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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后,哪怕已经为人父,成了祖父,儿孙满堂,拥有了无数美好的回忆,丰恒依然无法忘记这样的一天。矇眬的昏睡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一睁眼时,丰恒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外面的声音传了进来,“十五阿哥可是醒来了?”
“回余韵姑姑,尚未,因着昨夜小意姐姐得了皇贵妃的吩咐,言及十五阿哥服了药,今日已往上书房告假一日,是以奴婢并不曾打扰十五阿哥休息。”
一答一问间,丰恒有些怔怔的,突然地抚过双耳,他,他刚刚是见别人说话的声音了,听见了。丰恒完全傻了,再次听到推门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余韵领着昨夜守夜的宫女走了进来,瞧着丰恒坐在床前,皆恭敬地请安道:“十五阿哥。”
丰恒呆呆地看着她们,真的不是他的错觉,他是真的能听见了,听见了。
这么大的惊喜,丰恒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顾不上大冷天的天,他连外衣都没穿,腾地套上鞋子,飞快地往外面跑。余韵完全没有料到丰恒会有如此突然的举动,一时间也惊住了,回过神来时,丰恒已经跑了出门,余韵反应过来,连忙拿过一旁早已备好的衣裳追了上去,“十五阿哥,你先把衣服穿上,外面冷。”
然丰恒却完全似是没听到,飞奔跑去,直往上清宫去。余韵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丰恒虽是从小身体不好,但这么多年来,丰离一直让他习武,身子骨自是康健得紧的。这么一跑,哪怕余韵卯足了劲儿,那也追不上。
丰恒敲了上清宫的宫门,守门的一见丰恒只着里衣,惊得不轻,唤了一声十五阿哥,丰恒却顾不上他。只往主殿跑去。康熙已然起身更衣准备早朝,李德全正捧着康熙的龙袍,丰恒与他撞了一个满怀。李德全赶紧地抱住龙袍,一睁眼,丰恒已经跑了进屋。
“额娘。”丰恒跑了一路,气喘吁吁地冲到坐在床边的丰离面前。欢喜地抱住丰离的手,声音有些发颤地道:“额娘。额娘……”
丰离一睁眼看到丰恒只着了里衣,连忙转身抽了床上的被单将丰恒包裹住,握着丰恒的手,却发现丰恒的手暖得紧。并没有什么凉了。松了一口气,轻声地道:“莫急,与额娘慢慢说。”
丰恒长了那么大。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丰离只怕是出了什么大事。轻声地叮嘱着丰恒。丰恒满脸的惊喜,紧紧地抱住丰离的手,“额娘,我听见了,我听得见了。”
有那么一瞬间,丰离都没反应过来丰恒说了什么,只望着丰恒充满欢喜的双眼,丰恒重复地叙述,“额娘,我可以听见了,余韵的声音,额娘的声音。”
原被丰恒这样直闯进来,正想着好好教训丰恒可是连规矩都不懂的康熙,同时也被这一句话给惊住了,而丰离更是反应过来,捂住丰恒的嘴,只与门口的李德全道:“让人都下去吧,十五阿哥被梦魇着了,让伺候十五阿哥的人都在外面候着,不必进来了。”
李德全并没有听清丰恒的话,一听丰离如此吩咐,立刻指挥着人都退了出去。丰离看了康熙一眼,这才松开了捂着丰恒的手,低声地问道:“可是真的?”
丰恒眼中尽是欢喜地点点头,“真的,额娘,我真的听见了。额娘的声音,比我想像的都更好听。”
丰离,丰离听到这一句,紧紧地抱住了丰恒,听见了,她的阿恒,终于都能听见了,眼前一暗,那么一瞬间,丰离只觉得一片死寂,可很快,她又重新听到了这个世界的声音。丰离顾不上自己,只是与丰恒正色地道:“药即是有效,想来以后,我儿都能听见这个世上的声音了。”
“嗯,孩儿,孩儿甚是欢喜。”丰恒的眼睛亮得惊人,比之天上最亮的繁星,都要更亮。丰离亲吻了丰离的额头,“额娘也甚是欢喜,可见功夫不负有心,阿恒定要好好谢谢罗大侠。”
“罗玄治好了阿恒的耳朵?”康熙在听到丰恒能听见时,自也是高兴的,再听到丰离提起是罗玄的功劳时,蹙了蹙眉头。“可是额娘昨日给我服下的药丸是罗大侠专门为孩儿研制的?”
