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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动作很快,在奏折中言辞诚恳的请求皇上封贾琏为世子,皇上对贾家最近的安分很是满意,特别是贾代善的旧部并没转投到王子腾旗下,贾家在军中又没人,让皇上收拢势力很方便。于是皇上大笔一挥,封贾琏为宣平侯世子的圣旨就送进了贾府。
张氏跪在地上听传旨公公宣完圣旨,眼中含泪的扶着丫鬟起身,吩咐管家给传旨公公奉好茶、递红包,又命人赏全府上下三个月月例银子,贾家顿时欢腾一片,但顾忌着尚在孝期不好明目张胆的庆祝,只把激动都压在心底。
贾赦死过一次,他明白那种带着遗憾却不得不离去的无奈,所以看着贤良孝顺的儿媳妇大限将至,他也愿意尽量满足她的愿望。在张氏隐晦的询问他对贾政的看法后,他在书房喝了一夜的酒,翌日便去找贾珍开祠堂请族老见证分家。
贾政的腿已经无碍了,他带着十岁的贾珠一起进祠堂,先给祖先牌位上香磕头,然后便坐在贾赦对面,一脸愤懑哀恸的样子,而贾珠站在他身后紧紧抿着唇,看人的眼神中都带着戒备。
贾赦看到贾珠一怔,随即就皱起眉,“二弟,珠哥儿才是个半大的孩子,你带他过来做什么?让他回去读书去吧!”
贾政垂着眼不看他,讽刺的说道:“往后我们二房分出去,无依无靠,珠哥儿再不晓事怎么过日子?”
贾赦怒瞪着他,双手紧抓扶手,“难不成你还让珠哥儿顶立门户?你是干什么吃的?几十岁的人了还想依靠谁?你当你是没断奶的娃娃?”
“你——”贾政猛地抬头就要骂,对上贾赦严厉的眼神不自觉的缩了缩腿,声音小了下来,“我知道,你觉得我一无是处,那我现在抓紧教养儿子又什么不对?珠哥儿你说,你想回去还是想留下来?”
贾珠动了动嘴唇,低下头小声道:“我想留下来。”
贾政转头去看贾珍,“族长你看,珠哥儿是男丁,没什么不能听的。”
贾珍揉了揉发胀的额角,觉得昨夜的宿醉还没醒,也懒得理他们的小矛盾,直接出声打了个圆场,“咳,好了好了,赦叔、政叔,咱们还是先说正事儿吧。族老们都在,今日就为你二人分家,你们私下里可商议好了?”
贾政哼了一声,“我人微言轻,哪里有人会同我商议?不过是开了祠堂才使人去叫我一声罢了。”
族老们一个个半阖着眼坐在旁边装壁花,一声不吭,贾珍看了众人一圈,不耐烦的问,“那政叔是有异议了?不过,父母在不分家,一旦父母不在了,也没有兄弟继续一府过日子的,政叔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贾珍就挨着他们住,对他们府里近几个月的变动多少知道点,怕他们再闹出什么事来,就想干脆让他们分家算了,日后各过各的日子,他这个族长也能多些闲暇饮酒作乐。
贾政被他堵了一句,不甘的闭上嘴巴,他本就不善言辞,只会伪善说些面上的话罢了,实际上就是只纸老虎,一戳就破!
