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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跟管家说这几位是京里来的贵客,让管家好生安排,又陪着他们吃了顿饭,待回到书房时才查觉里衣已经湿透!他觉得他长这么大从没像今天这么镇定过,在皇权的压力下他真是硬生生被逼成了演技派啊!
林如海拿出密旨又仔细看了一遍,皇上让他秘密探查江南官员贪墨之事,将这边的实情禀报上去,至于他担心的家人问题,王太医就是被派来常驻林家的。林如海觉得手中薄薄一张纸分外烫手,先前他还想着这皇帝挺好说话,一辞官就同意了,谁知竟在这等着他呢,把他从一个官员变成了一个特务!
给皇帝暗中做事有什么好处?林如海觉得半点没有,伴君如伴虎不是开玩笑的!但他此时也没有办法,皇命难违,他必须得干这个冒险的活儿,还得好好干!想到这,林如海把密旨收好,起身走到书架最里边,拿开两本已经落灰的书试探着转动了藏在下面的小小圆盘。
旁边墙上挂着的一副山水图后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林如海急忙过去把画卷掀开看到了后面的密格,密格不太大,只放着两本册子和几封信。林如海打开看了看,然后找出个匣子将这些同皇上的密旨都放进匣子再次藏好,将密格恢复原状,这才躺到床上松了口气。幸好原主当官多年弄了些其他官员的把柄,他如今再查也省力许多,实在不行,就……就用他半吊子的催眠术好了。
林如海抹了把脸,翻身盖好被子,催眠术只是他的选修课,催眠同学他是成功了,不过官员据说心思复杂也很警惕,不知道成不成。但其他的法子他暂时也想不出来,先这么对付着吧,反正也没说交差日期,催得紧了就把密格里的东西交上去应付应付。他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想着该怎么完成任务,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再睁眼时已是天亮,想到客房还住着的那三个侍卫,林如海立刻起身洗漱,前去同他们见面。
三个侍卫用过早膳并未马上回京,而是关心的提起林如海的家人,“林大人,这些年大人报效朝廷尽心尽力,皇上得知大人家中情况后着实忧心,若可以便请王太医为大人家眷诊断一番,确认大人一家安好,我等也好回禀皇上让皇上安心。”
林如海垂下眼不和他对视,随即露出感激的笑容,朝京城方向拱了拱手,“皇上日理万机,还要为臣挂心,实在是臣的不是了。既如此,便有劳王太医,这两年拙荆与在下的一双儿女时常病倒,在下心忧不已,读了许多医书,只是尚不能算得上大夫,还请王太医不吝赐教。”
“好说好说。”王太医依然是很好说话的样子,林如海却觉得他就是皇上放在自己身边监视的人,片刻也不敢掉以轻心。
没一会儿功夫,墨菊已经将贾敏和两个孩子请到了偏厅里,贾敏坐在纱帘后,皱着眉颇有些不解,对着墨菊问道:“老爷从哪里请来的大夫?之前不是城里医术最好的李大夫上门看诊的吗?难道这位比李大夫医术还高?”
墨菊恭敬的倒了茶放在她手边,垂头回道:“奴婢不知,看老爷对这位王大夫很客气的样子,应当是医术很好。”
贾敏瞥她一眼,知道她不可能说实话,不耐烦的摆摆手让她先退下,转头小声跟嬷嬷问道:“给京里信可送出去了?”
“回太太,已送出去了,想来老太太那儿很快就会有回信,太太不必过于担忧,当保重身子才对。”
“我怎么能不担忧呢?老爷突然有此决定我也是没了主意,只有求救于母亲了,唉,只盼母亲有什么法子能挽回一二吧。”
嬷嬷犹豫了一下劝道:“太太,待会儿见了老爷您可别冷着脸,老爷许久不入后院,这可不是好事。”
“哼,老爷那么大的事都不同我说一声,显见是不喜我了,莫非我还要往他跟前儿凑?”贾敏不甘的揉着帕子,本想小意温柔的挽回老爷的心,谁知老爷竟一声不响的辞了官,她虽不是那等虚荣女子,但这种落差还是太大了,连二哥都想着往上爬呢,她家老爷是在想什么!
林黛玉乖巧的坐在一边看着林瑾,林瑾自顾自的玩着自己的手脚,两人听不清母亲在小声嘀咕什么,但敏感的察觉了母亲的不虞,俱都默不作声。
林如海同几个侍卫寒暄了两句,听得这边已经安排好,便诚心的请王太医过来为几人诊脉,无论如何,有太医在对林家将来的悲惨来说都多了层保障,他也可以偷师。
林如海引着王太医进门,看到林瑾便笑着上前抱起,“瑾哥儿,可认得爹爹?”