丰离点了点头,伸手拨过丰恒散落的发丝,“这份天高地厚之恩,阿恒切不可忘。而你听见的事儿,除了我与你阿玛,不可再让任何人知晓。”
康熙听着看向了丰离,丰离也不避讳地迎对康熙的目光,“皇上亦知这般是最好。皇上于我专宠宫中,因着阿恒生有残疾,方能不为宫中设计,若是阿恒能听见的消息传了出来,不管是前朝或是宫中,都将再起风云。我们母子没有那份野心,但却阻止不了旁人的猜度。”
“好!”康熙答应了此事,伸手将丰恒抱起,“你可能理解你额娘为你的一份心?”
“我知!”丰恒板着一张脸,很是认真地回答。他的额娘,哪怕他生来便听不见这个世界的声音,可他从来不曾放弃过她,他不会以为这个世上还会有谁像她一样地爱他。所以,她做的每一个决定,他都会去听从,那样一个位子,他亦从来不曾想过,额娘为他打开的世界,远非那个位子可比。
“往后,你依然听不见,知吗?”康熙亦拉了被子将丰恒紧紧地包裹住,丰恒一顿,最终点了点头,康熙问道:“那你今日为何突然闯入上清宫?”
丰恒想也不想地回答道:“我只是梦魇了,害怕所以才会跑来上清宫。”
饶是康熙一直知晓丰恒甚是聪明,但如今才七岁的丰恒,这般坚强,自立,已然懂得了隐忍,识时务,而一切,都是丰离教导的……
“今年除夕,阿离与我祭祖。”康熙抱着丰恒,突然却抛出这么一句,丰离愣住了,呆呆地回道:“祭祖乃是帝后同行……”
“你在我心中便是我的妻子,我并非说说而已。”康熙很是清楚要如何地得到丰离的心,尤其此时的丰离已经在敞开她的心扉,她说了,在她留在大清的时间,她愿对他好,其中之意,康熙想着的时候并非不痛,然而他更相信自己会让丰离愿意永远留在大清。
丰离怔住了,若与康熙一同祭祖,她纵无皇后之名,康熙却已昭示天下,她有皇后之实。丰离蹙了蹙眉,昂头与康熙道:“如此一来,你可知后果?”
呵呵,丰离这一问,直让康熙笑出声来,伸出手抚过丰离的脸颊,“你害怕吗?”
丰离如实地摇头,她有何惧,哪个敢伸长了手对她不客气的,她只会直接将那人的手砍了,绝不手下留情。可康熙这么一做,却会骤然让前朝起了风浪,太子所受之压力更会加剧,
“阿离是为我着想。”康熙道破这一事实,心情很是愉悦,“无事,太子,早该明白,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朕给的,那么他便该喜朕所喜的,恶朕之所恶,朕能给他一切,也能收回给他的一切。”
那样冷酷地陈述这么一个事实,丰恒在康熙的怀里只打了个冷颤,诚如他额娘所说,康熙是他的阿玛,更是大清的皇帝,如果有谁危害了他的江山,他的社稷,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个人除去,哪怕是他的儿子也一样。但是,丰恒看了看丰离,若想要不被旁人掌控他的人生,那么他便该如同他的额娘那样,拥有足够的筹码,足以让他重视,对抗。
而丰离,现下才是康熙三十八年,离一废太子还有近十年,原来,康熙对太子的不喜,已经是历经积累,是以在四十七年才会突然地爆发,一举废了太子。
想想太子最大的靠山索额图死得那么突然,亦让太子措手不及,往日太子因索额图得了多少的好处,也因着索额图而得了康熙的多少厌恶,帝王啊,最忌的便莫过于臣子胆大,索额图能与人勾结在康熙出塞时火烧上清宫,与诸王与大家举兵追杀于她。那么,是不是有那么一日,康熙这个主子若是做了什么让他们不喜欢的事儿,他们也会如法炮制,杀了康熙。
不过,祭祖之事,于丰离而言亦有好处,她依然觉得太后那边的火烧得还不够旺,由康熙亲自添这一把火,想来太后定要按捺不住,这般可真真是好极了啊!
丰离勾起一抹冷笑,莫怪她不将太后杀害端献之事告诉康熙,没有证据,她怎么要求康熙去相信呢?她与康熙都不是那等会被情爱所迷惑的人,那么大的罪名往太后头上扣,没有真凭实据,又何以服众?而且,要说康熙对端献没有忌讳,此言丰离是不信,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丰离绝不会与康熙透露半句,只待能真正地为端献报仇了,她或许会与康熙道出始末。
“皇上,时辰不早了,该上朝了。”门外候着的李德全半天没见着康熙出来,瞧着天色不上了,轻声担醒,丰离收顺了思绪,接过康熙怀里的丰恒,“皇上还是快些上朝去吧。”
“一会儿让余韵给禘儿看看,切莫着了凉。”康熙摸了丰恒的额头,如是嘱咐,丰离自无不答应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