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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宏森闻言缓缓点头,不经意中,他和林怀德的眼神就碰触到了一起,就这一瞥之下,他们俩同时在对方的眼底,看到了赤*裸*裸的羡慕和敬佩。
自古以来,不论种族,不分地域,那些彪悍勇猛的强者,都是最受人尊敬的。
蓝宏森还能好些,毕竟他从看花灯时,得知沐凌炫十三岁就能斩杀狼王开始,就很尊敬这位比自己大了三岁的翩翩少年郎。
这会看到了人家更强悍的一面,他除了打从心底里佩服羡慕,倒还没有嫉妒和忌惮的情绪。
林怀德可就不一样了,他眼见情敌如此厉害,心里怎能不多想?
苦笑着摇了摇头,“嗨,咱们也别羡慕了,谁叫人家武将出身不说,年纪还大了那么多?”
“久经沙场不说,手下的儿郎们还都那么的彪悍......”
“你看看刚才喊得,嗓子都要喊炸了,可还在喊......”
这理由还真是一张口就有,且还都不是假话,沐凌炫的手下对他忠心不二,眼里射出来的崇拜,简直比头顶灼热的太阳,逊色不了什么。
可为什么,这些话从林怀德嘴里说出来,听着就有点酸溜溜的呢?
蓝宏森最是知道这三人的纠葛,忍不住就想笑,但这会笑出来会有什么后果,他可是清楚得很,当下便努力的深呼吸,怎么也得憋住了,千万不能笑出来啊。
他拍了拍林怀德的肩膀,说道:“好啦,翰飞兄本来就厉害的很,你看刚才那阵仗,嗬,士气多足?!”
“估计这一去,不消说又是个大胜仗,你想想,那里头还有六十多降卒呢,轻轻松松也把寨门给骗开了呗。”
“有给他操心的功夫,咱们不如自己去找些事情来做,你看看,光是打扫战场,安置伤患,就得一会折腾呢。”
“再怎么说,也不能只让罗大哥一个人忙乎啊,赶紧打起精神,咱们去助他一臂之力。”
林怀德一听蓝宏森说,沐凌炫此去又是必胜,心里那叫一个苦哈哈,不过听到后面,他不禁放目远眺,见四下里躺着的尸体,横七竖八,躺着的,趴着的,站着的,各种姿态都有。
可相同的,是那满身的血污,还有那死不瞑目的双眼。
这会,不管是自己人,还是马贼,死相都一样的凄惨可怜,看得他心中好一阵翻滚。
忍不住轻叹一声,瞧着蓝宏森说道:“天气热的很啊,这些尸体可要尽快处理,要不然,明天怕是就要有怪味了。”
“就算暂时山上的弄不下来,也得派人上去就地处理,麻烦事麻烦点,但至少也要让死者落个身后干净。”
看着眼前的血腥景象,蓝宏森对沐凌炫的先见之明越发佩服,“还好翰飞兄的主意正,提前就把娘和妹妹他们,送到了远处,要不然,就算是打赢了,让她们看到这样的惨状,保不齐就得吓病几个。”
林怀德这会已经听沐凌炫的好话,听得麻木了,随意的摆了摆手,干脆利索的问道:“埋还是烧?”
这却是在问尸体应当如何处理了。
蓝宏森想了想,“咱们自己人肯定是要带回家的,不管山上山下都先让人认尸,整理好仪容贴上名签,极点过后,再一个一个的火化,好好的把他们带回去,交给家人。”
“至于敌人么,山上的的直接挖坑埋掉,造福一方水土,底下的就用马车拉走,远远的先烧再埋,处理干净也省的起疫病。”
“就按你说的办。”林怀德点了点头,心中好不伤感。
他身边也有三人阵亡,七八人受伤,受伤的还好些,起码人还在,还能回京和家人团聚,但这些死了的呢?
他们当初也是高高兴兴的陪着自己出京,成日间陪伴在自己的左右,说笑,护卫,吃住都在一起,都处出来感情了。
可现在,不过走了一多半的路,就已经死了快十个了,就算能给他们的家人厚厚的抚恤,让家人衣食无忧,但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就此消逝,怎能让人不遗憾?不伤心?不难过?
