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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卢的第一反应是逃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开玩笑,虽然雅卢还不知道第十三法究竟是什么,但就从雷纳德、奥德加乃至于索布雷的谨慎来看,那肯定已经超过了他们的能力范围,绝对不会是一个学徒能处理的东西!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第十三法的使用者已站在雅卢面前,这座巫师塔正是雅卢最后的堡垒,唯一能逃去的地方。
雅卢深吸一口气,师姐还在地窖里,因为挑战七级法术而虚弱不已,维多利亚也在,别说自己没法丢下她们逃跑……即使有办法,现在自己也得守在这里啊。
“那,不愿通报姓名的先生,您来此有何贵干?”雅卢微微垂首,实则须臾不敢把目光挪开。
男人隔着头巾挠了挠:“似乎,不报名字有点失礼啊,毕竟是能看出我奥秘的预言家,叫我【犹大】好了。”
雅卢看着面前的男人面不改色地丢出一个名字,这名字代表着西方世界中著名的背叛者,将耶稣送上十字架的人,而男人似乎对这恶名甘之如饴。
“那么,犹大阁下?”
犹大拍了拍雅卢的头:“放心吧,小预言家,我现在要杀的不是你。”
他伸出修长而结实的手臂,轻轻点在桑纳的额头:“只是这个辜负信任的家伙罢了。”
亡灵巫师的脸上溢出超额的悲哀和惊恐,犹大的手似乎毫无阻滞地穿过了他的头盖骨,桑纳唯一的反抗就是用双眼死死地盯着雅卢,哀求像是从滑膛枪里激发的子弹,徒劳地落在雅卢身前。
雅卢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他想那一定相当精彩。
不救?就这样放任亡灵巫师死在面前?这位犹大会因为杀一个人而满足吗?还是顺手再杀几个?
救?那问题更大了,杀人者人恒杀之,凭什么去救?面对这个全然未知的强者,雅卢又拿什么去救?
两个选项都不安全,雅卢心想,难道还要我再丢一枚金币吗?
然而,事关生死的事,难道还能把自己的判断推给命运吗?如果……在自己生死的问题上,投出一个反面,雅卢自己能坦然接受毫无反抗的死亡吗?
被命运裁判成败,和被命运决定一切,雅卢只会选择前者。
一念及此,雅卢像是被针猛地刺了一下,有些突兀地开口道:“犹大阁下。“
“嗯?“犹太像狼一样猛地扭过头来,握住桑纳大脑的手停下了动作,后者浑身一震,竟然无声地哭了出来。
“你想?替代他吗?小预言家?“犹大似笑非笑,带着莫测的杀意开口说道。
雅卢的眼中,【死兆】绚烂地盛开,但他毫不犹豫,抛出了灵机一动的说辞:
“犹大阁下,这名亡灵巫师是,是马格德堡的驻守阁下,巫师索布雷的战利品,您不能,不能在未经他许可的前提下,对桑纳先生做出处置!”
雅卢要说不怕,那是假的。但在刚刚的短短一瞬间,有三样东西给了他勇气,让他说出这一番断断续续的话来。
第一是对多里安的信心,夜枭之歌看到的死兆都不是必死的死兆,对多里安系预言术来说,没法改变的命运没有观察的价值。考虑到在场的没有犹大的对手,他的杀心也许并非不可动摇。
第二是对索布雷的信任,那头牛虽然在魔法天赋上很成问题,但他毕竟自承过,是能使用一下第九级预言术的家伙,自己会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死在他的巫师塔里?雅卢本能地,拒绝相信这一点。
第三,则是面前犹大古怪的态度。如果他觉得见面不通名已经是一种【失礼】,那对主人的【财产】不告而取呢?
三条论据都不是很站得住脚,更多的是极度主观的猜想和判断,但雅卢已经站了出来,他已经把自己当作一枚硬币,丢上了命运的裁判台。
飞在空中的硬币,会去祈祷自己是正面还是反面落地吗?
