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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蓝家回来之后, 段轻寒准备结婚的脚步就变得更快了。双方家长都见过了, 也都没什么反对意见了,最难搞定的他的那个妈,也不再来烦他了, 世界清静得就像早晨清爽的空气。
求婚戒指蓝希音已经戴上了,对戒也在赶制中, 这个月就能出来了。婚纱礼服之类的,段轻寒请了在这一行相当有名的设计师, 给蓝希音度身定做。蓝希音去那设计师的工作室好几趟, 商量了很多细节,对方也很耐心,体谅她初为人妇, 力求将婚纱和礼服都做到最完美。
蓝希音每次从那工作室出来, 心情都会很好,想象着自己穿上那衣服的情景, 不免也有些少女情怀总是春的感觉。就像曾经一直住在梦里的童话, 一下子就要变成现实了。
天气一天冷过一天,蓝希音的心却在渐渐地温暖起来。临近年关,医院里突然就变得忙起来,很多人大鱼大肉吃得不少,肠胃病患者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蓝希音每天除了上班化验东西, 就是回家和段轻寒你侬我侬,日子过得有些混乱,都快分不清楚哪天是哪天了。因为工作的缘故, 她过年的七天不能都留在家里,只有除夕和大年初一回了趟家,吃了几顿饭后又匆匆地赶了回来。
好在父母都知道她在忙着结婚的事情,哪怕她不在身边,心里也觉得欢喜。段轻寒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回家去了顿团圆饭,报了个道就回来了。
他要结婚的事情已经通知了下去,亲戚朋友几乎全都知道了,连冯乔也收到了通知,气得差点毁了多年的淑女形象。
段轻寒搭了大年初二中午的班机回了家,一进屋就看到蓝希音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似乎在收拾什么。外面虽然寒冷,屋子里却是阳光明媚暖意融融,让人从心底里忍不住升起一股幸福的感觉。
这里不是他的房产,只是前一阵子为了方便腿脚不便的蓝希音上班,才临时租下的。他们两个对于结婚后住在哪套房子还没有定论。段轻寒最近也一直在看房子,打算再买一套新的,作为他们的婚房。蓝希音对这种事情一向不太在意,也就随他去弄了。她要做的就是调整好心态,做个完美的新嫁娘,然后住进段轻寒替她准备好的豪宅,幸福快乐地过一生就可以了。
大年初二一整天,他们都在家里收拾屋子。初三那天蓝希音要值班,早早地就起了床赶去了医院。科室里除了她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小年轻,两个人对着一堆工作忙活了一整天,累得连话都不想说。
到了晚上下班的时候,蓝希音也没让段轻寒来接,直接拿了东西就往医院外走。刚走到楼下大厅,就见迎面走来了两个中年人,一见到她,其中的一个就像是身体被抽干了力气似的,扑通一声就给跪下了。
大过年的,蓝希音还没给人磕头拜年,却突然被个和她父母一般大的人给跪了,不由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扶他们。
这两人是一男一女,像是两口子,看着都挺纯朴的模样,似乎还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们见到蓝希音,情绪便开始激动起来。那男的用力搀扶起了那个女的,说话都有点哆嗦:“老伴儿,你别这样,这是医院,快起来,起来。”
那女的却是瞬间泪流满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当场就开始哭起来。
这个时间医院里人不多,平时人来人往的大厅里也就稀稀拉拉几个人。蓝希音搞不清楚状况,只觉得那两人似乎有话要对自己说,便帮着那男的把那中年妇女扶到了一边的椅子里坐下,这才问道:“你们是来找我吗,有什么事情吗?”
那中年妇女嘴唇抖得厉害,半天也没听清她到底在说什么。还是那个男的稍微镇定一些,面色紧张地问道:“你是蓝希音,是不是?”
“对,我就是蓝希音。”
“你好,我们是顾琳琳的父母。上次在医院见过的,你还记得我们吗?”
蓝希音一下子恍然大悟,难怪觉得他们有些面熟,原来竟是顾琳琳的父母。因为隔得时间有点长,也不常接触,她一时没有想起来。不知为什么,一见到他们她心里就有种不安的感觉。段轻寒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又在耳边回响起来。
他说过,他不可能派人一天二十四小时跟着段雯珊。一旦离开了段轻寒的管制,这女人会做出什么事情,还真不好说。
“叔叔阿姨,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琳琳她最近好吗?”
