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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桃终于开口,淡淡道:“我就喜欢在那里的生活,什么样的锦衣玉食我也不换,再说了,我想要的东西我都可以自己挣来,不需要靠你们。”
老夫人哈哈大笑:“你还是太小了,根本就不知道这有多艰难,即便出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为了过的更好有时也只能不折手段,何况是市井乡村?”
宛桃冷笑:“那我问问你,你为何非要把我带来,据我所知,元家并不缺小姐,我只是个野丫头,自小没有受过什么礼仪训导,也不知道何为端庄,何为大家闺秀,我当不起元家小姐。”
老夫人皱起眉头:“你是元家的子孙,自然应该回到元家,咱们元家的子孙,哪有流落在外面的道理?”
宛桃觉得自己跟老夫人完全交流不了。
外面传来流苏的声音:“夫人。”
然后,五色的珠帘一阵晃动,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珠光宝气的贵妇人,见到老夫人,她立刻垂下头行礼:“祖母。”
老夫人招呼她过来:“我正要让人去叫你呢,快坐下。”
代氏瞥了宛桃一眼,手中的帕子陡然抓紧。
光是看到宛桃的容貌,就能想象到她的母亲有多漂亮,代氏并不漂亮,她最多只能算上小家碧玉,但家教严格,从小训练出的端庄衬托出了她的气势。
但随着年纪大了,她越来越害怕。
没想到如今,让她害怕的东西忽然出现在了眼前。
老夫人此时才觉得这件事对代氏有些不妥,语气温和了些:“这个以后就是元家的二小姐,她是景儿的女儿,以前景儿刚跟你成亲没几年的时候,做了件糊涂事,碰了嫣儿身边的一个丫鬟,我当时没放在心上,直接让她出府了,但是没想到她在外面给景儿生了个孩子,也是最近才发现的。”
代氏脸上尽是温婉的笑意,适度地表现出了几分惊诧,更多的是喜爱之情:“居然有这等喜事,这姑娘长得可真水灵,我瞧着就喜欢。”
宛桃忍不住瞧了她一眼,对这件事情表现得这么开心,这表演得有些过火了吧。
老夫人显然也觉得她的表现不那么正常,但更多的是为她的懂事知礼感到满意,她笑笑。
“是啊,这孩子在外面受了不少苦,也没学多少东西,以后得麻烦你好好教导照顾了。”
代氏笑道:“那是自然,这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会像对琪儿珠儿那样对她的。”
宛桃又悄悄瞥了她一眼,这回看见她正下意识地揉着手中的帕子,嘴角的幅度有些僵硬。
看到这些,她心里反而放松了些,这只是说明这代氏会装而已,要是真的半点不在意甚至还感到开心,她就要怀疑代氏的精神问题了。
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
代氏拉过宛桃的手,示意如釉把镯子拿过来:“见面突然,母亲也没什么好送给你的,这个镯子是我的嫁妆,拿来给你做见面礼,以后母亲的东西就都是你的。”
宛桃被她笑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从容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这位夫人,我说了我不是元家的小姐,我也只有一个娘。”
宛桃扭头跟老夫人说:“我是不会待在这里的,堂堂元府做事要讲究,我不是元府的小姐,如果你们要强行把我留在这里,我就绝食,反正不配合。”
老夫人脸色沉下去:“你别胡闹,以后元家几个小姐有的你都有,别再提要回去的事情了。”
宛桃皱着眉头,这老夫人如此固执,她该想什么办法脱逃呢?
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宛桃被安排在了离静心堂很近的一处院子,竹溪小院。
代氏温柔地笑道:“这院子环境特别好,关键还离老夫人那儿近,琪儿闹了好久想要我都没松口,却原来是帮你留着的。”
见代氏那般假笑,宛桃都替代氏觉得累得慌。
她指挥人搬进来许多东西,衣服首饰胭脂水粉什么的应有尽有,还亲切地跟宛桃说:“需要什么再跟母亲说。”
宛桃道:“我想自己静一会儿。”
代氏其实也很想自己静一会儿,初来乍到,这个姑娘倒一点也不怕生,完全没有一股怯懦的感觉,相反还挺有个性,连正眼都不想瞧自己,这以后自己要怎么拿捏她?