犹大审视了雅卢一番,时间在这一刻漫长无比,十秒后——或者在雅卢的意识中的一个世纪以后,犹大收回手,在亡灵巫师的额头上轻轻一弹。
桑纳如释重负地摔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雅卢稍微地松了松拳头,他这才发现刚刚握的太紧,以至于如今掌心疼的厉害。然而还没等他放下心,一股刺耳而凄厉的声音直击他的心灵。
他如遭雷击,喉咙泛起一阵甜意,被他硬是忍住。随后,他辨认出来,这声音来自眼前的男人,犹大竟然在笑。
“桑纳哟,桑纳,我最失败的造物。”犹大用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古怪地说着,“竟然到了让敌人为你求情的地步,失败到这种程度,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小预言家,你果然很有意思。”
最后一句话当然是对雅卢说的。
雅卢只能沉默,视野中的死兆开始消退了,这似乎是一件好事,但也有可能……
是法术时间到了。冷汗从他的背脊上潸然而下。
犹大的眼神又开始转冷:“啊,虽然有趣,也只是这种程度而已。”
雅卢全没看到他的动作,额头已经被犹大的手按住了。
“雅卢!”耳边响起师姐的喊声,果然那家伙的怪笑还是把地窖里的人都惊动了,雅卢在有限的视野里看到一点火光,但很快又重归黑暗,耳边一片沉寂。
“达尼克的活体魔导器?真是一座令人惊喜的巫师塔,收藏很丰富嘛。”犹大轻声点评道,“小预言家,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不能对索布雷阁下的战利品做出任何处置。但来到这种好地方,什么也不带走,未免太令人遗憾了。”
刺啦一声,雅卢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头颅被撕开的声音,他感到一只灵巧有力的手猛地探入自己的头壳,握住了某块和他紧密连接的零部件。
骨头在颤抖,灵魂也在战栗。异物在自己的脑叶边精确地挪动,在这种情境下,雅卢积攒的所有勇气都烟消云散了。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雅卢已经控制不住他的口腔,这足以避免说出一些求饶的话,破坏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勇敢形象。
额头一痛,原来是犹大抽回了手,剧痛随即蔓延到雅卢的整个大脑,但埋在剧痛之下的,却是一股解脱般的轻快感觉。
他抬起头,面前的男人正看着“血淋淋”的右手发呆,雅卢对那些“血”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多里安阁下,和那个未知的人留下的红色字迹!
“看。”犹大把手背摊在雅卢面前,虽然是倒着的,但雅卢还是认出了印刷体的红色字迹:“找到你了。”
惊魂之际,他还来得及用余光瞟了一下,师姐正倒在书堆里,柔软的胸脯正常地起伏着,似乎睡得香甜。
“另一个【无形者】的定位信标,这总不是索布雷阁下的东西吧,神秘的小预言家,就把这当作我的收获好了。”
无形者?这是【第十三法】修行者的自称么?信标的意思是,那本笔记对我产生的威胁也随之消失了?雅卢想道。
犹大随意地甩了甩手,最后问道:“维多利亚·巴托里,你需要我将你们捎回匈牙利吗?你被困在这里,也有桑纳和华姆这两个我失败造物的责任。如果你想,无形者可以为你打破一切的规则。”
雅卢也转过头去,这大概是今晚最后一个危险了?虽然综合维多利亚这几天的行为来看,几率很小,但如果她稍微偏斜一下念头……算了,雅卢还是决定相信她。
维多利亚恭顺地跪在尘土里,颤声说道:“维多利亚无需您的帮助,外祖大人。”
犹大似乎愣了一下,也许是很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他开心地笑出一声:“那就,祝你旅途愉快,伊丽莎白的孩子。”
说罢,他倒退两步,退出塔外,伸手一划茫茫的夜空,平淡地化成了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