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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宣瞧着她的娇颜发笑,待过了一会,见她仍旧蹙着眉头,才略微觉得她是动了怒气的,他靠过来哄她:“好了,好了,别羞啊,你不喜欢,我以后不替你收着了。”
雨楼纵然嫌恶他,可也不能把夏宣怎么着,况且他已经肯说两句好话了,从她的身份来讲,不承接他的好意,未免太不知好歹了些。她借坡下驴,半撒娇的将亵衣裹进袖子里,哼笑道:“奴婢的东西以后都收好了,不会再落到别人手里去了。”说完,又瞥他一眼:“您也不行。”夏宣知她是和自己玩闹,跟她搂搂抱抱的说道:“我也是外人了?”雨楼水眸迷蒙的看着他,却不说话。夏宣便抱住她 ,和她笑闹做一团。直到卓雨楼饿的肚子叫了,才罢了手,一并去吃饭了。
自此之后,雨楼有意无意的插手夏宣的穿戴事项,做衣裳选料子的时候,她看准夏宣心情好,会装作不经意的推荐某一个花样。时间久了,加上她总是伴随在他左右,是最长伺候他穿戴的,所以渐渐的,夏宣衣帽摆放穿戴这一块,差不多都是她在料理了。
过了腊八,转眼就到了新年。整个国公府上下忙碌操办新年,直到年三十下午,雨楼她们才闲下来。夏宣自然是去上房那边和亲人们一起守岁,雨楼等几个大丫鬟没资格出现在老爷太太少爷们年前,只单独找个小屋,吃饺子守岁过年。等到后半夜鞭炮作响时,梦彤又拉了个两个和她们年纪相仿的丫鬟进来一起守岁。
一问才知道,梦彤叫来的这两个丫鬟乃是老爷二姨娘屋里头的,老爷的姨娘们一起在议事厅守岁,她身边的丫鬟就得了空跑到这边找相熟的梦彤过年了。其中一个眉眼弯弯,很是爱笑,名唤寻香。
卓雨楼推断她一定资历很老,因为她敢和梦彤开一些直言不讳的玩笑。比如她夹饺子不小心掉到了梦彤鞋面上,梦彤一拍筷子,笑骂道:“你个没规矩的,跑我们这儿过年,还大大咧咧的,没个分寸!赶快走,我们这儿嫌挤了。”
寻香咬了口饺子,一撇嘴:“等好姐姐你什么时候去议事厅过年,咱们这里就不挤了!”
姨娘们在议事厅单独开席坐了一桌过年,寻香这么说,等于说梦彤会获得姨娘的身份。虽然心里有这么个目的,但是说出来就不大好了。果然,梦彤听了,挽袖子就要打寻香:“你个烂嘴的小蹄子!再胡说,真打你出去!”
这时秋霜带着两个小丫鬟端着暖酒进来,一瞧乱哄哄的场面,又好气又好笑的道:“还没喝呢,你们就醉了是不是?”然后将暖酒壶搁在桌中央,对雨楼笑道:“别管这俩小疯子 ,咱们继续吃。”
雨楼略有担心的说:“咱们能喝酒吗?”她搞不清楚以她的身份,过年有没有假期,可不可以饮酒。秋霜道:“没事,等爷回来,他自个也沾了酒,倒头就睡了,才不在乎咱们喝不喝呢。”
这时互相闹的气喘吁吁还咯咯笑着的梦彤和寻香重新归席,很自然接了酒杯,小口饮着。
雨楼便也和大家一样,小饮了一点。吃完饺子,外面的炮仗声稀稀落落的不如早先了,大家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寻香她们俩便回二姨娘那院去了。
雨楼她们把碗筷交给小丫鬟们收拾,自己则回到屋内等夏宣回来。夏宣回来的很晚,等的她们熬不住,差点伏在桌上睡了。听他进屋,雨楼最先发觉,推了下梦彤和秋霜,然后站起来笑盈盈的给他脱衣裳。
夏宣绷着脸,一言不发的让人侍候着换了衣裳。盥洗过后,又挑了雨楼留下陪他,把另外两人遣了。雨楼正来着月信,不能伺候夏宣,不过他此时此刻心情不顺,也没那个心思做纵情的事,只抱了她在怀里,沉沉睡去了。
雨楼刚才睡过一场,这会很难入睡。她猜夏宣这么晚板着脸回来,很可能是老爷跟他谈话 了,父子之间又不愉快了一回。她忍不住叹气,起码父亲在世还能训斥您,多幸福。而她大过年的只有她一个孤零零的在这异乡。父亲充军流放,不如他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大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知是不是叫人抓住了。她最担心的是妹妹,那么小的人,还不能照顾自己,就要为奴为婢的去侍候别人。希望分别时,那个小吏说的话是真的,妹妹被分去了一个能算书香门第的府邸。她虽然只有十岁,但早能识字断文,如果那家人开明,叫她做个小姐贴身大丫鬟,风雨吹打不到,那就好了。
