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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秒钟的死寂后,季妖妖像是情绪忽然失控了一样,扑过去就要抢戒指,被季枝枝堪堪避开。
“把它给我!!”
她眼睛睁的大大的,有什么癫狂又激烈的情绪在涌动着,声音尖锐而颤抖:“把它给我!!!我才是他女朋友!!我才是他应该求婚的女人!戒指是我的!你给我!你还给我!!纺”
她很爱惜自己的指甲,几乎每周都会去做一次美甲,双手食指指甲尖尖细细的,画着漂亮的图案,这会儿,那尖尖细细的指甲,却在季枝枝攥着戒指的右手上画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来。
季枝枝像是完全没感觉到疼痛似的,五指自始至终都收的很紧很紧,表情木然的看着已经陷入疯狂的她瓯。
看着她的眼泪四散飞溅,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看着她呼吸越来越急促,看着她一点点在自己眼前倒下去……
像是在梦境中,看了一场模糊而莫名其妙的电影。
没有声音,只有错乱而晃动的画面。
直到女佣听到动静过来,见季妖妖唇色泛紫躺在地上艰难呼吸,慌忙叫来了其他人,七手八脚的将她送去了医院。
支离破碎。
明明几年前,她还是人人羡慕的季家大小姐,她有一个能力卓绝,容貌出众的哥哥,她有一个天真烂漫一起买衣服一起化妆的妹妹……
可眨眼间,什么都没了。
什么,都没有了。
……
季枝枝爱上了扬帆远航。
她有2艘私人远洋型游艇,有五个爱好海洋的朋友,她每年只有不到3个月的时间在孤城,其他时间,几乎都是在海上度过的。
她捉到过金灿灿的雪蟹,捉到过40公斤重的巨型章鱼,跟露脊鲸母子一起缓缓同游过,见过满是铁锈悠然飘过的幽灵船……
在狂风骤雨中挣扎求存过,也躺在夹板上品着红酒吹着柔和的海风过。
海上的风景很单一,又美丽璀璨到极致,沿着海岸线冉冉升起的朝阳在海面上铺上一层灿灿金黄的画面,大概是这世界上最美的风景了。
跟大海靠的足够近,才能真切的体会到海洋占据地球71%是个怎样的概念,是真的不管怎么航行,视野内永远都是漫漫无边的大海……大海……大海……
偶尔幸运的时候,会遇到座无名的小岛,有海鸟栖息落脚,有高耸入云的紫杉树,一切都生机勃勃。
季枝枝习惯性的耗费一周以上的时间,把她偶然间遇到的小岛一遍遍的搜索过,直到确定没有人来过的痕迹,直到确定没有任何直升机的残骸,直到荒凉跟冷寂侵蚀掉整颗心脏……
……
长时间的海上漂泊,让她原本白皙的肌肤晒成了一种健康的浅咖啡色,每每回孤城,都要保养好多天才能让皮肤不再那么干燥。
季妖妖在高三末尾的时候谈了个男朋友,是个小富二代,长得还算可以,关键是脾气很好,几乎是由着妖妖的性子来,经常凌晨三点钟被她叫醒送零食给她吃,明明家里到处都是零食……
季枝枝这次远航的时间比较长,足足三个月才回来,回家后倒头睡了一天一夜,才稍稍恢复一点精力。
邓萌做了满满一桌的川菜,粗粗一看,至少有30多盘菜。
她接过女佣递过来的手帕擦拭了一下双手,坐下:“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啊!吃了三个月的压缩饼干跟罐头,快把我吃吐了!”
邓萌忙不迭的接话:“对吧对吧?光吃那些没营养的东西,多难受!你爸集团最近刚好缺人,要不你去帮忙吧?也老大不小了,该好好工作了。”
说着,用肩膀顶了顶身边的男人。
季生白淡淡扫了眼因为她的动作而从筷子间掉落的菜,沉吟一声,才道:“在家休息几天,去集团上班吧。”
季枝枝啃着红烧排骨,漫不经心的回他:“我才24岁好不好?没你们想象中的那么老,再玩儿个几年又怎么了,我又不是养不起自己。”
当初她无意中拍的那个广告,本来说好了用来抵人情债的,但南莫商那边却还是把钱打了过来,现在银行卡上积攒的钱,够她再挥霍个几十年了。
邓萌咬唇,又用手肘抵了抵季生白的胳膊
tang。
“你想玩就在孤城玩,去巴黎,去希腊,去摩纳哥,去拉斯维加斯都好。”
他这句话其实还没说完,但后半句是什么,她已经很清楚了。
去哪里都好,但就是不要去危机四伏的海上,漫无目的的晃荡了。
近两年时间,类似的话,她每回来一次,他们几乎都要说几次,一开始她还会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拖延,后来干脆就装聋作哑了。
“唔,妈你手艺越来越好啦,这鱼香肉丝里放了什么很特别的东西吗?”
