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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丰恒的日子过得水深火热起来,历代史记中,帝王与臣子,臣子与帝王之间,竟然处处都存着勾心斗角,被大臣架空的皇帝,死在宦官手里的皇帝,驶人有道的皇帝,安宁天下,为世人所称道的明君。上书房先生教他的三纲五常,在随着丰离读史之后,全都碎成了渣渣。
还有宫里各种各样的阴暗事儿,丰离每天讲完史完,当即让颜清把宫时那些隐藏在阳光下的肮脏事儿一件一件地与丰恒说起。三观正正的小少年呐,在听到那一*不好的事儿后,好几天都脸色发青,上书房上课也总是走神,满脑袋都是颜清说的那些血淋淋的场面。
丰恒脸色不好,上书房的师傅们当然也察觉了,说来他们几个师傅只教了丰恒这么一个阿哥,丰恒纵是先天不足,但一点就通,且善于举一反三,师傅们还是十分喜欢他的。
可这些日子明显察觉丰恒脸色不对,一天也就罢了,连着几天都这样,几个师傅赶紧上报了康熙,这可是深得皇上宠爱的十五阿哥哎,还有那样彪悍的皇贵妃额娘,必须的要小心再小心照看呐。
康熙在得到上书房的师傅传来的消息时,明显愣了一下,脸色不好,像是吓着了。想着这事儿怎么看都不寻常,但这些日子朝事繁多,他也没有见过丰恒,倒是不知此事。
“十五弟,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过了年也随着四阿哥与十阿哥一同上朝办差的十三阿哥胤祥,抽空去看了丰恒,这一看当即就发现丰恒的脸色极其不好。心中诧异,随之抬头看了余韵,这位医术了得,满宫尽知,怎么的丰恒脸色不好,她却半点都不急。
“余韵姑姑,十五弟脸色不好。可是无碍?”
“无碍。无碍的,十五阿哥只是这些日子没睡好,又有些吓着。”其实余韵心里也急。可自家主子有吩咐,不许用任何药物让丰恒安神,余韵不能违背,心里再担心丰恒。也只能由着丰恒夜夜不能安眠。
“吓着?”胤祥很快捉住了余韵话中的漏洞,不太明白怎么余韵知道丰恒吓着了。又不想办法。
余韵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看了丰恒,丰恒很努力地挤了个笑容,“十三哥你别担心。我没什么事儿,这些日子额娘把宫里的一些事告诉我,我一时反应不过来。所以有些惊着了,过些日子就好了。”
宫时的事儿。惊着了。胤祥很快反应过来丰恒指的是什么,可这心里亦有些诧异,皇贵妃怎么会把宫里的事儿告诉丰恒呢,皇贵妃身边又不是没人,想要护好了丰恒,完全不是什么难事。
倒是他们这些额娘份位不高,身边又没什么特别得力人的阿哥,倒是打小就见过了宫里的肮脏事儿,见怪不怪,也没什么给吓着的。转念又想,丰恒其实还很小,那么小就知道那些事儿,真的好吗?
“皇贵妃,怎么会突然地想让十五弟知道那些宫里的事儿?”胤祥觉得有些不能想像丰离的心思,所以还是问了丰恒吧,丰恒呆了呆,轻轻地道:“额娘觉得我应该了解,繁华之下的阴暗。”
胤祥更是看了丰恒,喃喃道:“破而后立!”
丰恒听得一顿,这些天一直影响他的情绪因胤祥的一句话而消散,破而后立,勾心斗角的黑暗,不会因为他不听不看就不存在,额娘要颜清把这些事情说与他听,只是想让他明白这些争斗,从而懂得如何防范,他害怕,恐惧这些阴暗,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怎么去避开这些阴暗。额娘,额娘真是用心良苦。
“十三哥,谢谢你!”丰恒觉得豁然开朗,跳下了椅子,与胤祥郑重地道谢,胤祥还没反应过来,好好的,丰恒怎么谢起他来了。
丰恒浅浅地笑着,问起胤祥道:“十三哥这些日子办差办得怎么样?”