等代氏总算走了,宛桃又看了一眼围在自己身边的两个丫鬟。
一个穿着水红色衣裳,脸盘圆圆的,显得很喜庆,另一个穿着碧色的衣裳,个子要高一点,下巴尖尖的,姿态很有规矩,显得沉稳老练。
宛桃靠在椅子上,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尖下巴垂着头答:“奴婢叫碧月。”
圆脸姑娘喜滋滋地回答:“奴婢叫圆月。”
名字倒还挺贴合她们的长相的。
宛桃点头示意她知道了,然后轻轻地咳了一声:“那个,你们俩先出去吧。”
圆月看了一眼碧月,碧月开口:“是,小姐,如果有什么吩咐尽管叫奴婢。”
在她们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宛桃似乎是忽然想起什么,扬声补充道:“你们也知道,我自小生活在乡村,性子无拘无束的,也不喜欢使唤人,这大中午的刚吃完饭要休息一会儿,你们就去你们房间好好睡一觉吧,我这边什么都不需要。”
碧月还没说话,圆月就凑到门缝边:“小姐,可是夫人交代我们要守在你身边,就算不在屋里,也得在外面看着。”
碧月扫了她一眼,圆月意识到失态,赶紧低着头缩了回去。
碧月道:“小姐,您尽管安心休息,奴婢不会发出一点声音的。”
再说下去估计她们就要起疑了,这个碧月可不像什么好糊弄的,可是要是让她们待在这里还得了,自己被困在这个小屋子里面,怎么想办法出去。
宛桃眼睛一眯:“你是不听我的话吗?嘴上说我是小姐,其实你就把我当成一个啥都不懂的野丫头吧。”
碧月心里一惊。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对于宛桃是带着那么一点轻视的,忽然从外面接回来的小姐,谁知道其中有什么隐情,规矩各方面肯定都万般不如长在府里的小姐。
没想到她身上的气势一点也不输阵。
碧月垂下头:“奴婢不敢,只是夫人吩咐了,奴婢只不过是照做罢了。”
“是吗?”宛桃把玩着手中的瓷杯,“你不是我的丫鬟吗?口口声声说夫人,难道你还是夫人的眼线不成?”
尖下巴怔住了。
安插眼线这种事情,在大宅院里并不少见,只是大部分人就算知道了也会装作没知道,大不了之后想办法换掉就是,这位小姐却说得这么大喇喇的,当真是无知者无畏吗?
可偏偏她又不像个无知者。
圆越则一脸崇拜地偷偷瞄着宛桃。
碧月扑通一声跪下:“小姐,奴婢只是您的丫鬟,绝对不会是什么眼线。”
那膝盖碰到地上的清脆声音,让宛桃心里一抖。
她拥有现代的灵魂,又在乡村成长至今,哪里习惯见人下跪?
可她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听我的吩咐,我现在让你去休息,你就快点去,再忤逆,我可就不饶你了。”
碧月这次再不多话,答了声是,就跟圆越一起关上门就匆匆走了。
宛桃舒了一口气,扯出帕子悄悄地擦了擦脑袋上的汗。
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她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淡定,这在大宅院生活也太累了吧,宛桃无比庆幸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做了杜氏的女儿。
逃出去的机会只有一次,若是被发现,那么以后她住的地方肯定会被团团包围起来,到时候想逃也逃不了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便悄悄地打开房门。
现在院子里安排的下人并不多,那两个丫鬟被她支走了之后,院子里就没人了。
她溜出院子,穿过荷花池子上面木制的小桥,犹豫了一下,选择了一条小路,往里走去。
元府很大,她又有点路痴,只是凭着映象,记着好像就是这个方向。
转过一个弯,忽然迎面撞见两个人。
花枝招展的小姐跟她的丫鬟。
元琪停下了脚步,目光不善地望着她。
元琪先是觉得宛桃有些眼熟,随后恍然大悟,这不就是上次一起送屏风来的那个姑娘?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元家二小姐?
果然有问题,她的直觉还是很准的!果然是狐狸精母女!不过就算成了元家小姐又怎么样,还是穿着那身寒酸的衣服。
不过这野丫头长得真是漂亮,元琪想着自己幸好还能在她的穿着上找找优越感。
宛桃扶了扶额,逃跑路上遇到人就太不友好了吧,更何况还是个看起来没那么好对付的小姐。
元琪皱着眉头:“你就是新来的那个?”
宛桃点头:“是啊,请问你是?”
元琪冷哼一声:“难怪这么不懂规矩。”她给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琉璃,你跟她说说规矩。”
琉璃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哪方面的规矩?
元琪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这丫鬟怎么这么蠢,气势全都被她破坏了,元琪咬牙切齿:“见到长姐的规矩。”
琉璃是真不知道,元景只有两个嫡女和一个嫡子,最小的元珠小姐,大家都宠着,成天是无拘无束,谁会给她立规矩,只有在见到老夫人的时候才稍微收敛一点。
她只好硬着头皮道:“见到小姐,应该,应该行礼。”
元琪朝宛桃嚷:“听见没有?还不快向我行礼!”
宛桃还真不知道大户人家有没有这个礼仪,她很实诚道:“你也知道我是个野丫头,这些根本不懂,你见谅点,等我以后学了,一定给你行礼,今天你就大人有大量,别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