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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妃们主持的大选第一日就考了书棋两项,以墨书法可以,棋艺就难以拿出手了,不过好在她第一项书法出尽了风头,再加上染云明显的维护,两位九嫔娘娘自然不敢将她的名字叉去。
接下来是考琴技和女红,各位佳丽们早早就被打发了回去。太子殿下也事务繁忙,待众位佳丽的‘书’考完毕,他就走了。
来去匆忙,似天边流云如风,怎么抓也抓不住!
这一来一去不知带走了多少闺中少女的心。
“公主,殿下今儿可帅了,看把那冯雅说得,哑口无言。哼,那冯家女子真不是东西,自个儿不知廉耻的跟粱家公子打得火热,如今却反倒说公主您的不是。宫里的人都说,冯大人刚正不阿铁面无私,怎么就生了这么下贱无耻的女儿,真是给冯家丢脸……”艳好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话多,你一不让她说话,她就不舒坦。
不过,艳好话虽多,却不是什么都敢说,她能跟在太子爷身边,说明她是个聪明机灵的女子,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如今在这人来人往的九曲长廊上肆无忌惮的言论此事,那就证明太子殿下确实不将冯雅放在眼里。但凡在东宫做事的奴才,别的不会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揣摩太子的心思。太子向来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如果他高兴了,未必让你跟着他一起高兴;可如果他不高兴了,他势必会让所有人都跟他一样不高兴。而最要命的是,你还弄不清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所以说,但凡能留在太子爷身边讨喜的奴才,那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艳好一眼就瞧出,巴结平安公主殿下,太子爷会很高兴,贬低冯雅姑娘,太子爷会更高兴!
艳好拖着玉盘走在以墨身侧,俏脸笑得格外灿烂,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公主啊,您是没看到,冯雅的手都烫起血泡了。哎,也不知还能不能绣女红……咱们去领云锦的时候,昭容娘娘就吩咐,三天后就要将绣好的云锦交给她……冯雅那手腕,怎么也要两天才好,渍渍,一天的时间,不知道她能不能绣出个鸳鸯脑袋来……啊?奴婢见过玉青姑娘。”
以墨和艳好刚转角,就碰上位粉衣纱裙的美丽女子。女子明眸皓齿、秀眉如柳,是个清秀俏丽的小佳人。与蔡雪慧的端庄贤惠、郁香容的清雅淡丽、柯倩的妩媚动人大不相同,在一众绝色佳丽中倒显得有些平凡。
玉青像是被艳好的问候声给惊了,原本无神黯淡的眸子顿时怔愣,惊怔之后便是迷茫一闪而过。再然后就是惊慌,慌忙之下,给以墨行了礼,“臣女给平安公主殿下请安。”
“免礼。”以墨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不做他想,只当她胆子小,见了生人有些害怕。
玉青确实胆子小,也不擅长与人交谈,跟平安公主见完礼后就匆匆走了。艳好瞥了眼她急切的步伐,忍不住打趣,“公主,这小姑娘把您当洪水猛兽呢。”
以墨勾嘴笑了笑,也觉得她很是可爱,跟个小兔子似的,孩子气十足。
“不过,公主您可不能大意,别看她表面性子单纯,指不定心里也是个有心计的主儿。”艳好适时的提点,“玉青姑娘是工部尚书玉锏大人的三女,而玉锏大人与任相爷的关系颇为密切。玉大人的庶妹嫁入了任家,做了任相爷嫡二子的妾,两家也算是姻亲。而任相爷心大,向来喜欢与我们太子殿下作对……这玉青姑娘,怕是任家送来东宫的眼线,不然以她的姿色哪能入围。”