贾赦等他说完了,又看一眼贾珠,冲身后挥了下手。贾成将府中账册搬到中央的桌案上,朗声道:“侯爷的意思是二老爷毕竟是侯爷唯一的兄弟,这家产也不想亏了他,就五五分,让二老爷带一半走,老太太生前的私房都分给二老爷。但御赐之物要留下、祖上祭田要留下,这里是分好的账册和房契、地契、奴才的卖身契,请族长同各位族老验看。”
贾珍率先拿了账册翻起来,随意看了几眼就点点头算是验过了,族老们看的时间比较长,主要是私心想知道侯府有多少产业,但贾赦就在旁边坐着,他们也不敢拖延,没一会儿就确认了两份财产是五五之数。
贾政从贾成说完后就用一种防备质疑的眼神看着贾赦,他本以为贾赦连三成都不会给他,结果贾赦竟分给他五成!绝对有阴谋!有一瞬间,贾政看着对面的贾赦,隐隐感觉像是看到了已逝的父亲,莫名觉得贾赦眼中透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可他再看过去的时候就只看到贾赦冷漠的眼神,心中暗骂自己魔怔了。
贾政起身叫上贾珠去看账册,“珠哥儿,这是咱们二房的产业,日后就要靠这些度日了,你帮为父看看吧。”
父子俩就坐在桌边细致的对比起来,偶尔还要小声嘀咕几句,像是怕这么多人都在坑他们一样。
贾赦看了他们半晌,然后缓缓转头看向祖宗牌位。子不教,父之过!他从来不想推卸责任,只恨自己洞悉的太晚。如果他还是贾代善,就算贾政不开窍,要把贾政关起来他也不会想到分家,儿子没教好就继续教,总有一天能教好。可他如今的身份,和最近发生的一桩桩事,贾政几乎将他视为敌人,瑚哥儿和王氏的死,怕是在他们之间化开了一道鸿沟,再不可能有生出一笑泯恩仇的宽容来,他已无法管教贾政,留他下只会徒增许多是非。
贾政看完了,迟疑的说了句没问题。
贾珍立即将房契、地契等分开放到桌案两侧,然后拿出族谱来,将他们那一支从这一代分开成为两支,日后便是各自独立的贾家人了。
唯一可能起纷争的财产没问题,其他事宜都简单得很,贾政当天就带着贾珠去视察分到的铺子、田庄,确认是真实的之后第二天就搬出侯府住进了所分财产中最好的一处宅院。
宣平侯府空了许多,边缘不常去的院子被贾赦下令封上了,现在府里总共就他们大房一家三位主子,用那么多下人实在没有必要,不过侯府用人是有规矩的,即使他觉得浪费银钱也不可能让人数低于皇家规定的数目。
张氏除了对儿子一点担忧,其他心愿可谓全都了了,有一日心血来潮想要在花园里赏花,把大房原先住的院子转了一遍,回去之后还多吃了半碗饭,拉着贾琏说了许久的话,可当日晚上她睡下后就再也没有醒来。
贾府再一次操办起丧事,京城里的人议论纷纷,路过贾府门前都要绕到对街去走,就怕沾染了晦气。不到半年,府里三位女主子先后去世,两房又分了家,现在只剩下侯爷和世子两位主子了,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些都是必经的事,贾赦也没什么办法,反正他还要守三年母孝,大门一关,两耳不闻窗外事权当不知道罢了。
六岁的贾琏对人情世故还懵懵懂懂,但母亲去世前跟他说了许多话,教了他许多东西,他隐隐知道以后的日子只能靠自己了,等父亲生了弟弟后,他连父亲也不能全心信任了。心里的恐慌让贾琏跪在灵前失声痛哭,小小的人儿哪里禁得起这般折腾,丧事一过,竟是在床上养了半月才好。
贾赦觉得他是身子骨太差,待他康复之后立即增加了习武的时辰,对贾琏要求严格起来。
三年时间转瞬即逝,贾赦每日练练拳法,教教贾琏,再拿书考校考校贾琏,和贾琏的关系突飞猛进,已经赢得了贾琏的信任。
除服之后,贾赦备了厚礼带着贾琏去张府拜见岳家,张老太太一见贾琏就心啊肝啊的喊了起来,拉住不让走了。贾赦随两位内兄到书房拜见岳父,这次倒没被刁难,虽然也不见亲切,但好歹只当他是个普通贵客来招待,没让他难堪了。
四人寒暄了几句,张敬延便捋捋胡子开门见山的问道:“娴儿生前曾给老夫送过一封信,说已同你商议好,在她去后让她堂妹嫁入侯府替她照顾你们父子。后来你守孝不曾出府,老夫也未能当面跟你确认,今日你过来倒是正好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贾赦起身微低着头抱了抱拳,“岳父,娴儿一片慈母之心唯恐琏儿日后被继母磋磨,小婿也应了她一切由她做主。虽则续娶也算一桩大事,但小婿此生心愿乃是子孙成材,光耀贾家,对其他不是很在意。若岳父认同,小婿便请媒人前来提亲。”
张敬延沉默了片刻,看了眼长子。张睿哲立刻虚扶了贾赦一把笑道:“恩侯这般说,我们就放心了,小妹一向心思重,病中还想着安排这些,亏得恩侯不与她计较,还请封世子安了小妹的心,这份情谊我记着了,如今你孝期已过,也要出来走动走动,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们兄弟!”
有了两方的表态,本有些淡了的姻亲关系再次紧密起来,两家都明白,只要贾琏的日子不变,那他们就会一直保持同盟关系,互相扶持,日后在朝中职位越来越高的张家兄弟还会提携贾琏和小张氏将来的孩子,毕竟大家都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