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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孩儿有件事要说。”
年夜饭吃到一半,宁泽看看外面厢房,老牛、方小乙他们吃得很热闹,似乎没人注意这边。终于按耐不住心头的激动向母亲开口说道。
柳清思咬着嘴皮,含羞低头,也是一脸的欢喜。
李氏笑眯眯地望着儿子媳妇:“装神弄鬼的,想跟娘说甚?”
宁泽伸过脑袋,在老娘的耳旁嘀咕几句,然后得意洋洋坐回原位。李氏望着柳清思:“清儿,这是真的?”
“只是宁郎推测,儿媳不知确否!”柳清思毕竟矜持,垂首回答,声若蚊蝇,几不可闻。
“那,你是不是......”
李氏一口气生下三个儿子,经验已经足够丰富,急忙问了几个关键点。柳清思一一点头承认。
“呵呵、呵呵,老头子,听见没有,咱们宁家要开枝散叶了!”李氏声音激动,回头对着堂上还未撤去的祖宗牌位哽咽,忽然又高声叫道:“牛伯、牛伯!”
“在,老夫人甚事?”老牛夫妇听到招呼,赶紧跑过来。
“快,先撤开桌面,这么大的事他们竟然现在才说,拿垫子来,请香烛来!”李氏激动得不知所云,一个劲地吩咐。老牛莫名其妙看着他们一家子,幸好是看见一个个都是高兴激动的表情才没被吓着。急忙又重新铺陈祭奠。
李氏坐在一边,对宁泽夫妇道:“你们俩给祖宗、给你们父亲敬香,祝祷祝祷!”
宁泽夫妻只好双双跪在堂前手持高香,把这桩喜事说了一番。
一时老牛夫妇也激动得掉泪,牛嫂一边抹着眼角一边笑道:“这是天大的喜事。今年咱们好生兴旺啊老太太!先是二郎平安回来,这也罢了,又是封官又是诰命,又成了亲。没想到这最后一日还有如此大喜,老太太福泽无边啊!”说着一连几个万福,说得李氏合不拢嘴,连声叫道:“赏、赏,全都赏,阖家同喜!”
宁涛激灵,一听二嫂有喜,滋溜一下窜出堂外,跑到外间仆人们饭桌大声宣布,又催着方小乙跑到杂物间把烟火炮仗搬了许多过来。堂上众人还在热烈议论,不妨院子里砰地一声,一柱烟花冲天而起,火树银花,映照天空缤纷一片。
牛嫂扶了李氏,宁泽携着柳清思的手站到门口,一家人仰望天空。宁泽夫妇忽然心有灵犀,无边感慨化作相视一笑。
自大年初一起,李氏下令,全家工作的重心就是柳清思,所有劳动一概免除,只要精心加强营养,安心养胎。急得柳清思手足无措,频频用眼神向夫君求助。这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是人过的么?
宁泽乐呵呵扶着老娘说道:“母亲这是关心则乱。自来养育孩子,哪有万事不做的?适当的劳动才能让清儿身子骨健壮结实,产时方有气力。否则可是凶险万分。那时候儿子又不在身边——”说到此处,忍不住回头看看柳清思。柳清思心里一沉,这才想起,过了这个月,宁泽就要东京赴任去了。
时光好匆匆,说时迟那时快,转眼已经到了二月初,皇家给的假已然到期。
怀孕未久的柳清思已然窈窕灵动,但这时却手里迟缓地一样样衣服细软给宁泽收拾。手里动得几下,便会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一旁呆坐的宁泽,眼眶里泪水打转,万般的不舍!
“别难过,是去做官,又不是去杀头。那什么,到时候我见机行事加把劲,看能不能把你也接到京里,咱们再不分开。”他长叹一声,心里也是难过。
其实,这是他宁二郎对大宋官职一知半解的错误。大宋确是禁止做官携带家眷,不过那是对地方官而言的。这是从政治角度考量,一是要地方官员保持廉洁。有制度,本地人不能在本地做官,防止乡党横行搞独立王国,也防止裙带关系形成贪腐一窝。同时不准携带家眷,也是防止领导干部身边人跟着去祸害别的地方,那家眷离得远了,自然不能干涉官员的职务便利,让地方官能聚精会神搞建设,一心一意谋发展。还有就是以免出现一人犯法,全家逃匿的极端情况发生。俗话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还有个最后的防线。
京官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天子脚下,御史言官多如牛毛,有几个真敢乱说乱动?既少贪赃枉法之嫌,又无起兵造反之危。带上老婆孩子,还等于送到进城给皇帝老儿做人质呢,谁管你带不带?
可是宁二爷现在不知道啊,也没人跟他说。他一家子便如此稀里糊涂地当作纪律严格执行着。还搞得悲悲切切难舍难分。
包袱行礼终于全部装箱上了牛车。现在才平了匪乱,路上太平。又有方小乙跟随护送,安全是没得说的。因此宁泽轻车简从(也没什么随从),牵了从青溪带来的小白,方小乙套上牛车,站在门口一家告别。
李氏哭啼自是不在话下,宁泽好言安慰,答应呆上些日子,抽空就请假回来伺候老母亲。又叮嘱兄弟好生锻炼身体,读书要灵活多想,不能为了考功名便把脑子弄糊涂了。
家里的事都托付老牛夫妇,又有柳清思操持,应该没什么问题。再说了,那王炳林是吃素的?拍自己马屁还来不及,自己去伺候皇上,他敢不把自己家里给伺候好了?根本不用操心。
辞别老母,柳清思执意相送。宁泽也心里不舍,只好由她。坐上柳清思相送的牛车车厢,两口子一路说不尽地互相叮咛嘱咐。反正就是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会更加珍惜自己,没有我的岁月你你要保重你自己!齐秦怎么唱的,他们就是怎么说的。
直到城外,再也不能送了。柳清思勒住宁泽的腰,不放手,不说话。
宁泽轻抚俏脸,柔声道:“回去吧,咱们都是彼此能放心的。我只是有些遗憾,不能亲眼看着咱们孩儿生下来。你别多想,生男生女都是一样,我可不会不开心!”轻轻拍拍她的脸,算是帮她放下心里一块石头。这压力太大了,总是惦记为宁家传承香火,一脑门子要生个儿子!
柳清思虽然不说话,已经泪如雨下,死死搂着丈夫不松手。宁泽也是心头一酸,低头与她拥吻一处,良久良久,才一狠心分开,跳出车外,大步走去。
临行回头用力挥手:“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