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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瑞琳·斯莫伍德回了家,莱雅拉。”派崔克·梅利斯特爵士回首一笑,他大概是在考虑如何安排我,我们现在正在阳台上瞭望一望无际的大海,我得踮起脚尖才看得到又归平静的蔚蓝大洋。
他约我谈话,这可不多见,我还以为是因为简妮·海德的事儿呢。
“我们约好要时常联络,大人,但是只有旧神那群老人家才知道什么时候联系的上,为了两个女孩的友情用信鸦也太奢侈了。”我脸上的忧烦恰到好处,我有些寂寞了,明明才变成的好伙伴,转眼就走了。
“还有新神,莱雅拉,别忘了七神,霍斯特·布莱伍德也要离开了,他当了三年的侍童,要回家定亲。”派崔克爵士继续说道。
“下一次出门他就是侍从了,他将来会是一位骑士。”我回应,我大概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大家都已离开。或许我之前猜得不对,其实海疆城有很多的小孩子是为了让逝去的埃菲娅·凡斯夫人高兴一些,毕竟她不能再行生育。如今老夫人没了,我也该走了,我回头就收拾细软。
“不止是骑士,还可能是领主。上一次你能到海疆城,说句实话,是因为我要陪艾德慕北上探亲,我不会再去的,一路来回太辛苦,时间太久,而在战后海疆城事务繁忙。”
他转着手上的扳指,我猜他有些愧疚,毕竟我从恐怖堡而来,海疆城有责任保证我安然无恙,回到家乡,“现在你要从海疆城回北境,这可就找不到人陪伴了,你这年纪,放你一个人回家肯定不现实。”
这也让我意识到一个问题,没有伙伴的话,我寸步难行,哪怕长大以后,我也是一个女子,这年代的维斯特洛对女儿家来说,可是很危险的。
最终,梅利斯特家族决定派遣赫尔·佛花爵士送我回去,要是我出了什么闪失,会有失梅利斯特的荣誉,而对荣誉,银鹰家族可是很看重的。
我告别海疆城的诸位,尤其是亨得利·布雷肯这个傻大个,不知道再见会是何时,我送了他貂皮围脖,他没再索要短剑,或许这辈子咱们只有睹物思人的机会。
不,北境和河间地是盟友,一旦战事开启,那么就会有机会见面。不过我宁愿不见面,战争太过残忍,原著和电视剧里的五王之战可不是葛雷乔伊叛乱这种小事能比的。
我们送瓦妲·佛雷回家,经过了孪河城,我已经忘了和黑瓦德的过节,也忘了有个铁民人渣被我害得去最北边守长城,还好经过佛雷家地盘时,也没人刁难我。
一路走国王大道到北境,鲜花绽放沃土千里的河间地被我们抛在脑后,阔别已久的北风吹拂着我的脸。如今,我已经能骑马上路,这几年长高了不少,望着苍翠单调的北国大地,我不知道在恐怖堡会是什么在等待着我。
我有些忐忑,我害怕一回到那里,就会被我父亲剥掉皮,毕竟我在南方太过忘形了。
我们在离开国王大道去恐怖堡的过程中差点迷路,还好遇到霍伍德家的人,这才终于走上正确的土道。恐怖堡那熟悉的红色高墙赫然在望,卢斯·波顿大人亲自迎接,这肯定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海疆城教头赫尔·佛花爵士,他千里迢迢而来,不辞辛苦,自当享有神圣的宾客之权。
我没看到我哥哥在哪,多米利克·波顿不见了,“你在看什么?莱雅拉。”嘟哝悄悄问我,“啊对了,欢迎回家。”
家?你在开玩笑,这是我的牢房。我们落在队伍最后,卢斯·波顿大人听不到,至少嘟哝这个胆大的小子是这么想的。
“你看到多米利克了吗?”
