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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者的记忆力一贯很好。
周重天能够清晰地把那些人所说的每一句话, 每一个表情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是在闭目之间，那些或狰狞或做作的脸就浮现在他的面前。
每每闭目修炼, 他都会蓦然睁开了双眼, 那涌动的思绪，唯有看见身旁偎依着，蜷缩着身体睡得正香的毛团才会稍微平复一些。
他不太清楚自己对这一只来历不明的狐狸到底抱有怎样的心思。得到一只灵兽却不与他签订契约是一件很不划算的事情。就算是前世的他也不会这么做。
留着他，就跟留着一个毒瘤在身上一般。
不知道何时就会威胁到自己的生命。
但是，他却舍不得驱逐他。
周重天抿唇，抬眼看了看那已经微熹的天光，起身。
是时候该离开了。
登仙历三七六二九年，九月初八。
修仙大陆西域爆发兽潮，寻仙门首席弟子程知砚机缘巧合救下妖皇, 得妖皇馈赠成就登仙大道。东域遭魔人入侵，寻仙门大比第一的内门弟子周重天疑似被心魔入侵，幸而未婚妻历媛媛不离不弃，最终战胜心魔，成就元婴。
只有重生的他知道, 所谓的魔人, 其实也不过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们为了清理那些不服从管教的人所制造出来的东西罢了。
只可惜，出现了什么意外，所以, 才发展成了这般无法调控的存在。
“吱吱？”
赵子旭明显察觉到了屋内的气氛忽然低沉了下去，迷迷糊糊地醒来。
周重天一时之间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东西，心情不太好, 却在看向那火红色的毛团时柔和了些许：“醒了？我们要出远门了。”
按照重生前的经历，就在半刻钟之后，将会有主峰上的弟子前来，让他去主峰见门主。
趁着时间还早，他便抬手唤来了水球，亲自替赵子旭收拾好了，然后夹着一块块之前做好的灵鸡肉喂它。
“吱~”赵子旭欢呼一声，鼻尖耸动，那口一张，一咬，就把那片好的肉片吞入腹中。
每一次他变成了动物，总会不自觉地带着这种动物的习性。
所以，狐狸自然是爱吃鸡肉的。
闻到鸡肉的香味他都走不动路了！
“呵，看你越吃越胖了。”周重天见他这么猴急的模样，轻笑一声，那笑意虽然没有进到眼底深处，却也是重生这么久以来少有的笑容了。
他伸指一戳那小脑袋，圆滚滚的身子顺势就在床上滚动，四肢刨动几下却被那圆溜溜的肚皮顶着无法翻身。
“你啊……”周重天一手把他扶起来，叹息一声：“都失去了野性了啊。”
这么一只从小就被好吃好喝养着的，当宠物一样，那么，他就会适应了这样子的生活，自然不会对外面的危险世界有任何的想法了。
他不用学会捕猎，不用学会躲避，更不用学会什么残酷。
只要乖乖地……
失去所有的野性，磨平爪子，待在他的怀里。
周重天的眸光沉沉的，里面酝酿着什么风暴，最终归于宁静。
“周师叔在吗？”
少年怯怯地，又带着几分专属于少年人清亮的嗓音从门外传来。
门口的阵法设置了，只要是对他没有恶意的，都可以靠近到院子之外。
这一位，显然就是来自主峰的小弟子。
周重天让赵子旭在他的肩膀上坐稳。少年人的肩膀并不十分宽阔，却也能够让这小小的一只坐稳了。他还细心地用一层灵力细细密密地把他包围住，确保被什么东西偷袭到也不会立即致命。而他的大动作，也不会把这只小小的东西甩出去。
然后，门无风自动，他大步走了出去。
“周师叔，门主有请！”
周重天扫了那低眉顺眼的弟子一眼，还是那位在他意气风发的时候卑躬屈膝，在他沦为阶下囚的时候趾高气扬的青字辈的弟子。
明明与他是同期进入寻仙门的，如今一人是青字辈的筑基期弟子，一人是高高在上的金丹后期内门弟子。也难怪他会心生嫉妒。
周重天无心再与他这种小人多说，直接就催动了本命飞剑，御空而起，直接朝着寻仙门中心的主峰而去。
“如今重天你已是金丹后期，距元婴期也不过是一步之遥，正是需要历练的时候。如今东域魔人猖獗，你便去好好领悟罢。”
“是。”
瞧这话说得多么冠冕堂皇。
周重天在心底嗤笑，面上却不显，还是一副冷淡无欲的模样。
寻仙门的掌门门主历树云看着一副高洁和蔼的模样，实际上，那心肝儿，可是黑透了。
只听他满意一笑，又把视线移向了坐在周重天肩膀上，用一副怯生生又带几丝好奇的目光看着他的小狐狸。
