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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城堡的白天和黑夜根本没有区别,都是被一片浓重的黑云所遮挡,日光黯淡。
只是在太阳落山后,黑暗越发的浓稠。
当夜晚的钟声响彻城堡的时候,晚宴开始了。
格子衫和秃头中年人率先来到了大厅里,他们坐在角落,面上带着些许不安。
在络腮胡莫名生了病后,他们更加警惕,什么东西都不敢乱碰,生怕犯了什么忌讳,白白送了性命。
就连摆在面前的美食都没有让他们动摇一下。
沈冬青倒是没这个忌讳。
在他看来,这个游戏和度假差不多,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坐下来就捏起一块热乎乎的苹果派送到了口中。
格子衫小声地问:“你还吃啊?”
说不定昨天晚上络腮胡就是吃东西吃出事的,他吃得最多。
沈冬青停下了动作,说:“挺好吃的啊。”
格子衫看了一眼满桌的美食,悄悄地咽了咽口水,还是没敢动。
吱嘎――
大门突然被推开,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女管家欠了欠身。
只见伯爵姗姗来迟。
伯爵身穿着一袭黑裙,露在外面的皮肤苍白而脆弱,头戴黑纱,遮住了大半的脸庞,只能看见猩红饱满的嘴唇。
“晚上好,各位小姐。”
伯爵拎起了裙角,缓步走向了主位。
随着她的动作,黑纱微微扬起,可以看见一闪而逝的面庞。
伯爵是位四五十岁的贵妇,保养得当,气质优雅。
但若是络腮胡在这里,肯定会惊愕――昨天晚上他杀死的伯爵明明是位将行就木的老妇人。
可是在场的人并不知晓。
伯爵举起了座位上的酒杯:“欢迎你们的来到,丰收祭将因你们而变得……多姿多彩。”
说完后,她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嘴唇染上了酒液,显得更加红润。
伯爵放下了酒杯,看向了不敢动弹的格子衫和秃头中年人,轻笑了一声:“看来这次的姑娘比较害羞,难道我就这么令人害怕吗?”
“不、不……”
格子衫和秃头中年人连连摇头,赶紧端起了酒杯,战战兢兢地喝了一口。
伯爵满意地勾了勾唇:“那么,让我们开始……”
周闻彦打断了她的话:“伯爵大人,请问丰收祭是什么?”
伯爵的目光落在了周闻彦的身上,在看见对方并没有穿上华丽的裙子后,声音变得冷淡了不少:“当然是庆祝上帝赐予的丰收。”
“好了,让我们开始舞会吧。”
话音落下,角落里响起了阵阵音乐声。
格子衫与秃头中年人不敢先行动,而是看着别人。
周闻彦率先起身,朝着沈冬青伸出了手:“我可以邀请你跳舞吗?”
沈冬青还在吃东西,两侧的脸颊鼓鼓的,含糊地说:“我不会。”
周闻彦说:“我教你。”
两人起身,走入了大厅中央的舞池。
周闻彦一手牵着沈冬青,一手搭在了他的腰后,轻声道:“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沈冬青喜欢学习人类的行为,不管什么都感兴趣。
他乖乖将手搭上了周闻彦的肩膀,跟着他的脚步而走动。
还好周闻彦身材高大,带着沈冬青跳女步也毫无违和。
伯爵看着舞池中翩翩起舞的两个人,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瞥向了剩下的三个人。
吴嘉感觉到了危险,好不迟疑地抓过了格子衫,拉到了舞池里面。
格子衫:“你做什么?!”
吴嘉:“要活命就赶紧跳舞!”
然后两个大男人就僵硬地开始跳舞。
伯爵看着仅存下来的秃头中年人,有些不满意他过于稀疏的头顶,但还是走上前去,拎起了裙角。
“美丽的小姐,我能邀请你共舞吗?”
美丽的秃头“小姐”哆嗦了一下,想要向其他人求助,可是并没有人想要为他人奉献自己生命的想法。
黑纱之下,伯爵的嘴角诡异地翘起:“不愿意吗?那真是太可惜……”
秃头中年人连忙道:“我愿意!”