以墨自是也看出来了,那个玉青如果没有任淑妃在背后助她,只怕第一轮就被剔出去了。
隔着满池睡莲,以墨遥望了眼已经走到石拱门前的玉青。那姑娘怕是见着了熟人,惊慌拘谨的面容瞬间绽放着明媚的笑脸,白皙的脸颊有着两团淡淡红晕,想来是刚刚疾走几步所致。
“冯姐姐。”清脆语声如黄莺出谷,处处透着欢愉。眉宇间满是甜甜的笑,婴儿般的肌肤雪白细嫩,配上脸颊上的红晕,看着煞是可爱。
“玉妹妹。”冯雅见着玉青,也是浅浅一笑,笑容既不张扬也不低调,既不过分热情也不显得疏离,可这浅笑中又能感到亲昵温和,忍不住的想与她交心诉请。这就是冯雅的高明之处。
“冯姐姐,你的手没事吧?”玉青上前挽着她的手,眉眼间的关怀心疼丝毫不做假,“我本来想去太医院给你拿药的,可是、可是这皇宫实在太大,没走几圈儿就迷路了。冯姐姐,我真没用。”
眼中的温度尽数敛下,转瞬寒烈如冬。冯雅低垂着眼帘,嘴角的笑意分毫不减,拉着玉青进了她住的厢房,“玉妹妹,让您担心了。我没事,只是小伤,不用擦药的,过两日就好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玉青轻拍胸脯,一副天真无邪,“我是怕姐姐耽误了绣云锦,如今看来,是我过滤了。既然姐姐没事,那我就回去了。”
“不忙。”冯雅挽留住转身欲走的玉青,“玉妹妹为我奔波,我实在过意不去。如今正是用膳之时,妹妹不如留在我这儿,我也好有个伴儿,不至于一个人冷冷清清。”
玉青性子活泼,也受不了冷清,想也不想的就随口应下了。两人刚坐下,一位青衣宫女就送上膳食,“两位小姐,请用膳。”
玉青在娇兰殿中跑了一圈,肚子早就饿了,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礼仪,欢欢喜喜的坐在桌前,等着宫人摆好膳食开饭。
“哇,有我最爱吃的……”语声突然停了,只见她一脸惊疑的看着摆膳食的宫女,期期艾艾的问着她的名字,“你、你叫什么?”
那宫女不慌不忙,依旧慢条斯理的摆膳食,看也不看她的答道:“奴婢名唤安澜。”
听了安澜的名字,玉青的脸色更是古怪,瞥了眼冯雅,又看了眼安澜,张了张嘴想要问什么,最后还是忍下了。
冯雅只当没看见她满脸异色,“玉妹妹,要喝绿豆润丝汤吗,我帮您盛一碗?”
“冯姐姐你喝吧,我从小就不喜欢喝绿豆润丝汤。”玉青再单纯也到底是官宦人家出的小姐,逢场作戏还是会的。既然猜到了些什么,且对方也不怕自个儿知道,那便没什么好深究的,只当没见过就是。
见她是真的不喜,冯雅也不再问,自己动手给自个儿盛了碗,刚送往嘴边,就听安澜的声音响起,“冯姑娘,绿豆属寒,您身子正在见红,还是不要喝的好。”
冯雅凝眉,她入宫前才见了红,这几天身子干净着,安澜伺候她的起居,应该知道的,怎么这会儿……垂眸看了眼碗的汤,似是明白了什么,最后不动声色的将碗放下。
半盏茶的时间后,‘娇’院的一位佳人突然上吐下泻,吓得宫人连忙禀了何贵妃。何贵妃怕出问题,也不敢怠慢的招了宫里的御医。
御医都还未到,同时又有几位佳丽出现呕吐腹泻的情况,这回是连皇后都给惊动了。
“呕——呕呕!”太子东宫,以墨被李宸煜抱在怀里,可她怎个人都趴在宫人端的金盆上,吐得恨不得将心啊、肝啊、肺啊全都呕出来。
“呕……”
“墨儿,墨儿,没事吧?怎么吐得怎么厉害?”太子爷急得眼都红了,一手搂着她不让她滑到地上,一手忙给她抚背顺气。一回头,担忧疼惜全化为暴戾凶煞,慑人的铁血杀伐之气直逼跪了满殿的宫人,“该死的!御医呢?御医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
小太监颤抖着身子跪趴在太子脚边,小脸吓得苍白如鬼,嘴唇也哆嗦得跟筛糠似的,“回殿、殿下!靴、靴公公已经去去请了,怕是还在路……”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宸煜暴力的一脚踹开了,双目狰狞,如狼似虎,“滚!暗一,你去,一刻钟之内带不回御医,就不用回来了,自己找个地儿把自个儿埋了!”
