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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港风景如画,海风让鱼腥味和银匠铺的炭火不会在这里逗留太久,晨间午后七神的雪圣堂漾出钟声,响彻旧神的北国,这里是七神在北方的边疆。我和每一个人谈心,包括威里斯·曼德勒和威曼·曼德勒大人,我在人鱼厅见到了他们,大概是我呆的太久了,让他们不得不见我一面。
两边的曼德勒战士手持三叉戟,统统镀银,我在薇尔菲德的身边,我们手牵着手,聊着两旁炫耀胜利的旗帜、盾牌和长剑,我看到了好几个河湾地的纹章,薇尔菲德着重介绍了培克家族,那是曼德勒家族过去的世仇。他们把船首的雕像也搬来了,从海神到淹神,从少女到人鱼,他们打沉过多少艘船呀。
人鱼厅前是两尊大理石雕像,自然正是人鱼,咚!一位身穿礼袍的司仪将长柄权杖重重一敲,“恐怖堡的波顿家族,私生女莱雅拉·雪诺到!”声音真是洪亮,正式极了,就是这位伙计帽子突然歪了一下,大概是因为敲权杖时太用力?我走进人鱼厅堂。
木地板上是彩绘,整个人鱼厅全是,我看到了溺死的水手无神仰望,鱼和虾蟹点缀其间,战舰和商船,章鱼和海怪,绘画之恢弘正如大海本身。木板拼接成的墙壁和屋顶间还有破旧的渔网掺杂,这又让整座厅堂像是海上飘荡的游船。
有不少人,女人居多,男人偏少,修士修女也在,我意识到我只是一个插曲,恐怕等候觐见的不止我一个。我看到大厅中央的威曼大人,他好胖,手边是他的儿子威里斯·曼德勒,这一家的体型都可以当垫船底压舱的石头。
“我先过去啦。”薇尔菲德·曼德勒朝我眨了眨眼,一蹦一跳地跑到一个粉嘟嘟的贵妇身边,贵妇怀里还抱着一个更小的女孩。
这家人真是喜欢五颜六色,我发现,他们的衣服耀眼,有的胖胖曼德勒头发也同样耀眼,一看就是染过。
现在,威曼·曼德勒大人正在处置一桩渔场纠纷,大抵是说两个渔场主都觉得对方的木标被海风吹进了自己的渔场里。然后是船难损失,处理走私贩子,解决一个浪子的两桩婚事,公布新开银矿的利润分配。
整个人鱼厅布满了窃窃私语,不过胖胖的“鳗鱼大人”威曼·曼德勒伯爵威势极足,大家伙儿哪怕再恼火也不敢大喊大叫,更别说直接开片。
终于轮到我了,“恐怖堡的波顿家族,私生女莱雅拉·雪诺,呈情。”
我迈步向前,腰间的小短剑晃晃悠悠,脚上的小皮靴踢踏着,有些怯怯地看着宝座上的威曼胖大人。
“在你面前的是白港伯爵、”这是个确实的头衔,“白刃河守护、”换言之替史塔克看好白刃河,别让海盗进来了,“教会之盾、”北境就白港一个地方信七神,教会没得选,“被放逐者的保护人、”他自己就是被放逐者,“曼德河大统领和绿手骑士团——”绿手骑士团名谓来自青手加尔斯,一个到处播种的浪荡英雄,我猜这位豪杰留在河湾地的那些后代肯定很羡慕他,“——的成员威曼·曼德勒大人。”
这就是南方领主的风格,和北境的大小爷们儿相比就像是咕咕叫的鹌鹑。我突然理解剧集里北境之王琼恩·史塔克第一次面觐丹妮莉丝时的感觉了,更能理解北境为何如此不服铁王座:我们是熊,不听鸽子叫唤。
我心里在嘀咕嘀咕,但我的胆怯绝对不是假的,人鱼厅本身就是波涛与风暴的长诗,更何况,鳗鱼大人看起来真是庞大,都从座位上溢出来了,像是一团肥大的面团。
“按惯例,前来人鱼之厅的臣民部属及情愿之人均当礼跪示敬。”
我挺起我小小胸膛,故意彰显剥皮人的纹章,这是一件让人凄苦的事儿,因为我现在的依仗来自我痛恨的“水蛭大人”卢斯·波顿。
