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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在大地的表面敷上了一层白,黑色的脚印由桂家小院一直延伸到了施家老宅。
周晓晨背着一娄子柴,到了冬季柴火的用量明显增大了起来,每天送柴是她的一项新任务。两家离得近倒也不是累活,她其实还蛮乐意的,入冬之后窜门的次数明显低于夏日,如今与施家联系最多的还就是她这个送柴人。
到了门口,周晓晨拍拍门,里头很快就有了回应,开门的是那个每天都按时等待的小人儿。
“月清哥。”施诗打开门,等人进去了手会帮忙在柴篓子下面托上一把。
周晓晨对她的动作最初是拒绝的,但架不住少女的执着,后来也就由着她去了。将柴火堆放到了小灶的角落边上,码放整齐后,小丫头已经端了一碗热水过来:“清月哥,你喝口水。”
周晓晨笑着接过,她慢慢喝了好几口,温水入喉不冷不热刚刚好,显是早有准备的,不去说什么谢谢,她将这份默默无声的关心记在心里,左右看了看问道:“今天怎地就你一个人起了,纪婶和秦婶都没起来吗?”
施诗点了点头。
“是身体不舒服?”这两人平时都不是晚起的人,这会儿却都不见人影,周晓晨难免要多想一些。
“应该不是。”施诗想了想才说道:“昨天秦婶绣了个新花样儿,娘说想学那个针法,晚上就一起绣来着,后来我困了先睡了,她们大概是睡晚了才起迟的。”
秦母和纪氏都是南方人,刚住一起时还不知道,聊多了才晓得,彼此相隔并不遥远,甚至在生意上纪氏娘家与秦母夫家还曾有过往来,老乡见老乡难免就有了故知的感觉,能聊的话题也就多了,也算是无心插柳的一件好事。
她们能够要处得好,周晓晨也挺高兴的,不过还是叮嘱道:“回头,你和婶子们说说,晚上针线不能做太晚,伤眼伤身,特别是熬夜对身子最不好了。”
他每回来这几句都是要反复说的,施诗都已经听得习惯,不过,每每听他这样说仍旧会笑着点头。
大人们晚起,施诗自然承担起了做早饭的工作,周晓晨也没急着走,灶头上的事小丫头不肯让她插手,帮忙看看火还是可以的。
于是,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那里添柴烧火。
出于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心思,施诗没有再坚持,浸泡了一夜的米倒入砂锅煮粥,再到一边将发好的面团放到砧板上,小手用力开始揉捏。
周晓晨侧头看了她一眼,那小人一手按着面团的一边一手将面团拉起按下,很有几份架势。早知道她已经学了不少女红厨艺,也曾不过毕竟年纪还小,手劲还不够,好几次她都使了劲借着腰力在揉,“要不要我帮你?”对女孩她心里总存着一股子怜惜。
“不用呢。”施诗回头朝他一笑:“月清哥一会留下尝尝我做的馒头吧。”
周晓晨是吃了早饭过来的,可看着她的笑哪还会拒绝:“行呀。”她说完,走到一旁水盆边上洗了洗手,拿巾子擦干之后到小丫头身边,这会儿面团已经揉得差不多。
施诗低头认真做,感觉到桂月清走到身边,她也没有回头去看,将揉好的面小心翼翼地搓成长条,随后拿起了边上的刀,心里算计着要怎么切才均匀。
这做事专注认真的模样,叫周晓晨有那么一些恍神,那时她年纪还不大,身边又只有秦雨这么一个亲近的,难免就特别爱黏着她,秦雨平时总是一叫就应,唯独在做作业的时候特别的认真,不被理睬心里不痛快也曾闹过小脾气,后来秦雨说,‘晓晨,你将来是要当医生的,在救人的时候是不能分心的,不管边上发生什么都不能分心,我给你做榜样。’她从小就爱跟着秦雨学,就那样一句简单的话,让她在做事时学会了专注,而眼前这小丫头的模样和那时候的秦雨是何等的相似。
身边目光灼热,施诗却难得的并没有被影响,她拿起刀很稳地将面切成了几段,却在最后失了手,多留了那么一小节,对自己的失误很有些不满,她的眉头轻皱了一下,“没切好,又多留了点。”待回转过头迎上那目光时,小脸一下红了起来。
周晓晨这会也回过了神,她忙将视线移到了那最后一小团面上,伸手将它拿起:“这个我来弄吧。”
施诗往边上挪了些,脸上的热度还散不去,她讷讷道:“月清哥,要弄什么?”