伯爵伸出了手:“十分荣幸。”
但她的脸上表现得觉是十分遗憾,好像在遗憾秃头中年人为什么没有拒绝她的邀请。
秃头中年人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搭上了伯爵的手。
两人步入了舞池当中。
一眼望去,舞池中已经有三对舞伴。
只是其中一对脚步僵硬,时不时地踩到对方的脚,活像是两只鹅在斗气。
另一对则是和谐多了。
周闻彦将沈冬青搂在怀里,明明穿着的是简单的衬衫和牛仔裤,却好像是真正的贵族绅士,时不时地低头看向怀中的人。
而沈冬青也在他的带领下融入了舞曲之中。
而最诡异的一对,就是伯爵和她的秃头“小姐”。
伯爵动作优雅,神情自然,可她的舞伴却是抖得和筛子一样,活像是在和自己的遗像在跳贴面舞。
秃头中年人强忍着害怕,想要跳完这场舞就赶紧离伯爵远远得。
只是跳着跳着,他突然闻到了一股香味。
若有若无,像是檀香。
在余香过后,还能嗅到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秃头中年人恍惚了一下,甚至忘了害怕,直直地看着伯爵,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跳起了标准的舞姿。
乐曲停止。
伯爵俯身在秃头中年人的耳边,低声细语:“今晚,我等你……”
秃头中年人面容呆滞,声音飘忽:“好。”
伯爵轻轻一笑,松开了手:“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宴会到此结束,失陪了。”
她在仆从的服侍下,走出了大厅。
大门缓缓阖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秃头中年人如同大梦初醒,汗流如雨下,腿软得几乎走不动路了。
周闻彦瞥了他一眼:“真可惜没有选中我。”
吴嘉默默地想:要是选中了你,怕是伯爵就是下一位受害者了。
晚宴结束。
玩家们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秃头中年人的状态不太对,面色苍白地回到了房间,别人喊他也没有回应。
周闻彦、吴嘉和沈冬青三个人再次聚在了一个房间。
周闻彦翻阅着从图书馆带回来的那本书,漫不经心地扫过坐在角落里的吴嘉:“我从来没觉得你这么碍眼。”
吴嘉什么也不敢说,只能努力缩小了身体,保证自己不打扰到这两位。
沈冬青凑了过去:“你在看什么?”
周闻彦说:“卡莱尔领地上的奇闻轶事。”
沈冬青看了一眼,上面写着的都是弯弯扭扭的小蝌蚪,他一个都不认识,顿时由衷地感叹:“你知道的真多。”
可能是沈冬青的目光太过于闪耀,周闻彦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没……略通皮毛而已。”
吴嘉大惊。
这位大佬竟然也会谦虚?
沈冬青指着其中一段,好奇地问:“这说得是什么?”
周闻彦解释:“写得大概是卡莱尔领地上从两百年前开始举行丰收祭,在以往,从来没有人听说过这个节日。”
沈冬青打断了他:“等等!”
他噔噔噔地跑去拿了一个枕头抱在了怀里,就像是听睡前故事一样,准备好了以后,说:“可以开始了。”
“我又看了卡莱尔伯爵的继承史,发现一直以来只有男性才能继承爵位和领地,在两百年前,因为一场疾病,几乎所有血脉都死干净了,只余下一位少女,这才出现了第一位女伯爵。自此两百年,都是由女伯爵继承爵位。”
周闻彦又翻过一页。
那上面绘制着第一任卡莱尔伯爵的画像。
画上的少女穿着盛装,头戴着黑纱,但从模糊的五官可以看出,与今晚出席晚宴的卡莱尔伯爵十分相似。
“那么说,这两百年来的卡莱尔伯爵都是同一位?”吴嘉开口,“但是说不通啊,吸血鬼应该是不老不死的,而伯爵看起来已经四五十岁了。”
周闻彦阖上了书:“跟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话音落下。
门外准时地响起了敲门声。
秃头中年人很害怕。
他不知道伯爵为什么会邀请他跳舞,但他知道这一定是不好的讯息,比如……死亡。
秃头中年人烦躁地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掏出了他所有保命的东西。
开光过的玉佛,符咒,桃木……
秃头中年人一股脑地全都藏在了裙子下面,坐在椅子上警惕地等待着未知的危险来临。
可是等着等着,他突然头一歪,昏睡了过去。
铛――
钟声响起。
秃头中年人仿佛被惊醒了,睁开了无光的双眼。
他的手脚僵硬,无声无息地走出了房间。
走廊上一盏灯都没有点,黑漆漆的一片。
秃头中年人一步都没有迟疑,直直走入了浓稠的黑暗中。
他听见女人带着笑的声音。
“来啊。甜美的羔羊,将你的一切奉献给主。”
“用你清泉般的眼眸、用你雪般的肌肤、用你夜莺般的嗓音、用你绸缎般的黑……”
月光洒下,秃头中年人的半个脑门就像是灯泡一样闪闪发光。
“……这个就算了,直接过来吧。”
伯爵站在一片盛放的玫瑰花园中,朝着他伸出了手。
秃头中年人觉得一阵冷风吹过,吹得他一个激灵,睁眼一看,发现自己出现在了花园中,面前站着的就是那位女伯爵。
女伯爵正冲着他笑,半张脸青春依旧,半张脸白骨森森。月光洒下,无数触手从她的影子里伸了出来。
眼看着触手越来越近,秃头中年人却异常地平静了下来。
既然伯爵要他的命,他不如先杀了伯爵。
反正,只要杀了伯爵,就可以通关了。
秃头中年人露出了一个癫狂的笑。
周闻彦推开了门。
看见一抹亮光随着台阶而下。
他追了上去,可在楼梯尽头,只看见女管家一个人。
女管家面无表情:“小姐,有什么事吗?”