蓝希音这一问,顾琳琳的妈一下子就放声大哭了起来。那声音大的,吸引了大厅里所有人的注意,包括医生护士病人在内的所有人,全都朝这边望了过来,脸上带着探询的疑惑。
“阿姨,您这是怎么了,琳琳她不好吗?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琳琳,我们家琳琳,不见了。”顾妈妈大哭着叫了一声,随即又是满面泪痕。
大厅里正好走过几个医生,跟顾琳琳也算相熟,一听到这话便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打听起消息来。顾琳琳的妈一个劲儿地只知道哭,说完那句话后就再没说出句整话儿来。大家只能听顾爸爸讲了一下事情的大概。
原来那天段雯珊大闹顾琳琳的住处之后,她就被送进了医院。她和孩子都只是受了轻伤,问题不大,住个几天就出院了。那段时间穆萧声一直没出现,顾琳琳也不方便再在这个城市住下去,便带着孩子回了老家,一直跟父母一起住。
本来一切都风平浪静了,前几天突然有人就给顾琳琳打了个电话,说是穆萧声让他来找她的,要她带着孩子回来这边,说穆萧声想见见他们。顾琳琳不疑有他,而且也确实想见见穆萧声把事情给解决了,便不顾父母的反对跑了回来。
这一走,她便再也没有音讯。顾爸爸说顾琳琳离开的时候除了留下个手机号给他们,什么都没说。那个手机号是她常用的,他们早就背熟了。在她离开的第一天,他们还给在路上的顾琳琳打过电话,当时电话是通的,顾琳琳的情绪听上去也没什么不妥。
然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见过女儿。那个电话之后,手机便再也打不通了,一直处于关机的状态。他们当时还以为女儿手机没电了,充了电之后就会开机打回来的。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三天,一个电话也没等来,那个号码打过去永远都是关机状态。顾琳琳就像是搭上了一班通向死亡之路的班车,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顾家爸妈急坏了,连夜搭车过来找女儿。可是在这个城市里,他们什么也不认识,也不知道女儿来了这里会住在哪里,没头没脑地找了大半天,这才想起来要到医院里来碰碰运气。这里是女儿待过几年的地方,一定有朋友在这里,她要是回来,说不定会来找朋友借宿也有可能。
他们刚一进医院,就碰上了蓝希音。顾妈妈眼尖,一下子就认出她来,知道她是跟女儿曾经住一屋的女生,于是便发生了之前的那一幕。
蓝希音听顾爸爸讲述的这一切,只觉得像是在看一场电影。太不可思议的事情,简直令人无法相信。这样一个大活人,突然就这么失踪了,来无影去无踪。那个打给她电话的男人也没处可寻,对这两位老人来说,现在已经到了走投无路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蓝希音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带他们到旅馆住下,然后一起去警局报了案。之前段雯珊打人的事情其实有报过警,不过警察是不敢得罪段家人的,这个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蓝希音在警局的时候,就可以感觉得出来警察们对这个事情的态度。
或许他们见得多了,什么离家出走,什么突然失踪,过几天乖乖出现的也不在少数。所以一碰到这种事情,他们就不怎么来劲儿,问话的时候也是懒洋洋的。很多细节还是蓝希音主动提供给他们的,她要是不说,他们也不问,一副敷衍的态度。
蓝希音被那几个警察弄得一肚子脾气,也不好发作,只能先安顿好顾琳琳的父母,然后回家和段轻寒商量这个事情。
她心里总有种隐隐的猜测,却不敢明说出来。倒是段轻寒,在听了她的描述之后,直接问道:“希音,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不如说出来听听,或许和我想得一样。”
蓝希音想了想,点头道:“是,我确实有了个想法。虽说那个人是你的堂妹,但我一向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她的心。我觉得这一次十有八九是她找人把顾琳琳骗回来的。现在琳琳人在哪里,大约也只有她知道。我说这个话一点根据也没有,完全是凭第六感,你也可以不赞同。”