“……”
邓萌拧着眉头看着她,对她的转移话题很是不满。
季妖妖啃着鸡翅,看一眼她左手戴着的那枚钻戒,冷笑一声:“爱无能了?需要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
季枝枝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看清楚了,就算我把自己晒黑了,但还是美人儿一个,用得着你瞎操心?”
“先照照镜子再说话。”
“照了镜子我还是原话!”
“好了好了别吵了。”
邓萌心烦意乱的瞪她俩一眼:“一两个月见一次面,也能吵成这个样子,你们俩上辈子是冤家吗?”
季枝枝哼了哼,懒得继续跟她吵。
三个月没能吃上一顿好吃的,这会儿几乎没怎么吃饭,一直在吃菜,撑到坐都坐不住了,这才终于把筷子放了下来。
……
南莫商过来的时候,她正抱着肚子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走着,消化晚餐。
过去的雅俊翩翩的少年,如今已经彻底的蜕变成了优雅从容的成年男子,一举一动都透出了一股商场精英才会有的睿智沉稳。
“又黑了?”
长指挑了挑她的小下巴,男人啧啧两声:“你明知道我喜欢皮肤白白嫩嫩的姑娘,这是故意想断了我的念头?”
“我黑也就黑了,你一个男人,变得越来越白是几个意思?”
季枝枝看的心里冒火,没好气的拍开他的手,捂着快要撑破了的肚皮继续走:“撑死我了,吃了两片健胃消食片了,还没反应。”
“说真的,再不赶紧保养,以后用再多保养品,可都白不回来了。”
“又不嫁给你,瞎操心什么?”
“你确定?都黑成这模样了,再不赶紧想想办法,别说是我,其他男人估计都不敢要你了。”
“黑黑黑!黑什么黑?这叫健康色,巧克力色,懂不懂?!”
她没好气的说着,视线下滑,落在他手中的盒子上:“什么东西?”
“酒,想把你灌醉了看能不能来个先上船后补票来着。”
“哦,等我下,我先消化一下,空出地方来再陪你喝。”
南莫商果然就耐心的靠在高大的石柱便看着她慢悠悠的来回在草坪上走着。
“还打算去海上漂多久?”
漂多久?
季枝枝扯扯唇角:“不知道,大概漂到实在累了,漂不动了,就能安安心心的待在孤城了。”
男人抬手整理了一下衣袖:“这两年,我大伯母的身体很不好,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季枝枝愣了下,忽然就站定了身子。
他叫楼潇潇大伯母,但实际上,南慕青并没有跟她结婚,这么多年来,他们两个人就保持着不清不楚的关系一直生活在一起,自始至终都没有结婚,也没有生孩子。
他对这些事情不大上心,只模糊的知道大伯母跟大伯之间有些微妙的纠葛,大伯母甚至在跟大伯在一起后没多久就做了绝育手术。
直到两年前,季子川从美国飞回孤城的直升机突然消失在北太平洋的上空,再也没有回来。
记忆中从来都冷冽如冰,没有什么感情上的波动的大伯母,一瞬间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疯了似的逼大伯派人去北太平洋找人。
那晚他不在家,没有亲眼目睹两人到底是怎么争吵的,但听说,争吵中,大伯母甚至一度对大伯下了狠手,要不是南
宅的警卫们及时赶到,或许真的会血洒当场。
那个时候,所有人才模模糊糊的反应过来,北家这个从组织中领养来的孩子季子川,似乎跟楼潇潇,跟南慕青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南莫商不大愿意相信北家捡来的这个养子,居然会是他们南氏集团的大公子,他的亲堂哥。
他甚至私下里让人取了季子川的牙刷做DNA鉴定,结果真心让他的心情不是那么愉悦。
这件事情,季枝枝也一直不知道,还是后来他告诉她的。
那天之后,季枝枝就坚持要他叫她嫂子。
南莫商忽然就很后悔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件事情……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她到底还是摇了摇头:“不了,她身体已经不好了,再见到我,估计要更不好了。”
“枝枝,你该清楚,季子川的死只是个意外,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是啊是啊,没关系没关系。”
季枝枝没什么表情的应付着。
这两年来,陆陆续续那么多人都一遍一遍的在她耳边催眠着,季子川的死跟她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
可有没有关系,只有她自己清楚。
如果在枪击案发生后,她不是简单的跟爸妈打了个平安电话,而是跟他们视频,在镜头前转几圈,让他们知道她的确没受伤,季子川就不会漂洋过海的来看她了。
如果她稍稍敏锐一点,在他离开的时候拉住他,在他情绪稳定后再放他离开,那么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她明明有那么多机会,阻止这场意外的发生。
明明已经过去了快两年时间,他离开时眼底充斥着的难过跟绝望,却依旧能那么清晰的在眼前浮现。
她下意识的抚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心脏像是被人用凿子凿开了一个洞,鲜血汩汩流出。
这世界上,会有永不结痂的伤吗?
她这一生,是不是都要活在这么鲜明又尖锐的疼痛里了?