周闻彦站定,随口胡扯:“伯爵邀请我今晚过去。”
女管家用一双沉沉的眼睛盯着周闻彦,语调平稳:“已经有人去了,还请小姐不用着急。”她古怪地转动了一下眼睛,笑了笑,“反正……总会轮到你的。”
楼梯上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沈冬青和吴嘉走了下来。
沈冬青见两人僵持在路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周闻彦说:“被骗了。”
显然伯爵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意图,特地错开了时间,让他们没有机会和她好好谈谈。
女管家的目光扫过这三个人,转身就离开。
只是她还没走上两步,突然脖颈一痛,整个人就晕倒在了地上,手中端着的烛台摔落,发出清脆的一声,火光随之熄灭。
周闻彦仰头,在冷色调的月光下,显得比躺在地上的女管家还要像反派。
“把她先带回去。”
吴嘉麻溜地跑下去,拎起女管家的衣领就向上拖,中途还问了一句:“那你们呢?”
周闻彦说:“唔……去看看能不能抢救一下伯爵。”
当然是没赶上。
秃头中年人已经把伯爵砍得七零八落,肢体横在玫瑰花田里,在鲜血的浇灌下,玫瑰花显得更加娇艳。
秃头中年人像是没看见来的两个人,拎着沾血的桃木剑,神情恍惚地走了回去。
“又一个。”周闻彦说。
沈冬青看向了玫瑰花田:“和昨天一样,什么都没有。”
干干净净。
好像伯爵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周闻彦摸了摸下巴:“我怎么感觉,经过上两轮,游戏吸取了教训,特意准备了一个杀不死的boss让我们砍得开心?”
沈冬青嘟囔:“我可不喜欢砍人。”
周闻彦笑了一声:“先回去。”
“找不到伯爵,我们可以先和管家好好谈谈。”
女管家醒了过来,看见得就是坐在她面前的三个人。
“你们在做什么?”女管家发现自己被结结实实地绑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她有些慌张,“快放开我,你们这是在挑衅伯爵!”
周闻彦屈指敲了敲椅子的扶手:“放轻松,我们就问你几个问题,毕竟我们也不是什么坏人。”
沈冬青一本正经地补充:“也不会随便砍人。”
女管家:……
虽然这么说,但好像下一秒就要拿刀砍人一样。
女管家只慌乱了一会儿,就平静了下来:“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周闻彦用肯定的语气说:“你不怕死。”
女管家的眼珠动了一下。
周闻彦冲她笑了笑:“放心,我们不喜欢打打杀杀,但……把人困在一个地方,永生永世不得超生的方式还是很多。”
说起这个,沈冬青比较有心得,他欢快地举例:“比如把人装在玻璃瓶里,再灌上水银,封起来,或者用钉子钉住四肢和额心,再埋在土里,还有……”
他每说一个例子,女管家的脸就更白一分。
周闻彦听得认真,间或点点头:“我觉得你的方法很不错。”
女管家强撑着:“这些东西城堡里面都没有。”
沈冬青若有所思:“是哦,那就只能用最简单的方法了,我吃了你算了,虽然看起来有点难吃……”
他嫌弃地看了眼枯瘦的女管家。
周闻彦说:“不行,不能乱吃东西。”
沈冬青乖乖点头:“好吧,那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女管家的脸都绿了。
等、等一下。
明明她们才是反派好不好?
在威胁之下,女管家如同倒豆子一般说出了她知道的事情。
“伯爵不害怕死亡,但伯爵害怕衰老。”
“伯爵从禁-书中找到了黑魔法,能够保持青春,但每年都要向恶魔上供六个处-女。”
“没有人能杀死伯爵,也没有人能从城堡中离开,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