“不,我很赞同你的想法。事实上从上一次雯珊大闹顾琳琳的住处开始,我就知道,这事情总有一天会演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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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顾琳琳的事情,已经不得不麻烦到段轻寒了。蓝希音在这个城市里能求助的人,除了他也没有别人了。虽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那毕竟是自己曾经的同事和朋友,两人在同一间屋子里住过那么长时间,感情总还是有的。
更何况现在消失的不止是个成年人,还有一个刚出生一个多月的小婴儿。这种情况如果明知道他们有危险却放任不管,蓝希音觉得那跟畜牲也没什么差别了。
段轻寒也觉得这个事情有点严重,以他对自己堂妹的了解,这事情搞不好到最后要出人命。这些日子他也一直有打听穆萧声的下落,听说他被送回段雯珊那里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生死不知。
他曾打电话去向堂妹求证过,得到的回答是:“哥你放心,我是不会杀他的。他是我孩子的父亲,孩子还没学会叫爸爸,我怎么会让他死呢?谢谢你把他送回来,我现在只想让他陪着我,一直陪着我才好。”
段雯珊这话听上去没什么问题,听在段轻寒的耳朵里却觉得有一阵凉意。他甚至觉得,堂妹的精神状况已经出了一些问题。看起来把穆萧声送回去后,情况非但没有改善,反而更糟糕了。他本来是打算让穆萧声跟段雯珊好好谈一谈,是分是合都谈出个结果来。但现在看来,他显然高估了穆萧声。
这个男人在生意场上,也算是聪明有头脑了,没想到在处理家庭问题上,竟会如此失败。有胆子包养情人,却没办法搞定她们。即便东窗事发了兜不住了,也只会寻找酒精来麻痹自己,却不知道要怎么寻求合理的解决途径。
段轻寒有时候真想不明白,自己这个堂妹到底看中了他哪一点?就是迷他颜正身材好吗,除此以外,这男人真是一无是处,毫无可取之处。
段轻寒从堂妹的话里推测出,穆萧声现在还没有生命危险,但日子一定不好过。所以他根本不可能找人去联系顾琳琳,再让她过来见一面之类的。说句不好听的,穆萧声现在能不能走出他家大门,都是个未知数。
那个男人明显是个幌子,一定是有人指使他这么做,好把顾琳琳给骗出来。在蓝希音面前,段轻寒不敢把话说得太严重。但他心里清楚,现在的顾琳琳,即便还活着,处境也一定堪忧。对方显然是要置她于死地,又顾忌在她老家动手会有麻烦,才会把她先骗出来。
仔细想想,除了段雯珊外,谁会跟她有如此深仇大恨,非要她的命不可。别人就算想找顾琳琳的麻烦,也没这么本事。这年头绑架一个成年女人和孩子,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没有足够的财力支持是不行的。更何况,就算有钱也未必办得成这个事情,还得有足够的权力,保证事情被揭穿后自己可以安然脱身。
寻常人就算想要教训顾琳琳,最多就是雇人打她一顿罢了。让她在这个世界上消失这种方法,段轻寒真是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只有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才会惯用的手法。他以前甚至听说过,把人直接杀了抛尸,公然放话是他杀的,警察也不敢上门的例子。
权力这个东西,有时候就像是一柄可怕的利刃,一刀扎下去,可能连血都见不到,却已经要了人的命。
段轻寒想到这里,不免有些唏嘘。记忆里那些模糊的影像又慢慢地浮现了出来。具体的情况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当时还很小,一直在大声地哭着,有几个人在那里互相撕扯着,争抢着要他跟他们走。
妈妈似乎就在身边,几次想要抓住他,最终却还是抓了空。这段记忆其实在段轻寒十五岁之前,一直是模糊的,几乎不曾出现过。一直到十五岁那年,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后,他才慢慢地明白了过来。年幼时的自己,只记得似乎不是妈妈亲生,和二哥是不同的,和大哥又是另外的一种不同,但究竟怎么不同,他却说不清楚。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他们段家三兄弟,拥有同一个父亲,却各自拥有不同的母亲,这个事情说出来挺好笑,却是事实。段轻寒联想到现在的顾琳琳和她那个孩子,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过去,虽然年纪小并不懂得绝望的含义,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生活在纠结之中。甚至还有些隐隐的后悔。
