩,我都记得,以后有能力了绝对拼命报答。我又跟他讲,我有精神力异能,还对炼丹颇有天赋,以后就算不能成为大才,也总比他将我当成娈童送给恋童癖玩废了强得多。”
赵承骏沉默了下,呵的笑起来:“胡邦就答应了?”
邱予宁不是那种喜欢被人同情悲惨遭遇的人,既然说到这里,而且还必须说下去,那么赵承骏越是大方干脆,他心中就能越是敞亮,“应该是答应了吧。他始终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看了我好半天,把我看得浑身发毛,然后转身就走了。”顿了顿,浓眉一挑,“再然后我也趁机逃了。”
赵承骏笑得宽厚胸膛微微震荡,整个休息室里都是他爽朗的笑声,指着邱予宁道:“狡猾!”
邱予宁挠挠头,笑道,“谁知道还没逃出多远,恰巧遇到昆哥重伤。暖秋私人药馆在市中心和南区的中间,昆哥当时身上好像也没电话,趴在路边怪可怜的。不过那时昆哥对我来说还只是个陌生人,我自己就够麻烦大的了,自保都不足,也没那心力去救他。但是我又想啊,胡邦在中柏市很有势力,我一个小小流浪儿,就算逃了,又能逃到哪儿去?万一再被哪个恋童癖看中了,还不得任人揉扁搓圆的?不如找一棵看上去不算邪佞的大树攀攀,只要我对这大树有恩又有用,只要胡邦还没无耻到死皮赖脸的程度,我就能继续安全的活下去。”
邱予宁轻轻拍了下腿,声音低沉,说书似的继续道,“当时我一琢磨,心想就这么定了!不试试怎么行?立马跑过去把昆哥给拖起来,又回了暖秋私人药馆。我力气小,把昆哥拖得脸皮发白,那时我还真怕他事后揍我。暖秋私人药馆的药师见昆哥伤重,虽然还睁着眼睛,但那纯粹是靠异能拖着性命,实际上都快没气儿了,那个当值药师是普通人,对异能者有点心结,生怕救不好昆哥会坏了他名头,所以不愿去救,只说昆哥要死了没救了,要把昆哥给送出去。”
说到这里,邱予宁神情一凝,越发说得激昂,“要真送出去我可咋办?我当时就急了,说不要扔他,我来救,救不好算我的!我把昆哥带回宿舍,给他清理伤口,上药包扎,再给他擦身驱热,又熬药给他灌下,一碗接一碗的药汤灌下去,把他撑得直翻白眼儿。我再给他按摩穴位,累个半死,好歹他体格强悍,我才把他给救了回来。等他清醒,我也不瞒他,就实话实说。幸亏我没看错人,昆哥既没怪我险些拖死他,也没怪我差点撑死他,很是爽快的把我收留了。”
邱予宁语调轻松,心里也没有沉重,但是等他说完,整个休息室的气氛都沉闷了下来。
这些事情哪怕在详细资料上也只是几句话的事,怎么可能体会出邱予宁当时的挣扎和心情。
赵承骏默然片刻,抬头说道:“等你办成了我交代的事情,送你个媳妇也不是问题,到时由着你挑!”赵承骏不再询问半点关于邱予宁过往的事情,他想,这小孩儿活得的确太不容易了些。
赵承骏没有泛滥的同情心,但这不妨碍他对阳光得一塌糊涂的邱予宁越来越有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