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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赶不上变化。
林花花还未割开手腕,百妖洞里的妖气还未得以释放,被邪念阴了一手。她从水中飞腾而上,往茶唯方向冲了过来。
“不好。”文零抓着岩壁往这边跑来。
见状,当下之急,林花花挡在了茶唯前头。黄符滚动,包裹住邪念那如水般的身躯,黄符越缩越小,林花花咬牙切齿当下就想撕了她。
邪念再度入水,冲上岩壁顶,撞破了岩洞,上方沙石滚落砸在水面上溅起高高的水花。她用手去挡,谁知邪念从另一个方向进攻,突破了黄符的包围,一股奇力把林花花甩开。
她撞上岩壁,疼得半天缓不过劲来,扶着胸口不停地咳嗽。
茶唯贴着墙,欲要躲,邪念化成水柱往她双眸里粘合了进去,拼死了似得往她眼眸里钻。
霎时间。文零急匆匆赶来,手指触碰着茶唯,意识撞进她脑子里,想去阻止邪念。而在同时,寺清从水里飞腾而上,化成水与邪念粘合在一起。
林花花只看见,茶唯周身好像有身影叠合,撕裂又粘合,重复的几个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她从地上起来,去拉住文零的手,他眉头紧蹙,专注了全力。茶唯跪倒在地,感觉脑子里有无数个意识在抢夺,她喉咙底发出求饶的声音,低弱又无助。
恨,怨。
寺清能感受到,那微弱的情绪,像初见时,在医院,茶唯也是这样。恨自己无能为力,怨自己赶不及时。
此时,她恨自己这样的出身,害死父母,救不了秦梦里跟星燃。所以,她才封闭了自己。
楼道,墙壁上,有个通风口,排气扇呼啦呼啦的煽动着。
脚下是积水,这里潮湿,阴暗,空无一人。难道这就是你内心的世界么?寺清走了进去,指尖轻碰楼道的墙壁,黏稠像滚烫的岩浆,烫伤了她的手指。
整个楼道都在融化。
眼前不断浮现的是茶唯最后的记忆,唐万江,父母死前的场景。寺清穿过眼前这些记忆,看见另一番景象,是星燃,那双明眸,眨巴眨巴大眼睛。下一刻,却成了尸袋里头干巴巴的尸体。
是秦梦里。站在厨房切菜,坐在天台上吹风,似笑非笑。然而一切扭转,被打乱,枪声,辱骂声。
血腥味。
墙壁开始融化,血从墙壁上流了下来。不远处楼道口,站着茶唯,她脸埋在掌心里,看起来脆弱无助极了,她痛苦哭着说:“是我害死了他们,我活着就是一个灾难。寺清,我无能为力了…我看着她们一次次死在我眼前,一次又一次,却…”
楼到顶融化的血浆滴在寺清肩上,滚烫如岩浆般,她疼得咬紧了牙关。她一步一步慢慢往茶唯的方向走去。
“都不在了…寺清,我害死了他们…害死了爸妈,害死了秦梦里跟星燃…我就是一种伤害,一无是处的伤害,我除了伤害别人,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做不了…你看到了吗,我的双手上也沾满了鲜血,都是他们的血…”
整个空间不断在扭曲,融化的墙壁叠合,像要以茶唯为中心包裹成一个圆。她又想躲起来,躲在这个阴暗的世界里。
寺清忍住被烫伤的疼痛,深处手指点在她额间,指尖炽热,她柔声道:“好的呢?“
她轻笑,笑得很浅,又问:“好的记忆在哪?茶唯,世间的缘分真的很奇妙,若多年前在长沙换做他人揭开了那罐子,你说我还会站在这么?若非是一口元气救活了我,与我共用之,我又怎能活得下去?”