“多米利克?啊,多米利克·波顿大人去了谷地,在谷地红垒的雷德佛家做侍从。”雷德佛家族是谷地的强势贵族之一,显然够的上恐怖堡长子的身份。不过我很怀疑,这会是巧合吗?不。
这是卢斯·波顿大人故意要把我们分开,他不想看到我这个野种和他的宝贝婚生子混在一起。
野种,对,野种,我感觉到注视着我的那双蓝色眸子又变得悲伤而遗憾。
恐怖堡就是这样一个让人心痛的地方。野种,这座城堡在时刻提醒着我,恐怖堡的女儿,无父无母的野种。
第二天,赫尔·佛花爵士与我们告别,我多想告诉他我不想呆在这里,可是卢斯·波顿大人就在我身边,我害怕这个无情无义的人连宾客也敢杀害。梅利斯特远在河间地,赫尔·佛花爵士则孤单影只,近在眼前。
“对了,莱雅。”赫尔爵士对我露出一个微笑,他是个严格的老师,很少笑,“我和波顿大人说过你的情况,你很有天赋,希望你继续学习,不要偷懒,你是个很好的学生。”
他递给我一把弩,我经过这几年的练习,一摸就知道,这弩来自海对面,东方的名城里斯,结构简单,维护方便,使用容易。
“谢谢,”我按捺住想要和他回海疆城的愿望,只是接过他的礼物,双手抱在怀里,我喜欢这把弩,上面的花纹很好看,有小鸟还有树藤,就像是海疆城一样。他把矢袋挂在我的马上,我能看出那个袋子是牛皮做的,经过精心的鞣制,雕花别致,漂亮极了,而且味道不重。
我们相互告别,然后他一骑绝尘。
“把短剑和弩矢放去军械库,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使用。”波顿大人轻声说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我解开短剑剑鞘的皮带,任由罗加·马尔锡爵士拽走,他扯去了我马上的矢袋。
“还有弩。”罗加爵士立刻照办,我就这样孤零零地站着,看着他从我怀里掠走我的东西。
除了马,我白色的小马,我给它取名叫小麦。
“以及马。”
这个人渣。
我是个野种,我感觉到泪水在眼睛中翻滚,多米利克回家的时候有竖琴,有剑,还有铠甲和马,我就这几件东西难道都不能留!?
“抓住嘟哝。”他还在继续,在我视野的边缘,嘟哝被踢倒在地,几个卫兵把他摁在土上。我不敢看嘟哝,我不敢移动我的瞳孔。
“拔舌。”
“呜呜呜!”嘟哝看着我,“呜啊!”他们在捏他的腮帮,掏出了匕首。
“大人,求求您,是我,是我搭话的!”我委屈地,柔软地,哀泣地说道,我想到了被挖了眼睛和舌头以后被赶出去的凯拉修女,他难道容不下一点点的感情吗?
“我看到了,野种,我看得到,也听得到,嘟哝?那恐怕不行,你的好朋友以后只能叫咕噜了。”卢斯·波顿大人简单地说,轻描淡写,伴着切割和嘟哝的嘶鸣,而我已经满脸是眼泪。
【第二节】
我慢慢地走回恐怖堡,“莱雅拉的房间”,却发现卢斯·波顿站在那里,就在我卧室门口,在地下室的走廊里,四周空无一人。
如果短剑还在就好了,我要割掉他的喉咙,但是我怕他,我感觉自己又开始颤抖。
他打开了那道门,那里通向地下室的地下,波顿的密室,剥皮密室,他要剥皮,难道轮到我了吗?
我手哆嗦着,眼睛瞪大,我想转身逃开,却意识到自己根本做不到。“跟我来,野种。”他的双眼无情如冬,淡淡的眸子就像是冰一样,我腿软了,把自己拖到他面前。
“下去,快一点。”他只是这样说。我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着,单调的脚步声回荡在楼梯道里。
“你勾引我儿子,多米利克被你迷住了,所以我送他去了谷地。”他平静地开口。
我怕他,我怕得要死!我小腿在痉挛,肩膀在战栗,双唇吐不出半个字。但是我还是要说,哪怕是被他给剥掉我的皮!