如果当年没有跟父亲走,现在的人生应该会很不同吧。没有那么亮眼的光环,什么都需要靠自己努力。但是否会生活地更幸福一些,更闲适一些?他也说不清楚。
因为想到了从前的那些经历,在寻找顾琳琳这件事情上,段轻寒显然并不只是在帮助自己的未婚妻。他先是派人在这个城市里打听顾琳琳的消息,然后又找了警局里的朋友,开始调查顾琳琳的手机通话记录。
在顾父说的那个通话的晚上,确实有一个号码打了顾琳琳的手机。只是对方也不是傻子,买了张不记名的手机卡,根本就查不到头绪。
顾琳琳的手机,他也通过警局内的朋友,通过微弱的信号查找到了具体方向。只是等他们赶到的时候,那里除了一只手机,什么也没剩下。
那是一套旧公寓的主卧室,那只手机安静地躺在床边的地毯上,没有损坏的迹象。段轻寒站在那房间里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可以想象得到,顾琳琳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或许她在回到这个城市的时候,第一个被带来的地方就是这里。
然后,她便被人转移去了其他地方。至于是哪里,屋子里没有线索可寻。事实上,段轻寒心里很清楚,带走顾琳琳的人是谁。只是他一直不希望与堂妹撕破脸,或许他一直坚硬的心也偶尔会柔软一下,希望这件事情最终不要牵扯到段雯珊的身上。
这大约是他这个做哥哥的,最后能想到的妹妹的一点好了。只是这点好他心里也清楚,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段轻寒派出去的人找了大约三天,回来后却报告一无所获。也对,这么大的城市,一个没什么关系网的人,来到这里后直接被人带走,甚至没和人接触过,确实非常不好找。而且时间太短,没办法细细排查。段轻寒就算再有关系,让整个警察局的人为自己工作,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到些什么。
如果过个一两个月,或许那些线索会慢慢浮出水面。可是,他哪里有这点时间来等?一两个月后,顾琳琳母子或许骨头都可以拿去打鼓了。
蓝希音看得出来,段轻寒对这个事情很上心,并不像是完全在为自己办事情。她虽然心存疑惑,却也没有多问。反正不管怎么说,他用心了总比不用心好。
只是一直找不到顾琳琳的下落,还是令她有些焦急。她虽然不如段轻寒知道的详细,凭着女人的第六感,也明白这个事情不可能有个圆满的结果。她只希望能尽量减少损失,只要顾琳琳母子还活着,就什么都好说。
段轻寒最终决定,不能再这么苦等下去。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找段雯珊,让她把人交出来。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都必须交出来。段轻寒不想和堂妹撕破脸,但目前看起来,这层面子已是保不住了。
蓝希音也赞成这个想法,并且表示要一起去。她虽然不想再面对段雯珊,但现在事情紧急,似乎也没那么多顾忌了。
段轻寒于是开始给段雯珊家打电话,得到的消息却是,段雯珊一家已经搬走了。这里的房子空了,他们全家包括保姆司机之类的人,全都回了北京。
段轻寒仔细分析了一下,发现段雯珊回北京的时间,和顾琳琳失踪的时间前后相差只有一天。这更加证实了他的推断,顾琳琳或许已经被她带回了北京。
只是她要这对母子做什么,带回北京又有什么意义?
这一切的答案,都得等见到段雯珊才能有所解答。段轻寒当天就预订了两张去北京的机票,蓝希音向院里请了假,又是异乎寻常地顺利。她以前每次这么做的时候,还会仔细琢磨一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帮她。这一次却是连琢磨的时间都没有,她甚至顾不得收拾行李,就跟着段轻寒匆匆去了北京。
临行前,她不敢和顾琳琳的父母多说什么,只说有了一点她的消息,要先去证实一下。两位老人这些天为了女儿的事情已经是心力交瘁,再也折腾不动了。听得蓝希音愿意帮忙,自然是感谢不已。
蓝希音走出旅馆的时候,想起顾琳琳的父母刚才拉着自己的手不停说谢谢的情景,就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和上一次去北京的忐忑不安不同,这一次她除了不安外,还感觉到了一股深深地绝望,前方漆黑一片,没有一点亮光。她站在那里,找不到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