刚才打了胜仗的兴奋高兴,渐渐的被惋惜伤痛所代替,林怀德面上的神色越发的难看了。
蓝宏森猜到他心中所想,虽然他自己心里也不见得有多好受,但想到自己比林怀德大三岁,还是打起精神鼓励这个感情不错的弟弟,“你也别光往坏处想,其实他们能跟着出来,就知道是有风险需要承担的,他们杀敌而死,死的英勇,死的悲壮,死得其所,但绝对不会后悔。”
“你也是一样,不要后悔,不要惋惜,咱们此次出来,不就是为了看尽人生百态?咱们俩硬是要留下参战,不就是为了铲除马贼,还周边百姓一个安定之所吗?”
“现在,我们原本所希望的都实现了,有所伤亡,那也是在所难免,你就算再怎么伤心难过,也于事无补啊。”
“还不如收起悲春伤秋,赶紧行动起来,不要让我们的英雄,在地上等的太久。”
林怀德静静聆听蓝宏森的噂噂劝导,黯淡的眼神,在这用心良苦的一字一句间,又渐渐的恢复了神采。
末了,他笑着对蓝宏森说,“森哥哥,你说的对,是我想的狭隘了。”
“我不想只发号施令,站在一边看,我想亲自送这些勇士一程,可以吗?”
蓝宏森重重的点了点头,揽着林怀德,挥手一指,“不光是你我要送他们最后一程,这里所有的人,都会去送他们!”
兄弟俩携手一声招呼,将剩下的人分成四组,左边山上山下各一组,右边山上山下各一组。
山下的定好地方,将所有的人统一安放在一起,山上道路难行,恐怕会损伤英雄的仪容,干脆随身带着纸笔,就地将尸体火化,撞进坛子里,写好名字带下山。
这一番忙碌,就到了漫天星月的时候,在山谷的另一边,徐徐的闪起了点点火光,不知是谁带的头,这些粗壮的汉子,用低沉的喉咙唱起了大周的军歌。
“赳赳大周,扬我国魂,安我国人,用我鲜血,安我河山!”
“赳赳大周,天下纷扰,康宁难得,周有锐士,保国平安!”
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他们,蓝宏森和林怀德也加入其中,在火光中,他们每个人的的双眼中,都饱含着热泪,同时,也包含着感动,有一种名叫希望的情绪,在缓缓流淌......
沐凌铉因着有沐虎,马辉一行带路,打马直奔刘老三的老巢,天不亮就到了刘老三藏匿多年的于梅山。
沐虎带着他们抄小路靠近寨门,先是让马辉等人上前诈门,见到有人聚拢过来,便趁机打出暗号,让留在寨子里的内应在里面起哄,顺顺利利的就打开了寨门。
接下来,便是虎入狼群,血洗刘老三。
寨子里的精壮,大多数都被派去做沐凌铉这桩大买卖去了,留下的精兵有限,多是老弱病残,女人孩子。
沐凌铉打小就和马贼周旋,打起来快,处理后续事宜更快。
除了让沐虎亲手砍掉刘老三脑袋的时候,摆香案祭奠三年前死在刘老三手中的袍泽兄弟,耽搁了一会功夫之外,旁的简直就是麻利的不得了。
有命活下来的人,全被麻绳捆起来,老老小小的也有两三百,一百人捆成一串,也捆了足足三串。
自有人押着他们往最近的县衙去,就眼下看,怕是要便宜了青石县的县令了。
死了的更好收拾,堆在一起,一把火解决掉,骨灰顺风往山下一撒,了了这些人生前做下的无数罪恶,身后还能肥沃土地,也算是做了点好事吧。
沐虎带着思召,汉文等人,开库房,走暗室,手底下麻利的,将刘老三近些年来搜刮的民脂民膏,全部都聚集在一起。
装完一数,足足四十多口大箱子,里面全是金银珠宝,布料古董,换算成银子,少说也有几十万两。
沐凌铉对这些早就习以为常,看都不看一眼,挥手道,“老规矩。”
他所谓的老规矩,便是将眼前的东西全部登记造册,带回京城后变成现银,五分之二做军资,五分之一冬季救济难民,五分之一做阵亡弟兄的抚恤,剩下的便给在场的儿郎们分了,算是奖励,也算是动力。
沐三往前走了一步,轻声道:“这次还有罗统领,蓝公子,小郡王他们,您看......”