“他是我哥哥,我们没事,我没有,他没有,真的没有。”这声音是如此怯懦软弱,我就像是卢斯·波顿掌中的麻雀,瑟瑟发抖,乞求他的宽恕,等待他的决断。
我们又回到了那个地方。我没见到那个没有眼睛的老人,我看到卢斯·波顿打开了一扇门,那扇有木床的房间的门。
我想起了撒拉,想起了那一天,那双蓝色的眸子,那两行泪,那痛苦,那悲伤。
那是一场噩梦,求求你,那只是一场梦!我想求求他放过我,我不想再做这种事,我不想看,我不要!
“野种,你以为你能有什么事?他也不是你哥哥,你不是波顿,你只是个,未来某家人的玩物。”卢斯·波顿大人根本就不是人,他的话语没有半点起伏,“进去。”
我顺从地进去,我知道注视着我的那对蓝眸在流泪,撒拉,撒拉,我止不住眼中的泪水,和她一起泪流。
房间里有一个女人,她满身是疤,但是皮肤紧致,如此年轻,如此风华正茂,她恐惧地看着我们,被堵住的嘴不断呜呜出声。
“赤身者少有秘密,受剥者更无秘密可言。这是个野人矛妇,别弄坏,骨头本教过你,刀具都在旁边,音(通假,后同)粟奶酒在她头边上,如果在她下一次放水前你无法完成,就换你被剥皮。”
我知道,这个女人满身的疤痕,不能提供给卢斯·波顿很好的皮,我知道,所以,这是留给我的。
泪水遮盖了我的视线,我急忙抹去,我好难受,好难受,为什么他不教多米利克·波顿做这个?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一个玩物要会这个?
我难受死了,别人家的野种也没有这样,我好绝望,好绝望,我不想这样,我只想好好过日子。
泪水越来越多,空气一时安静,我感觉到两个人都在看着我,他冰冷的目光在我身后,我面前的矛妇眼里满是哀求。
或许她也给他生过孩子,或许她也是个母亲。我想不下去了,我要疯了!
我怎么可能剥另一个撒拉的皮,我怎么可能这样对一个人?我做不到!
我拿起了一把剥皮刀,卢斯·波顿有一把剑,或许…
我看着矛妇的双眼,如果靠我和她能不能——
可是我不敢。
“或许你不知道,我年轻时也曾追逐过团体比武的冠军。”卢斯·波顿大人淡淡地说道。
我好绝望,这里是恐怖堡。
我好绝望。
“你杀了我吧!剥了我吧!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你杀了我吧!”我崩溃了,我拒绝再想任何事情,我瘫倒在地上捂着脸哭泣,哭声越来越大。
“求求你发发慈悲杀了我吧!”
卢斯·波顿大人离开了,房门紧闭,他根本不在乎。
是的,门关上了,好黑,这里好黑。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
什么时候完事,什么时候解脱。
【第三节】
我崩溃着,哭喊着,我敲响那道关死的门,我不断碰撞那道关死的门,我碰出了自己的血,我咬出了自己的血,我靠在门边入睡,我醒来,深呼吸,我又再次沉睡,哭着,呢喃着妈妈。撒拉,撒拉!救救我!
妈妈的眼睛悲伤而绝望。最终,我走近那个木床上的女人,那个不着衣物的矛妇。我这才注意到,她有蓝色的眸子和深色的棕发。
就和撒拉一样,和我妈妈一样,蓝色的剔透的双眸。
好漂亮的眼睛。
我爬上木床抱住这个女人,在她柔软的胸前哭泣,就像是回到了撒拉的怀抱。我全身无力地趴在那里。
妈妈,救救我。
不,不对,不,这绝对不是该死的巧合!
卢斯·波顿。
我手在颤抖,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为什么要让我对这样的女人,我做不到,做不到。
她发出吱呜声,我深吸一口气,我的眼泪快流干了,心绪终于稍微平静了一些。我拿掉了她嘴里的堵物,“我,莱雅拉·雪诺,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道,我的声音在抖,我看起来一定糟透了。
“海蕊,意思是枫叶。”野人所用的语言是先民的古语而非通用语,所以她口音很重。
“你会说通用语?”
“要知道下跪之人的财富何在,女儿何在,乌鸦何在,能不懂屈膝之语吗?”