……
这一晚,南莫商跟季枝枝在阳台一罐啤酒一罐啤酒的喝着,季妖妖在楼上弹着钢琴鬼哭狼嚎的唱着谁都听不懂的歌。
她的声音可真是……难听。
南莫商对此表示赞同,晃了晃啤啤酒瓶:“话说,我还没听你唱过呢,来一首?”
季枝枝单手撑额,眯眸看着天上层层叠叠的月亮,哼了哼:“我唱歌跟妖妖不一样,她要命,我可是要钱的。”
话音刚落,男人就抽出皮甲来放到了桌子上,推过去:“都是你的了。”
季枝枝很不客气的拿了过来,看都不看一眼,就塞进了口袋里。
歪头想了想:“我记得有一首歌,名字记不大清楚了,但歌词还记得……”
“洗耳恭听。”
南莫商以为她会唱首很悲伤的歌宣泄一下情绪的,没想到女人清清嗓音,一开嗓,居然是出奇的清脆又甜润的嗓音。
——暖暖的春风迎面吹,桃花朵朵开。
——枝头鸟儿成双对,情人心花儿开。
——啊呦唉哟,你比花还美妙,叫我忘不了。
——唉哟唉哟,秋去春又来,记得我的爱。
——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看那桃花开,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把那花儿采……
她越唱越兴奋,后面干脆直接从休闲椅中站了起来,边唱边跳,节奏感出奇的好,动作现想现跳,居然出奇的流畅,整个人欢快的像只跃动在桃花枝儿间的小鸟一样。
季子川死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喝醉后没有不停的哭哭哭,反而看起来很开心。
确切的说,是从小到大,他都从来没见她开心成这个样子。
有些情绪,一旦表达的过了头,就总会让人产生一种惴惴不安的阴影。
南莫商眉头渐渐拧起来:“好了,……够了,休息一下再唱。”
季枝枝大概是醉了,身子靠在栏
杆上摇摇晃晃,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波光流转,荡漾着一层说不出来的妖媚蛊惑:“我在这儿等着他回来,你觉得他还会不会回来?”
南莫商不知不觉已经站了起来,随时都做好防止她摔下阳台的准备。
“有我陪着你,不好吗?”
季枝枝歪了歪头,打量着他,低笑:“你会给我做东西吃?”
相对于几年前听到这句话时的愕然,男人这次倒是淡定了许多,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会,而且我的厨艺不会比他差。”
“你会半夜给我盖被子?”
“会,每天都可以给你盖被子。”
“你会一直记得我的生日,亲手给我准备生日礼物?”
“会,而且一定做到让你惊喜又满意。”
“哦……”
季枝枝踉跄了下,走过去,异常乖巧的抱住了他,小脑袋贴着他的胸膛,轻轻嗅了嗅。
眼泪忽然就汹涌落了下来。
不是他的味道,不是他的体温。
不是他。
她这20多年来,一直觉得生活很无趣,可直到现在才发现,那时候的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无趣。
真正的无趣,是晚上不知道为什么要入睡,早上不知道为什么要醒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吃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呼吸……
什么都变得没意义了。
这样日复一日的重复着机械般的日子,也是时候到头了。
……
这是第一次,季枝枝在凌晨,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的情况下出海。
也没有再叫上以往的那些陪她一起出海的朋友们。
这一次,只有她一个人,一艘船,出海。
大概是真的到了筋疲力尽的时候了,没有力气再在海上颠簸了,她因为极度缺水险些死掉过,因为极度疲惫烧到40度去过,因为晕船呕吐到坐都坐不住过,被灼烈的日光晒伤过肌肤,被呼啸的海浪拍下船过……
如果上天让她再承受完这些之后,还无法给她一点点的回应……
那她就把这条命,丢还给他。
陪他一起,沉尸海底。
……
以往还有同伴在一起,可以一起聊天,一起吃饭,一起游戏,时光过的也没有那么漫长。
一个人的航行,就越发显得安静沉默,只有游艇划开海浪发出的哗哗声响,茫茫天地,安静到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带来的水基本上已经喝光了,她坐在甲板上,咬着一个苹果,看着身下幽蓝的海水,心里忽然出奇的平静。
大概潜意识里,一直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远处的天色已经变了,依稀可以看到苍白的闪电滑过天际,乌云与海水连成一片,像是一度巨大的黑色水墙,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席卷而来。
她慵懒的伸了个腰,嘲弄的扯了扯唇角。
……
巨大的颠簸,晃动,铺天盖地的雨水跟海水席卷而来……
自然界有时候是个极度不温柔的暴君,嗯,极度不温柔。
“啊——”
尖锐的痛楚传来,她闷哼一声,呛咳了下,几口咸腥的海水从口中咳出。
遥远而模糊的海浪声传入耳中。
有什么明亮的光线,刺目到让她尝试了几次,都没办法睁开眼睛。
直到又一阵尖锐的痛楚传来,她再度闷哼一声,终于睁开了眼睛。
几个穿着迷彩服,戴着口罩,身材粗犷的男人站在她身边,其中一个正在用穿着军靴的脚踩着她的手背。
马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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