“还好,有四哥跟十哥帮着我,不算怎么难。”胤祥不愿提起那些人暗地里讥讽他,仗着丰离的势,进了户部,暗地里还打赌他能呆多久。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
“十三哥要跟我一块去上清宫吗?我该去上清宫上课了。”丰恒看了看时辰,可是该去上清宫了呢。胤祥听着亦站了起来,“好些日子没去给皇贵妃请安了,我陪你去一趟上清宫。”
既然要同去,胤祥与丰恒二人自当结伴而行。进了上清宫,远远听到一阵剑声,丰恒亦听见了,不过在外人眼里他依然还是个聋子,是以哪怕心中诧异,亦不曾问出,倒是胤祥好奇地问了前来迎他们的颜兰道:“颜兰姑姑,怎么有剑声?”
颜兰笑道:“是主子在练剑。”
“皇贵妃?”胤祥一顿,不甚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颜兰道:“正是主子。聂狱主写信提及要教十五阿哥剑法,主子便起了心思为十五阿哥选一柄好剑,一时兴起,便舞起了剑。”
“额娘也懂剑法吗?我都没见过额娘练剑。”丰恒听着好奇心大兴,颜兰卖着关子地道:“懂不懂的,两位阿哥看了不就知道了。”
确实,胤祥和丰恒同时加快了脚步往剑声传来的方向走去,果然看到一身素汉服的丰离舞剑,剑气如虹,看似轻巧转动,可围绕在她手中剑的气流,却是咄咄逼人。胤祥亦是习剑之人,亲眼见着从师傅口中所说剑法的最高境界,他看得眼睛不眨。
而丰离全贯注地运着剑法,步步似是随意,却又蕴含着天地万物之理,于她舞剑的一丈之内,哪怕是地上的小草,空中飘落的花瓣,无一不随着她的剑而转动,这不单需极深的内力,更有道。
“道法自然,万物自生自灭,是为轮回。轮回含万物。探知万物之源,便可顺应万物,由此而操纵万物。剑有双刃,可伤人,亦伤己。端看持剑之人如何用。”丰离感应到胤祥与丰恒的存在,练剑之时,亦出言点拔他们。胤祥细细品味。总觉得回味无穷。
“彭”的一声巨响,丰离突然旋转,长剑挥出。剑气划过长空,破土而入,地上裂出一道巨痕,宛若地裂。而胤祥更注意到,丰离哪怕在旋转。她的衣衫头发,竟然连动都未动。胤祥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丰离收剑,转头看了他们。无论是胤祥还是丰恒,完全都被丰离露的这一手给惊住了。尤其是胤祥,他知晓丰离武艺高强。但这般高强,完全是属于顶尖级的。胤祥在想,这天下还会有谁是她的对手吗?
有着这样的念头,胤祥对丰离更是肃然起敬,而丰离冲着胤祥道:“你平日可曾习剑?”