至于她自己……听着耳边夏宣匀称的呼吸声,她无比心烦的闭上了眼睛。
人的境遇,有的时候不能细想,否则难免陷入自怨自艾的悲哀情绪里。
年间,夏宣走亲访友,有几日不在府邸,直到元宵节后,才安生下来。而会试在即,夏宣充分表现出了‘大考大玩’的豁达,读书明显没年前认真,而结果可想而知,不名落孙山简直没有天理。夏宣对此的交代是每次太后召见他,他都要走背运,这不,年前刚见过,年后就落榜了。不过对夏宣来说,考不上也没什么损失,武将之后靠蒙阴做官,他以现在的水平足可以傲视整个武将群体了。
到了三月,他销了在五军都督府告的假,继续做他的前军都督府经历。不出意外,过几年调任地方,看功绩如何,再委派其他的职务熬资历,一辈子混下来,只要不出大意外,官至一二品卸任属于正常情况,他祖辈都是这么过来的。
所以夏宣真的没什么大的烦心事。
想要什么,自然有人送上门。一开始不想送上门的,他吩咐下去,对方也得乖乖从他,就好比卓雨楼。
这一日,春光旖旎,夏宣带了雨楼等几个丫鬟在后园玩乐。红花绿柳伴在美人间,更显得美人娇艳,花柳翠嫩,美不胜收。柔风拂面,仿佛能吹进人心里,暖了人心似的。她难得这样的好心情,让人取了风筝来放。夏宣坐在亭里,看她和另外两个小丫鬟玩的热闹,乐呵呵的看着她们,闭目养神,由着她们去了。
雨楼让小丫鬟给她举着蝴蝶风筝,她则扯着线快步向前跑,希望把它放起来,乘风远飞。可不知怎地,她猜是和风筝八字不合,她弄了许久,风筝只有曳地的份,就是不往起飞。
这时一个小丫鬟怯生生的道:“……不如,姐姐先歇会,让我来试试。”雨楼无奈的把线轴递给她,拿了手帕在一旁拭汗。说来奇怪,这风筝刚到那小丫鬟手里,正好有一股凉风吹来,只见那风筝就势而起,没几下就腾空高高的挂在了天上。
雨楼不可思议的凝视那风筝,心里叹道,怎么到了别人手里就能飞起来呢?
这时就听夏宣在她身后笑道:“心再高,没有东风,任谁也分不出这里一毫一寸。”
傻子都听出这是暗指。雨楼从小丫鬟手里接过线轴,一边放着线,一边笑道:“爷的意思是有了东风,便可出了这府邸,自由飞去了,是吗?”
夏宣冷笑一声,从她身后扯过风筝线,道:“自由?有这根线扯着,还能跑了它?飞的再高又如何,到底飞不出主人的手心!”说罢,扯了扯那根风筝线,反问雨楼:“是不是?”
说的这么明显了,她必须得给出他满意的回答了。她笑容可掬的回道:“您说的对,这风筝如果离开这跟线的牵引,咋看是能自由高飞了。可是这个时候,再来东风,不仅不能把它吹的更高,反倒会要了它的性命,直接吹落到地上,或挂在树枝或栽进泥塘。只有主人护着引着,才能飞的高且远。主人让飞几丈就飞几丈,才是对的。”
夏宣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点了下她的鼻尖笑道:“雨楼啊雨楼,你真懂我的心思!”谁知话音刚落,忽然见那风筝猛地向下栽去,当空飘荡,落到别的院子去了。
“线断了。”雨楼指了下院外:“奴婢去捡回来。”
夏宣道:“这么多人呢,放着,让别人去。”雨楼道:“还是奴婢去捡吧,这风筝怪可怜的,别人都放起来了,结果到了奴婢的手里就掉下去了,怪奴婢。”他一笑:“行,去吧。”等雨楼走了,又朝其余的两个丫鬟使眼色,让她们跟上了她。
出了花园,沿着小径寻找,一路找到通向外面的回廊。再抬头时,忽然看到一个锦袍公子拿着她的纸鸢在低头端详,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引路的丫鬟,想是夏府的客人。
这时雨楼身后的小丫鬟跑上前去,给那公子施礼道:“请季少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