“乌鸦?”
“长城上的乌鸦,紧盯着自由民的土地,猎杀自由民的汉子,抢走自由民的女人,并杀死她们。”
“你是说守夜人?他们永驻绝境长城,守望至死,为北境所敬重。”
“他们卑劣肮脏,贪生怕死。”海蕊说道,“下跪之人还没说自己的名字。”
“我不是下跪之人。”那么我是谁?“我是野种,恐怖堡的女儿,莱雅拉·雪诺。”
“你们给王座下跪,给王冠下跪,给钢铁和恐惧下跪,当然是下跪之人。野种,那是什么?”
“就是非婚生的子女,我是私生女。”
“婚?”
我真蠢,她是个野人,我决定不给她普及这些个常识了。“不说这个了,海蕊,我们得出去。”
“你要出去,莱雅拉,放了我,我们一起出去。”
“门锁了,他们一定有地方可以看到或听到我们,现在我们肯定就被监视着,他要我,要我剥掉你的皮,我不想剥掉你的皮。”
“他要我求饶吗?要和我睡觉吗?那我求饶,我和他睡觉,我可以跪下。”海蕊说。
“那你也是下跪之人。”
“当我出去以后,我再勒断他的脖子。”
“我告诉你了,这里被监视着。”
她果断闭上嘴巴,换了一个话题,“你是第一次剥皮吗?”
“我第一次剥人的皮。”这个话题和我现在的处境一样糟糕,我们一时沉默。
“我好饿。”她说,我也是,我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我渴了,饿了。
“他在胁迫我,要么剥你的皮,然后出去,要么死在这里,和你一起。”我说道。
海蕊看着我,“你多大了?”她问。
“我8岁,或者9岁,我不记得了,没人给我过命名日了。”
“外面有很多下跪之人,用着铁做的剑,还有弓箭。”
“对,野人,你说的没错。”我承认道,海蕊活路渺茫。
“我不是野人,我是自由民,这不重要,你那么小,你只需要出这道门,我是自由民,我需要出这堆石头墙。”
我猜,她说的石头墙是恐怖堡,“对。”我说道,海蕊要想逃出生天就必须从这里闯出去,她要杀光路上遇到的卫兵,还要跑得比马快。而最基本的问题是,她根本没法出这道门。
“你恨他,他折磨你,或许还打你。”不,卢斯·波顿不屑于打我,我无声地看着她,她读出了我眼中的意思。
“我打不开门,你打不开门,我们出不了这道门,我们会死,所以,你解开我的绳子,我们还是会死。”
“对。”我艰涩地说道,我之前该下手的,我就是个胆小鬼,我不敢对卢斯·波顿下手。
她看着我。“你解开我的绳子,我们俩都饿,我会吃了你,最后我会死。”
“对——”
“死人的皮可以吗?”她,她想,她想就此终了。
“不行,别这样,别这样说,我不要,求求你。”我声音颤抖,眼泪又开始在眼睛里打转,我哆嗦着抱紧自己的膝盖,把头埋进自己怀里,整个人呆在她的怀里,她喘气有些急,她胸膛起伏得很快。
那双湛蓝色的眸子看着我,妈妈的眼睛,她的眼睛,我感觉得到,不要,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们,我不要。
“记住我,莱雅拉·雪诺,为我办妥。”
我看着她,她有撒拉的双瞳,面容沧桑起皱却还年轻,笑容如此安详。
“来吧。”她的蓝眸子一直注视着我。
我捡起剥皮刀,又把剥皮刀丢下,我又哭了,我不想,我不要,我不会!不要!
“省点水,”她说,“我死定了,记住我。”
“我办不到,”我声音里又出现了哭腔,“为什么是我,我姓雪诺,不姓波顿。”
“你是下跪之人,你听话,你顺从。”她说。野种,野种,走投无路,野种,野种,只能顺从。
我不记得,什么都不记得,我拒绝记起任何东西,不,北境永不遗忘,不遗忘,不遗忘!我紧紧抱住她,放声大哭,不顾水沾满了我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