茶唯停止了啜泣。
寺清又说:“若不是你有持之以恒的决心,我怎能收回七章水灵。若不是你给予我的勇气,我又怎能走出一心那个梦魔?还记得初见么?“
她从掌心抬起头,对上那浅浅的笑。
往事一幕一幕。
“记得。“茶唯点头,像在回忆般,又说:”你喜欢唱昆曲,写大字,邻居家的经常来投诉…“她笑,又说:”寺清你现在不唱了。“
好久,没唱了。
都忘了。
寺清回道:“昆曲,写字,都是一心喜欢做的事。我怕失去,想留一丝念想,总是去模仿。现在我找回自己了,我做回我自己。并不代表一心就不在了。“
她的手捂住心口,另一只穿过那即将愈合的浓浆,放在茶唯心口上,她说:“一心跟你爸妈,秦梦里,星燃一样。他们换了另外的地方,活在这。“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兜兜转转,寻寻觅觅,废了好大的劲,想找回自我,其实她不过站在你身后。
楼道口,文零跟林花花站在那喊她们的名字。
抬头看见关,那紧锁在某个地方的光,像被突然被释放。茶唯被寺清拉着,一只手挡住明亮的光线,迎着光,跑向文零花花处。
…
邪念被逼了出来,她纵身跃入了海里,寺清抓住她也被拉了进去。
岩壁掉落一块石头,砸落溅起水花,溅在文零脸上,他打了个激灵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还未反应过来,只听见茶唯喊了一声寺清,抓住寺清的脚裸她被带进海中。林花花抓住茶唯,文零回过神一把抓住林花花的脚,一股奇力把他拖进了水中。
在海水里拖动,文零第三次尝到了这种滋味。
月光很亮,在海面上度了一层银光。能看见海水滚动时起的泡,茶唯呛了几口水,她死死的抓住寺清的脚不放。
寺清跟邪念纠缠在一起,难以分清是谁。
她往后一看,抓着长长的三人组,随着她一起跃进海底。寺清看茶唯憋红的脸,另一只脚用力往她脑袋上一踹,霎时间松开了手,她速度加快往海底游去。
寺清头也不回,带着邪念沉入了海底,她那双眼眸里有着坚韧的决心。
不到片刻,已不见她的踪影。
林花花从小海边长大,水性比较好,但拉着两个人也非常吃力。浮上水面,她喝了几口海水,咸得眼泪都掉了。
海面平静无波。
茶唯抹了一把脸,她吸了一口气,再次潜了下去。林花花一把抓住她头发,给提了上来,她骂道:“你以为你是潜水艇还是章叔那条鱼精啊?好了伤疤忘了疼,你还想再一次淹个半死么?”
手波动水的声,也不知被拖动了多长,离海岸很遥远。
文零把头发往后梳,呼了一口气说道:“在水里,我们帮不了忙,别拖累才是真。“
“可是寺清…”茶唯有些担忧又说:“邪念很强,我怕…“
“用不着担心,我们要相信她。”文零望着海岸边,他不停的换气,觉得刚才自己就不该下来,太冲动了,又说:“你应该担心我们自己,咋游回去。”
夜,月。
海风轻抚,平静的海面上,三人龟速的往海岸上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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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夜风要人命,更别提海风,再别提全身湿透。
三人游到沙滩上累躺在那,并排躺着,风从脚底往上灌,冷的直打哆嗦。文零吸了吸鼻子,说:“这事过后,我回头得过上几天安稳日子。真是老了,折腾一会身子跟透支似得。”
“我也累得…够呛。”林花花大口大口的呼吸,她躺着一个十字型。由于半路拉着两个游不动的,她几乎要了半条命,说话都不完整。
茶唯坐起身,双手撑在身后,一望无际的海,多希望她能凯旋而归,踏着海浪,一步一步走来。
答应我,寺清,你一定要赢。
几经波折,历经生死,事也即将平息了。文零心里是相信寺清的,他们认识了这么久,寺清坚韧的性子,她头也不回想一站到底的决心,他真的是相信她的。
茶唯坐在沙滩边上,海风吹着半湿的衣衫,可是她完全感觉不到冷,她呆呆地望着海面上,这一刻她真恨自己是一个普通人,看着寺清陷入危险而又无能为力,死,她是不怕的,可是她不能成为寺清的累赘。她一定会回来,这时间一分一秒对她而言都像是一种煎熬,她怕,怕这个夜太长,可是她更怕,天亮了她还没有回来。
直到等待海风吹干了衣衫,直到天逐渐拂晓露出鱼肚白,那平静的海面除了海风带出浪潮,再无身影。
嘴唇干涩,喉咙火烧火燎,文零吞了吞口水。气氛极度沉滞落寞,茶唯站在岸边看着不远处,许久许久。林花花抱紧着膝盖坐在沙滩上,也是紧拧眉头。
文零打破沉静,问林花花说:“这事完了,你最想去哪儿?何不跟我回老巢,过一阵安稳日子?“
回眸一笑。
她打趣道:“你还有老巢?该不会还养了一堆小鬼吧?你还真是百鬼之首啊?”