两岁半的林瑾瘦弱的如同一岁稚儿,仰头冲着林如海笑起来,“爹——爹——”
“哎!瑾哥儿好乖,”林如海抱瑾哥儿上前给贾敏介绍,“夫人,这是我千辛万苦请来的神医王大夫,医术高超,天下少有人能出其右。王大夫,纱帘后的是拙荆,这是我的一双儿女。”
贾敏和林黛玉都起身福了福,“见过王大夫。”
王太医连忙回礼,“夫人、姑娘客气了。”
林如海请几人落座,又笑道:“夫人,王大夫已经答应我暂住在府中,帮忙调理咱们一家四口的身子,这可是天大的幸事,只望这一次能让两个孩子少受些苦,小小年纪便日日服药实在为难他们了。”
贾敏皱起眉看了眼身边的嬷嬷,嬷嬷疑惑的摇摇头,从未听说过什么王神医。林如海见贾敏没出声也不在意,直接将怀里的林瑾往前递了递,“还请王大夫先为小儿诊脉,小儿早产,生来有些瘦弱,前阵子奴才没伺候好,连得了两次风寒,喝了不少苦汤子,我见他服药难以下咽,便从医书中寻了两个偏方用着,如今看起来倒也好了许多,王大夫看看如何了?”
王太医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位大人还真敢上手,他拉过林瑾的细手腕默默把脉,然后又逗着林瑾查看了眼睛和口腔,边看边指点林如海该注意的地方,随即皱皱眉道:“林大人,你留我住在府中便是为了调养家人身子,我也不同你说虚的,早产儿本就难养,若不仔细照看当真是一场劫难。小公子这身子……若想站住了往后定要极细心才行,身边日夜不能离人,我先开个方子让小公子服用,半月后再看看情况。”
林如海也知道孩子的情况,但他开不出好方子,听了王太医的话连忙点头应了,又道:“王大夫,吃食上不知有什么需要留意的?可否做些药膳让瑾哥儿在用饭时也能调理调理?”
王太医捋了捋胡子沉吟片刻,笑道:“林大人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了几个药膳方子,如此甚好。”
林如海又叫林黛玉过来坐到身边,请王太医诊脉,“王大夫,我观小女是气弱血亏,肺部稍弱,且郁结于心,夜难安寝,此症可有疗法?”
王太医把完脉挑眉看了林如海一眼,赞同的点头,“林大人所诊不错,令嫒却是此症,只是此不足之症极难调养,我也不知能否见效,只能用些好药补着身子。”
林如海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摸摸黛玉的头,冲她笑了笑,“玉儿别怕,爹爹往后会潜心研读医书,总有一日能将你身子完全治好的。”
林黛玉笑着摇摇头,“爹爹不要担忧,女儿已比从前好许多了。”
林如海安抚的拍拍她的手,看向纱帘后的贾敏。王太医在旁笑道:“不知林大人可为林夫人诊过脉了?是何症?”
林如海尴尬了一瞬,将林瑾交给魏紫抱着,上前准备为贾敏诊脉,“先前忙着交接公务,倒是还未诊过我夫人的脉象。夫人,我现在正学医术,难得王大人愿意指点我,便让我先为你把脉吧。”
贾敏一直目瞪口呆的听着他们说话,此时再也忍不住了开口质问,“老爷,您在学医术?您辞官是为了学医?”
林如海脸一沉,低声喝道:“官场上的事你不懂,不要再提。我学医是为了家人,玉儿和瑾哥儿的身子着实令我担忧,自己懂些也能稍稍安些心。”
“老爷你——”
“夫人,还是先诊脉吧,你近日脸色越发差了,不要耽搁了医治。”林如海打断她的话,透过纱帘紧紧盯着贾敏。
贾敏抿抿嘴冷静下来,知道是她在外人面前失态了,忙将手腕伸出去放好,但心里依然翻腾不已,大夫哪里都有,怎么会有人为了学医而辞官?就老爷这个年纪学医能学出什么来?
林如海静下心来仔细感受着贾敏的脉搏,半晌后才收回手皱起眉到:“我夫人的脉象……身子大亏,又思虑过重,怕是……王大夫,请您仔细看看。”
王太医不动声色的给贾敏把了脉,摇头叹道:“林夫人的身子确实大亏,应当卧床静养,少思多静,再调养一年当有起色。”
林如海皱眉冲嬷嬷喝道:“太太身子已是这般,怎无人来报?”