被这么一问,胤祥想到自己的剑法,甚是羞涩,“有的,只是平日的师傅比起皇贵妃来,差之甚远,是以我的剑法,不算甚好。”
“看看。”丰离将手中的剑抛向胤祥,胤祥接过,甚怕丢脸地走到中央,丰离目光清澈,被这样的目光看着,本来觉得自己习的地两三招剑法拿不出手的胤祥,也有了勇气。
胤祥的剑法,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差,至少相比他同龄的人来说,他要好得许多。招式有力,稳重而大气,丰离看着直点头,显然很是满意。“瞧瞧你十三哥的剑法,再想想额娘刚刚的招式,可看出来哪里不同?”显然丰离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教导丰恒机会,一边看着胤祥的剑法,一边问了丰恒。
“不同?十三哥的剑法,招式上看不出什么不对,可是,为什么会感觉十三哥那么吃力,而额娘那么轻松呢?”丰恒皱着小眉头,自小身边围绕的都是武林高手,哪怕丰离不是十八般武艺,样样都亲自教导,但身边的高人多了,那些高深莫测的话听多了,相比一般的人,丰恒还是有很多的优势的。
“一个人的武功若是到了一定的境界,万物皆可为器,手中的剑是剑,却又不是剑。我适才练剑,舞的并不是招式,而是感应天地万物,我的招式是随着风的流动,花草树木的摇曳而舞,是灵动的,威力亦是不可估量的。而你十三哥的招式,是旁人教授于他的,一招一式已是定形,不可变的,其威力自然也被局限。”丰离与丰恒分析着,丰恒听得专心致致。
“世间之事,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你不变,身边的东西也在变化。像这朵花瓣,看似无害,但在我的手里,它是随时能取人性命的利器。”丰离夹住了一片花瓣,随手甩了出去,直接插入了柱子上,稳稳定定,“永远不要小看那些看似无害的东西,这样的东西,更容易要了人的性命。”
胤祥早在丰离甩出花瓣之时,已经停下了舞剑,同样听着丰离的教导。“你的剑法不差,根底扎实,往后想要更进一步,并不是什么难事。罗玄是一代剑法高手,有时候可去罗府拜访,他会教你许多有用的东西。我曾不曾真正习过剑法,不过是万物相通,我懂得一些道理罢了,所以剑法我是教不了你们的。”
“皇贵妃最善的兵器是?”胤祥明知不该问,但还是问出了这个他好奇的问题。
“鞭!”丰离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可说的,如实地回答了胤祥,倒是胤祥听到这兵器,完全是没有想到,总觉得用鞭的女子,都是那些彪悍无礼的女子才会用的,丰离明明就是一个知书达理的,温婉的女子,怎么会用了鞭做兵器呢。
“额娘的兵器是鞭不错,丰家还有一条专人为额娘打造的鞭子呢。”丰恒像是生怕胤祥不信,赶紧站了出来帮着丰离加强了说服力。
“呵呵!”丰离显然早已习惯了说出兵器时,听者所表现的诧异,可她自小用的兵器,确实是鞭,哪怕后来渐渐长大了,擅长的兵器越来越多,但丰离还是觉得,鞭子用起来最是顺手。
“你可是想好了自己要用的兵器?”丰离转头问了丰恒,丰恒考虑了半响,“剑,我要用剑。”
剑者,君子也。丰离听着一笑,“如此,往后我让罗大侠入宫,教你剑法。凡事不可三心两意,更不许半途而废,你知?”
“额娘放心,我知。”丰恒含笑着回答。丰离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要辛苦些,但以后会好的。”
看到丰恒眉间的郁气尽散,脸色变得红润了,丰离知晓丰恒又迈过了一个坎。丰恒被颜清所说的后宫阴暗的事儿吓得睡不着,甚至有些魂不守舍,她心中如何不心疼,但不破不立,她护不了丰恒一辈子,而且活着宫里头,要是连宫里的规矩都不懂,这样的人,哪怕不死,亦注定了要被那些奴才玩弄于股掌之中。
如果她有足够的时间,她不会用这样粗暴的手段将这些事情一股脑的全摆在丰恒的面前,偏偏她最缺的正是时间。“你也不必心急,饭要一口口的吃,东西也要一步一步地学,你要学透,学透了,那才是真正属于你的东西。”过犹不急,丰离一直都在踩着丰恒所能承受的底线,但她也会安抚丰恒。
“你也一样,刚上朝办差,凡事多听多看多问,切不可强出头。你是皇子阿哥,可这能在京城里当官的人,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万事起头难,等你摸到了规律,往后就会容易多了。”丰离也没有忘记胤祥,叮嘱了胤祥同样不可急。
“皇贵妃你莫为我操心,我可是有四哥跟十哥护着,他们就算要欺负我,也没那么明目张胆。”胤祥大大咧咧地回答,他其实亦羡慕丰离与丰恒之间的母子天伦,可是,他也知道,丰离待他真心,但却永远也不会像对丰恒一样地对他的。
血缘,这是生来就有的,完全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替代。但是,在他的额娘死后,丰离还能待他宽厚,从不吝啬地教导他,这样的恩情,他亦永生不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