这狐狸的品相着实不错，也不过是初初长成的模样，就已经是炼气期。好好培养，给女儿做个灵宠也是使得的。
“重天，你肩膀的这位是？”
周重天眸也不抬，看似一副恭顺的模样，却对赵子旭的来历避而不谈：“不过是偶然得来的小家伙而已。”
历树云不赞同地摇了摇头：“瞧着小东西已经开了灵智，还需契约了好。只是，这不过是炼气期的小东西，并不适合前去东域。”
他这话乍一听像是为赵子旭着想。实际上，却是为着后一句做铺垫。
“你已是金丹后期的修为，再没有相伴的灵宠也着实不像样。这样吧，我做主，你就到你常师叔的灵兽园里去，领一只你喜欢的灵兽。”说着，他把视线再次投向了侧头看他的赵子旭：“至于这小东西，不妨先寄养在媛媛哪儿。她最是喜欢这种小灵兽，一定会把他照顾得很好。”
听到这话，周重天被低垂的眼睑遮挡住的眸子里暗光浮现，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无波：“劳烦掌门挂心。”
他这个小弟子一向是这么沉默寡言，历树云也就当他答应了，点点头就放他离开：“东域遥远，此去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回来，你就先用一天的时间跟师兄妹道别罢，以防他们挂念。”
他这话自然是意有所指。
任谁在听懂了他的话之后，都会忍不住去找那些红颜知己了。
唯有周重天淡淡地应了，却一个人都没有去告别，只是前往戒律堂领了任务，就朝着山门去了。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他要离山的消息。
那么，有什么好道别的？
*
“周师兄——！”少女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重天停下了脚步，回头。那一身冷色，面容淡漠，眼中却带着几分关心着急之色的，便是这个寻仙门中的玉莲仙子。
舒泠莲十分懂得分寸，她从不会像历媛媛一样自来熟地就抱住你的肩膀，而是会保持着一个稳妥的距离，让你根本说不出拒绝她的话。
这样一个看似高冷，实际上却十分温柔的女人，比历媛媛那个心机女要更适合当道侣一些。
只可惜……
就在他出去东域的时间里，听闻在那一场兽潮之中，她被修魔者所掳，夺去元阴当成炉鼎采补成了老妪。
“周师兄，你一定要万事小心。”
舒泠莲咬咬唇，最终还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不是不想要说些更加体贴亲切的话语，只是，她说不出口。
这是他熟悉的人之中，唯一一个没有对他做出什么恶事来的。或许是来不及做出什么，就香消玉殒了。他想。
所以，他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好脸色：“你也是，多注意一下身边人。”
说完，他没有理会少女愕然的神色就转身离去。
以他如今的性格，最多也只能够做出这样的举动了。一句提醒已经仁尽义尽，再多，却是没有了。
*
御剑飞行的速度极快，不过这片大陆着实宽阔远大，就这般飞行了足足整个月，方才触碰到了东域的边界。
但是这里，距离魔人肆虐的地方还远着呢。
“今日便在这里歇息罢。”周重天轻声道。
如果只是他一人，倒是不需要什么休息的时间，只是，现在还多了这么一只小家伙。
刚刚出行的时候，他还十分兴奋。在发现自己无论怎么跳动也不会掉下去之后，就高兴地左右乱窜。
但是，这样的兴奋根本不可能持续太长时间，不过是三天，就立即从活泼可爱的小狐狸变得焉巴巴的。
那耷拉着的小狐耳，那黯淡的金色双眸，那失去了光泽的火红毛发，都说明着这小东西对这长期的赶路不适应。
以至于，已经下了飞剑的赵子旭团成一团不肯进食。
灵兽不吃那么一两顿当然是饿不死的。只需要体内的灵力没有断竭，他们都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但是，这般不吃不喝没有精神的模样，却让重生后对一切更加淡漠的周重天心里一阵不舒服。
“听闻这里的天角拍卖所正好有拍卖会，说不得有我们需要的东西，你乖乖吃些灵果，我就带你去，如何？”
想了想，他提议道。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卡文卡得厉害，欠下的三千应该需要明天补了，明天一定有六千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