那嬷嬷忙跪地认错,“是老奴的错,早该禀报老爷的。只是太太想着近来老爷公务繁忙,不愿为此等事扰了老爷。”
“夫人为何不好生静养?此事非同小可,若不细心恐怕寿命有损。”林如海最厌恶不珍惜生命之人,看到贾敏如此心里的怒气便升了起来。
贾敏不在意的回道:“妾身并未觉得有何不适之处,这府里上上下下总要打理好的,老爷不必忧心,妾身一直用着人参养荣丸,若有不适,自会去歇息的。”
嬷嬷忙插嘴道:“老爷,太太也是为了帮老爷分忧,让老爷不必挂心府中之事。”
林如海想到刚来时府里乱七八糟的事,心里冷笑,真要分忧怎么会故意到他面前哭诉?他对贾敏说道:“夫人有心了,但你身子更重要,往后万不可如此,家中之事暂交于管家,夫人安心调理好身子。”
贾敏急了,一下子站起来,“老爷,妾身当真无不适之处。”
林如海摆摆手,“此事过后再说,今日有劳王大夫了,咱们去前头花厅喝杯茶,我尚有不懂之处要请教王大人。”他和贾敏说不通,在王太医面前也不好多说,只能再议了。
王太医识趣的起身同他离去,见到三位侍卫时,坦白将贾敏三人的病情说了,侍卫头领看了林如海一眼,心里有些惊讶。皇上本是怀疑林如海知道了什么事为保命才辞官,特派他们几人来刺探,没成想这林家人当真虚弱至此,甚至林如海也真的在学医术,此等为儿女弃官从医之人着实令他们佩服,不过佩服归佩服,皇上的密旨还是要办成的。
侍卫看了看外面,起身道:“林大人,天色不早了,我等还要赶路回京,就不留了。王太医医术高超,有他在此,想必尊夫人与姑娘、公子俱可痊愈,望林大人早日完成皇上的交代,辛苦林大人了。”
“都是我应该做的,大人来回奔波才是辛苦了。”
“我等不过是遵从皇上的吩咐,略尽绵薄之力罢了,不敢当。”
几人互相客气了几句,林如海和王太医一同将三位侍卫送出府外,看着他们骑马离去。林如海尽量友好的面对王太医,笑道:“管家已经将新住处打理干净,过两日便要搬过去了,王太医对住处可有何喜好?我交代管家提前准备好。”
王太医摆摆手,“林大人无须客气,随遇而安,下官只要住处清净些有个药园子就好。”
“这个好说,”林如海看看左右压低了声音,“说来我虽接了……旨意,但如今已不算官员,王太医也不必以下官自称,免得被外人听到又起风波,不如你我不论官场只论私交,我称你一声王兄可好?”
“也好,林兄所虑极是,就如林兄所言。”
林如海将王太医送回院子,便将管家和墨菊几人叫进书房,询问他们查到的结果。他们都是府里的老人,即便府里这些年是贾敏掌家,换上许多贾敏的陪房,他们也有自己的人脉,这两日若不是林如海有贵客到,他们早就来禀报了。管家看向墨菊,墨菊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开口,虽然她平日就觉得贾敏和刚进门时完全不同,是个两面人,但她真没想到贾敏会那般心狠手辣。
林如海看他们神色就明白他们定是查到什么大事了,手指敲了敲桌子,缓缓开口道:“不论何事,但说无妨,我总要知道真相的。”
墨菊闭了闭眼,开门见山的说:“老爷,奴婢怀疑三位姨娘的身子均不好了,怕是再不能孕育子嗣。”
“什么?她们不是每月都有大夫来看的吗?”林如海惊讶的看着墨菊。
墨菊继续道:“回老爷,方姨娘六年前小产后,再未有孕,但奴婢查到她早在太太下令前便私自停了避子汤。还有柳姨娘和魏姨娘,都曾私下里倒掉避子汤,可多年来她们无一人有孕,李大夫却说她们身子无碍。”
林如海皱起眉,凝重道:“这么说,是李大夫在说谎?李大夫被收买了?他已是扬州医术最好的大夫,当有医德,怎会行此龌龊之事?”