“恐怖堡向您致意,威曼伯爵,此诚为来自卢斯·波顿大人的问候。”我尽量大声地说,声音里的颤音滑稽极了,我听到有人在窃窃发笑,让我脸蛋发红。
“你只是个私生女,小姑娘,”一个突兀的声音,来自一个女人,“让成年的男女来谈事吧,你应该去为里雅夫人当使唤丫头。”里雅·渥尔菲夫人,是威里斯·曼德勒的妻子,威曼伯爵的儿媳。
“所以你是他的使者,可你只是一个私生女,剥皮者何时有了用私生女的习惯,是觉得白港的风太和煦?”威曼伯爵淡蓝色的双眸低了下来,透过他的两层下巴和圆滚滚的肚皮看着我。
“白港之风温和拂面,我的大人,众人皆知学城用渡鸦寄信,而私生女血脉虽脏,却比鸦类依然更胜一筹,乌鸦无法口吐人言,私生女可以。我是信使,只说我该说的话,比黑色的翅膀更显尊敬,更能通络。”我答道。
“所以你无法确定任何事,也无法替你父亲认可任何涉及波顿和曼德勒的约定,你只是传递言语,你只是一个小女孩,你不能替水蛭大人下决定。我知道你和我孙女处的不错,我很喜欢她交上一个好朋友,但是家族之间的沟通,不该由你经手,莱雅拉,你年纪尚幼。”
“我无意经手,大人,可是卢斯·波顿大人血脉寡淡,仅有一子,远在谷地,”我心中一痛,我宁愿这不是我,“而我是他仅有的,仅有的私生女,伺候身侧,是最近的血脉。所以,这实在再情真意切不过,大人,重要的不是我的年纪,而是其中的意义,比封臣为使更显尊重,比银舌说客更显诚心。”
毕竟如果多米利克没有了,卢斯·波顿恐怕得把恐怖堡交给我,哪怕他再不愿意。虽然,我绝对不会伤害多米利克。
“你就是一条小银舌,小家伙。你可以说了,”他收回吃力前倾的身子,抬高声音,“莱雅拉,波顿的私生女,你的生父要你至此声明何物?”
“首要之事,恐怖堡坐火山之侧,宝矿潜藏,然而有金银也需要能发现金银的人,我们需要携手您一起开采,曼德勒的勘探之术名声不浅,白港的银石遍布七国;
另外,是购置剥皮人的产业,我们希望能借白港之地,行销山林产出,北地猎手众多,可剥皮之艺首推波顿,我们可以与曼德勒合作依照投入分配,也可以缴纳税款不用贵族之权;”我要把剥皮人的名声拿来换钱,剥猎物的皮也是剥皮。至于合作还是缴税?曼德勒没那么放心波顿,肯定会选择参与管理。
“最后,北境素无商事之俗,我们打仗,我们种地,我们少贸易,自古如此。北境于其中的学问并不通晓,而河湾地来客素有名声,互惠之道掌握手中,人称软剑金盾,在战争之外强大自身。所以,波顿家族希望能与曼德勒家族合作携手,组织行会,促进发展。”这就是最重要的一点,绑定利益。
卢斯·波顿自然没提过这些,但是他同意的事情更加宽泛,贸易与达成合作,他脑子可比我好使,只会追认,不会否定我提出的请求。
“我们也是北境的臣民,不再是河湾地人了,莱雅拉。”他提醒道。
“对,大人,你们是我们的同胞,因此,河湾后人的头脑,也该是北境的头脑,每个家族都该学习。”我答复道。
“这点她说得比安柏好,父亲,还记得当年,我们想向安柏买木材,用来造船时,我——”威曼朝插话的威里斯摆了摆胖胖的手掌,示意他别开口。
“曼德勒、霍伍德和波顿在边境有冲突,我没记错的话,去年,两个村子斗殴,为了一座风车磨坊,死了五个人,你能替你生父回答这个问题吗?”
土地这码事太关键了,我不可能提卢斯·波顿给一个确定的回答,我就虚避实,并且得说得漂亮。
“长夏太过温暖,大人,让一些汉子忘了该团结一致,这是件顶遗憾的事儿。但是如我所言,微笑远胜长剑,毛衫比穿锁甲舒适,我们的人需要屋顶和粮食,如果通过贸易能解决,那何必要为木房决斗?