“你等着看就是了。“说完,周晓晨把面团在手里揉了几下,分成一大三小几个团,再□□了一会儿,一只小兔子就做了出来,将它送到了小丫头的面前:“怎么样,小兔子包。”
女孩的眼瞬时就亮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将它拿过捧手里:“月清哥你真厉害。”
周晓晨只是笑笑:“我只会弄这样的,要是有法子在里面弄些甜的馅,一会蒸了会更好吃。”
“要吃呀。”施诗看着那小兔子,虽然白白一团没有眼睛也没嘴,但想到要吃掉就又有些舍不得。
“当然是要吃的。”周晓晨被她那可爱模样逗乐了:“你呀,只管吃,想要以后再做,你手那么巧,要做也不难。”
施诗却皱着眉不说话。
周晓晨只当这孩子纠结症又犯了,自顾自说道:“这个除了小兔子还能做很多别的呢,你要想做,以后我过来教你,不过,我手艺也就那样,你到时候可别嫌弃丑哦。”
“不会嫌弃的。”施诗听了这话忙接口。
“你们两个在那说什么呢。”就在这个时候,纪氏走进了小灶,她眼底还有那么一些黑。
施诗忙走过去把手里的兔子给她看:“月清哥给做的。”
纪氏笑看着女儿,再看了看站在后头的桂月清,有些欣喜又有些怅然:“那还不快去蒸上。”
施诗到底还是听母亲的话,把做好的馒头连带着这小兔包一起放入了蒸笼里。
“纪婶,我看你气色不怎么好,身体有不舒服吗?”周晓晨那操心的毛病又来了。
“昨儿睡晚了些,”纪氏示意无事:“倒叫你担心了。”
周晓晨忙摇了摇头:“婶子客气啥。”说完她想了想,“不过,往后婶子还是不要绣得那么晚,伤眼也伤身的。”
面对这孩子一次又一次的关心,纪氏心里很是欣慰,女儿将来嫁他必定过得不会差,只是,希望女儿莫要像自己那般无福。
外边秦母也走了进去,恰巧听到了这一句话儿,见桂家小子目光移向了自己,她倒也爽利先一步道:“知道了,你的话婶子听到了,也晓得了。”她这样一说,倒叫纪氏无语了起来。连带着桂月清也不好意思再啰嗦了。
女人们都起来了,还要洗漱打理,虽说桂月清还算不得是个男人,但总也有避讳的地方,周晓晨也识趣,走到了院子里,她反正也闲着拿了扫帚走到院外头,开始扫雪。却不晓得,她这举动又得了秦母的一声赞,闹得施诗又脸红了一回。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不知不觉又将要到新年。
这一回比之过去又有了一些不同,大房新添了人口,泽哥娶了媳妇之后比之过去稳重了不少,厉害的是,才成亲那么点时间,她媳妇就有了喜信,叫所有人都格外的惊喜。
二房还是那样,桂二嫂的重心全在小儿子身上,不患寡而患不均,大人偏心两兄弟之间的相处也越发冷漠了起来。
三房的处境着实有些微妙,倒也不全是因为背负的那些债,要过年了,书院是要放大假的,夫子和学生都回去了,平日里干活的小厮也就不用天天守着干活了,得了空秦阳自然是要回来看母亲陪她一道过年的,问题也就来了,在青尾巷的时候,他不常在家,东方也有收他当女婿的心思,于是也就没那么多避讳,可现在,施家就不同了,秦母一个妇人住进去倒没啥,秦阳要住进去,小村庄里闲话可就多了。
是以,思来想去唯一的法子就是让桂月梅住到施家同施诗一块,秦阳住在桂家。
即便桂月梅不住在家里,可周晓晨还是敏感的闻了一丝别有用心的味道。
秦阳住进了桂家,暂时和桂家两兄弟住一屋,桂月源很是高兴秦阳的到来,很是热情的招呼他和自己一块睡。
周晓晨明面上不说什么,私下两个人的时候,没少给人白眼。
秦阳也不恼,每天早上起来,跟着桂月清一起送柴,美期名是看看老娘,回来又表现良好地在三房各种帮忙,他向来能说会道又懂得察言观色,又很是适当地透露了他的志向,这回不光是桂月源,连桂家两夫妇都对他很是欣赏。
这些周晓晨也就由着他去了,只在送柴时见到桂月梅时,她才象只猎狗似的,盯前盯后半点不给机会。反倒惹得桂月梅有些在意,私下拉弟弟说道了一回。
秦阳的事心里明白的只有姐弟俩,周晓晨也就趁机问了一声,姐姐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想法儿。
桂月梅没有表态,只说了一句随缘罢。
周晓晨却听出了那么一点别样的意思,心里有些发酸说不出来的滋味,她想,她家姐姐大概是要被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