“……”暗一默然,只觉后脑勺挂满排排黑线。太子爷的要求越来越高了,自个儿将自个儿埋了?!他哪有这本事啊。
暗一虽然在心中腹诽太子殿下的不靠谱,可办事一点也不敢怠慢,脚下如踏疾风,‘嗖’的一声就飞出了东宫,直奔太医院。
这边,以墨把胃里的东西吐干净了才消停些。李宸煜满眼心疼,将垂下的发丝给她锊到耳后,拿着锦帕给她擦擦嘴,然后接过宫人递过来的水,“墨儿,来,漱漱口~”亲自伺候,绝不假手与他人。
以墨现在的体质不如以前强硬,这番呕吐,耗了她大半体力,整个人软弱无力的靠在他怀里,脸色惨白如雪,就连唇色都是透明色彩,看着药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她这摸样要是被张月鹿看了,保准把他吓人,肯定一个劲儿的哭喊‘不要死’之类的。
实在是太像病入膏肓的人了。
冲刷了口中的污秽,去了满嘴的恶腥味,以墨也好受些。脑袋枕在李宸煜的肩窝处,双手无力的搭在他腰间,这些亲昵动作,无处不透着依赖。
李宸煜将以墨抱坐在他腿上,结实的双臂将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好似抱孩子一样的动作,可看着甚是窝心。
他低头,用脸颊蹭了蹭她的额头,柔声细问,“好些了吗?还吐不吐?”
以墨没说话,只轻轻摇头。她觉得不舒服,全身都不舒服,不过是中毒引起的呕吐怎么会她这么脆弱,想当初习武的时候,千尺崖下,冰水化着箭矢穿体,半个时辰就体无完肤,可她连哼都没哼一声。更别说想如今这样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自己清楚,不止是中毒呕吐这么简单……
李宸煜见她这摸样,疼得心都揪起来了,双臂收紧,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抬眸,眸中杀意骤起,“说!怎么回事?”
艳好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回道,“回殿下,公主喝了半碗绿豆润丝汤就这样了……”
艳好也被吓傻了,看见呕吐不止的平安公主,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死了!平安公主在她的照顾下要是有个好歹,她这辈子怕是只能在地狱里头过了。于是想也不想,就给太子报了信。她想得简单,不管这平安公主以后是好是坏,都得先让太子殿下见上一面,假如、万一、她是说万一,要是平安公主真就这么去了,太子殿下连看都没看上一眼,那这个世上就没人能制住他的疯狂!
不用想,那结果定是血染皇城!
所以说,艳好第一时间找的不是太医,是太子。太子爷晓得他家媳妇中毒且还呕吐不止,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啊,直接将以墨抱到了东宫。
“殿下,太医来了。”
暗一果然快,一刻钟的时间不到,就抓了个老头回来,那老头还晕着呢。他受了旨去娇兰殿为选妃的佳丽们问诊,可到半路就见一道疾风飞来,然后就想妖怪掳人那样,黑风一卷,人就不在地上了,整个人挂在半空,飞啊飞啊,嗖的一声落地,然后头晕目眩。
老眼昏花中,他就只看见明黄的五爪金龙,心头一凛,下意识的跪地拜倒,“臣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免礼!快过来看看。”太子爷急得不行,恨不得将那连老头直接拧过来。
连老太医心里最忌惮这个喜怒无常的太子了,心惊胆颤的,起身的时候因为紧张不小心踩着衣摆,眼见着就要起来了,接过又啪的声跪了下去,急得太子爷一声厉喝,“还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快滚过来!”
“啊?是是是。”连老太医怕她一气之下直接宰了他,也顾不得老脸,手脚并用的爬了过去,颤抖着两根手指搭上手腕,还没开始问诊,耳边又响起暴躁的怒喝,“老东西,你看清楚了!这是本太子的手。”
连老太医眼角抽抽,赶紧收回手,去搭那只白瓷细腕,然后捋着老山羊,晃着脑袋漫不经心,几个呼吸之后,他神情骤然振奋,浑浊的老眼蓦然大张,瞠目结舌着,“她、她、她……”像是见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