文零抬起下巴,逗乐道:“那是,我手下多少子子孙孙呢。一一介绍给你认识。”
“我想去看周收藏。”
林花花把头发掖在而后,她轻声说道。过了这么久,那个魁梧的身影,笑得一脸灿烂与身材都有冲突的周收藏,那个很讲义气的大哥,依旧在她脑海清晰无比。
晨曦的光从海面上升起,金灿灿的阳光把整个海面照的金黄,煞是好看。
他们迎着太阳。
文零笑着说:“好,我陪你去。”
“谢谢。”许久,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应该的,相识一场。再说了,他还叫我一声哥呢。”
“不止这件事,很多很多…谢谢你救了念变的我,谢谢你从鬼门关把我拉了回来,反正所有…谢谢…“
林花花越说声音越柔,文零那只眼睛里,有阳光映射的光,像海面荡漾的水,温柔得不像话。
他抓住花花的手,欲要开口,茶唯双手环胸转过头来,打破了甜腻的气氛,她呼了一口气说:“有完没完?寺清还没回来呢,你两弄得跟谢幕似得。是不是太煞风景?“
闻言,文零收回了手,脸上蜜汁尴尬。
到底谁煞风景。
…
半个月后。
寺清还是没有回来。
祠堂三人之力能修建的也修建,没有以往那么庄严,多了些落魄感。渔村很多房屋都被海水冲垮,只有祠堂矗立在那不倒。
石像依旧神圣的在那,肩上那猫形偶尔会泛着黄光,兔狲也再无出现。
茶唯每天都往海边跑,期待而去,失落而归。寺清快回来,我有很多话想说,想说文零跟花花太过黏糊,老是让人自插双眼。想说兔狲,在夜里石像会穿来猫叫,甚至晚上还会梦见跟它争夺小鱼干呢。
时间像墙上的黄历,一张一张撕,越来越薄,希望越来越弱。
文零带上林花花今天离开了符箓,去临沧看周收藏,过一段时间会回来。只留下她一人,坚持不懈的等。
死等。
两人一离开,连个声音都没了,更别开口跟谁说话了。
看着祠堂,石像上蒙了一层灰,茶唯弄湿了布一寸一寸的擦干净。她对着兔狲的石像问道:“贱猫,你说寺清到底赢了还是输了?”
自问自答:“输了的话,邪念绝不会善罢甘休对吧?所以,还是赢了?那她为什么还不回来?”
兔狲没有回她。
入冬了,天气一天天转凉。
偶尔会揽紧大衣站在海边吹一会,冻得四肢僵硬在畏畏缩缩的走回祠堂,日子闲暇无聊,过得较为轻松,只是心一天比一天沉重。
救了她,又跑了?
“好的呢?好的记忆在哪?”回忆倒来的比什么都勤快,总是无缘无故触景生情,想起以往的一些打闹日子。
今日自己煮了鱼粥,做得越来越有花花她奶的样子了。饱饭后躺在祠堂屋檐下,那赶紧的瓷砖,冬日的阳光异常的暖和,头朝着阳光处躺下,闭上眼睛眼睑都是暖暖的光。
茶唯双手枕在脑后,半身晒着太阳。突然有个身影遮挡住了阳光,茶唯睁开眼睛,那人俯视着她,嘴角是浅浅的笑,那一身白衣依旧,阳光下她像第一次见到那样,真像个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