管家上前一步拱了拱手,“老爷,这李大夫……似是受过荣国府的恩。”
这一句话林如海就明白了,贾敏利用李大夫让那三个小妾不能生,然后自己用了各种偏方拼命生下孩子,似乎生完黛玉后稳婆说过要养几年,但后来李大夫对他说无碍,所以贾敏又生了儿子,身子内里却垮了。林如海想了想,问道:“若柳氏不能有孕,太太何故再害她将她禁足?”
魏紫看了看林如海,小声道:“老爷,那阵子柳姨娘跟您提过家中有个妹妹,此事被太太知晓了。”
林如海更是不解,“柳氏的妹妹关太太什么事?”
“这,柳姨娘那阵子常和家人往来,似是想要老爷纳柳姨娘的妹妹为妾开枝散叶,只是柳姨娘还未同老爷明说,太太就将柳姨娘禁足了。”观砚把几个姨娘的家人都查了,知道这事儿的时候也惊讶了一下,没想到柳姨娘会用妹妹固宠。
林如海头疼的揉了揉额角,第一次有些郁闷自己是个男人,来到这女人堆里完全猜不到她们在想什么。不过看贾敏对自己和儿子的身子没那么着紧,说不定是李大夫没对贾敏说实话,让贾敏不知道轻重。毕竟一个混得好好的大夫怎么可能甘愿被贾敏牵制?
“还查到了什么?柳氏她们三个可做过什么?”
“老爷,事隔已久,许多事都没有证据,但奴才们回禀的都是经反复查探确认是真的。”管家看了其余三人一眼,开口接过话头,将这些日子他们几人查到的事情一一道来。
林如海越听脸色越沉,后院这四个女人竟然没一个消停的!从一开始就互存敌意,互相下绊子,以前林老太太还在时,三个姨娘仗着老太太故意跟贾敏做对,贾敏也一不做二不休暗地里给她们下药。后来贾敏怀孕生产,三个姨娘一直不停的下暗手,甚至让贾敏早产,林黛玉和林瑾身子这般弱必定同这些事有关。
四个女人谁对谁错?她们互相斗法,遭殃的却是孩子!林如海起身背着手站在窗前,拳头捏的死紧。家里有老母有妻子,原主从不操心后院之事也不懂女子争斗,一心只盼着早日有个儿子来缓解老母和妻子之间的嫌隙,可林老太太到底没见着孙子。后来贾敏终于生了儿子,这儿子却是个看着就容易夭折的,他怎么能让林家绝后?
林如海不知道古代的大户人家是不是都这样血腥,但在他眼里,这个家里除了两个孩子当真没一个无辜的。
“随便找个庄子将三位姨娘送过去,让她们在那庄子养老吧,若她们想离去,也给些银子让她们走。”林如海沉默半晌决定将女人送走,除了妻子没办法,三个小妾必须立刻送走。
管家并未意外,毕竟妾还不是主子,谋害主母就是大罪,老爷知道了自然要处置,他躬身应下,一脸严肃的看着林如海道:“老爷,如今已知晓太太的手段,不如搬入新宅后借着乔迁之喜再纳两房妾室为老爷添丁?”
林如海不自在的摆摆手,“不必了,我有要紧事要做,此事不必再提。”在古代不能认识女人谈恋爱,他早就绝了娶媳妇的心了,何况他现在是已婚人士。
管家想到刚刚送走的几人,虽不知是什么要紧事,但也住口不提。
墨菊担心的看了林如海一眼,迟疑的道:“那太太那边……”
“搬入新宅后,墨菊便去黛玉身边伺候,魏紫去瑾哥儿身边。家中诸事便交由管家打理,让太太静养。今日王大夫说太太若不安心静养恐怕性命有碍。好了,就这么办吧,那位王大夫是京里的贵人,叮嘱下人仔细着些,但不该说的话不要说。还有我如今已非官身,府中无需太多人伺候,搬离前管家选些忠厚的留下,其余人给了银子发还卖身契吧。”林如海说完便摆手让他们退下。
“是,老爷。”几人垂头行礼,纷纷退出了书房。
林如海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脑中还回响着他们禀报的那些话,在他一个现代人眼里,府里这些人啊,从各自的角度似乎都没错,从对方的角度却又都错了,最不该就是在争宠时下狠手,连累了孩子。若当初林老太太不那么急,原主从始至终就只有贾敏一个妻子,两人也会生下一儿一女,兴许就都是健康的,可林老太太那时快不行了,又怎么能不急呢?
林如海无奈的摇了摇头,那些人到底是古人,想法也是封建的想法,到底不一样的,他如今不也被逼的要为皇上卖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