沐凌铉这才瞧了一眼金山,吩咐道:“特殊情况,那就分成六份,他们应得的一份咱不没,全都给他们。”
“另外,这次战斗全是因我而起,老罗和阿森他们,都是仗义相助,所以他们那边阵亡的抚恤,也都由咱们这边给了吧。”
这倒也公平,沐三点头,转身指挥众人开始干活,首先做的,就是把珠宝首饰,古董字画,金条银锭全部分开,这写东西,各有各的处置方式。
沐凌铉见那边忙得火热,沐虎站在身边望着人来人去发呆,心中一动,拍了拍沐虎的肩膀,将人带到一边,问道:“这几年咱们俩也算是常有书信往来,你会问家人可好,但从不说自己的私事,书信上头,有些事情说不清楚,因此,爷也就一直没有问过。”
“现在你我主仆面对面,说话最是便宜不过,爷来问你,你在山寨可有安家?”
沐虎见主子这般关心自己,心里好不感动,眼一热,哽咽着说道:“世子爷发问,奴才不敢有丝毫的隐瞒,奴才乃是负罪之人,哪敢贪图享乐?”
“但两年前刘老三硬塞了个女人,小的怕硬是不要,会让他生疑,便咬牙收了。”
“那女人倒是个本分的,原是路过老虎涧的商户,命不好,遇上马贼掳掠,全家男人死光,就剩下姐妹俩。”
“去年她生孩子难产,大的没保住,留下个男孩,现在一岁多点,他小姨带着,孩子连个名字都没有,就取了个小名,叫阿宝。”
“阿宝。”沐凌铉登时心中一痛,一双眼睛禁不住眯成了两条狭长的细缝。
他和沐家所有的男孩子一样,在五岁的时候,也得了两个长随,一个就是沐虎,另一个叫做沐宝。
他们俩都是侯府的家生子,而且因着沐凌铉的身份尊贵,这俩孩子都是家生子里顶尖的,不但家里是的脸的,就连孩子本身,都是十分出色。
比如沐虎的老子,就是宣平侯府的大管家,沐乐山。
而阿宝的娘,则是梁文玉原先的贴身大丫鬟。
可以说是根正苗红,忠心耿耿,打小大人就耳提面命,“你的主子是世子爷,以后你的命不是你的,是他的了,你要保护世子爷的安危,遇见困难你们上,遇见刀子你们挡,就是死,你们俩也得死在世子爷的前头!”
被这样教养长大的孩子,都是一门心思的,眼里心里只有主子爷一人。
从沐虎和沐宝到了沐凌炫身边后,他们三个人就开始了一起吃,一起睡,一起学文,一起练武,同出同入,一时半刻都不分离的生活。
小时,他们是主子的玩伴。
大了,他们是主子的忠仆。
上阵,他们将脊背交给对方,
在家,他们就是主子的眼睛,嘴巴和耳朵。
说句真心话,便是那五个骨血相同的兄弟,在沐凌铉的心里,也比不上沐虎和沐宝重要。
甚至,重感情的他,就是拿沐虎和沐宝当兄弟看的!
原本一切都很好,他们三个人秉性相投,志趣相同,相处的很是亲热。
可随着沐凌铉一天一天的长大,那些将他视为眼中钉的人,就更加急切的想让他赶紧死。
好在沐凌铉本身就很厉害,沐德邤派到他身边的人也都机灵有能力,总能破解危机,护他周全。
再加上,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用书信的形式,跟远在京城的梁云旗学习,因此深知御下之道,不但能和属下同吃同睡同受苦,有了银钱也舍得给属下分花。
渐渐的,他身边的队伍越来越庞大,他手下的人也越来越忠心,不知何时,他一个比庶长子小了十六岁的嫡子,反而在兄弟间占了上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