如果邻居友善,是朋友而非对手,那么自然争执会少上很多,我们需要互相信任,需要相互帮助来建立信任,猎人不会相信狐狸,但是猎人之间可以互相相信,我们都是猎人。”
“我们都是猎人,但是我们是猎杀海怪的,你们是猎杀雄鹿的,这是我们的区别。”他回复道。
“你我共处北境,我们有区别,但是我们不该需要区别,北境团结一心。”
他没有太刻意的刁难,所以后面的事儿顺理成章,不过最多就这个地步了,我不会尽我所能主动为波顿着想,毕竟我不乐意卢斯·波顿太过强大。
【第六节】
我脸皮可真厚,稍后就跪下给我自己情愿了,把威曼大人弄得有些脸红。最终,他们答应让我长住白港的新堡,像薇尔菲德一样享受服务。威曼大人真是个老好人,不过在这年节,也不会有北境的领主会很冷漠就是了,除了咱们剥皮人。
至于回去复命?我之前和卢斯·波顿商议过时间问题,我要完成预期目标,需要呆上很久,他有数。我知道在威曼·曼德勒大人去信之后卢斯·波顿会如何回复,我对他的智慧很放心,也恨得牙痒痒。
日子进入了海疆城式时段。
我知道,笼络下属需要的不止是尊卑,也不止是权利和义务,权力与职责。更要有私下的感情和互惠帮扶,不但施与恩惠,更当接受帮助,这样才能缔造友谊。
或许有的下属适合远远相隔,向你屈膝,没错,但是不够。我肯定还需要另外一种手下,忠心耿耿,互帮互助,同僚之外更是挚友。
我把纸张放在斧刃面前,亲自教他七国的通用语,“拼一下,‘土地’。”
“土地。”他磕磕绊绊,我无比耐心,这画面一定有趣极了,一个大汉和一个小女孩,大汉笨笨的,小女孩很聪明!
“好,我们后面来看语法,你词汇得自己背。”我翻着书架,曼德勒的藏书远比波顿要丰富,我想想,找本经典的教材——
“斧刃,教,瓦雷利亚。”
我猜他是说他能教我瓦雷利亚语,这让我不禁弯眉唇勾,我渴望远方,瓦雷利亚语绝对是必备知识,“好啊,等我找一本字典,我去找席奥默学士!”
斧刃技巧熟练,身子壮实,他在狭海对面的东方似乎有不堪回首的经历,他不知道语言,换言之来之前全无准备,除非逼不得已,否则我完全想象不了这样一个保守实诚的汉子为什么来维斯特洛,伪装?在陌生的土地上,如果一个人需要伪装,善于伪装,或者正在伪装的话,学习语言和灵动的掩饰是必要的,而这二者他都没有,可以放心地进行感情沟通。
“你当初被征召的时候是什么情况,说说看,艾德威。”
“我们先伐木,女士。”
“伐木?”
“对,老爷要我们先服劳役,伐木。”
“一般服役期是四十天吧?按照传统的河湾律法,劳役和兵役是可以相互抵扣的,对吗?”
“他有吃的,女士,我们家人很多,地不够,而且哥哥都结婚了,所以我得打工。”次子,还有其他的兄弟,平民其实和贵族很像,有地的不愿意自己的子嗣瓜分土地,越分越小,没地的听天由命,努力挣扎,不动产和继承两桩事,对全天下人来说都很头疼。
那就不止是服役了,“有钱拿吗?”
“有,女士,但是我选择吃的,因为钱不多,钱还要买吃的。一年的话,我一般只会要1到2个银鹿,那就足够了。”这样的话,或许河湾的乡间贸易比北境更繁荣,一个北境农夫一年花不了一个银鹿,他们互相帮忙,自给自足,大多数情况下没有金银的立身之地。
“好吧,回到伐木上,伐木?”
“对,做长矛,我们没有长矛,到处都在说要打仗,老爷就让我们连天带夜地做。”
“你最后上战场时带了些什么?”
“一根包铁的棍子,还有一支木长矛(“没有铁矛头?”我问道,),对,只是木长矛。”
“其他的东西呢,长剑,锤头,斧头?”
“长矛,这就是所有了,女士,您说的那些都是卫士老爷用的,或者打过仗的军士老爷,和老兵头子用的。”
我突然了解为什么北方军队战斗力强了。众所周知,北方人的锻造技术不如南方人,人口不比河湾和河间的多,铁矿确实丰富,虽然比不了铁群岛。人们总说北方人的胜仗是靠英勇和荣誉而来。但是其实我更觉得,北方人整体的装束和武器要比河湾的军队好上不少,河湾的人太多,
也不是出了名的矿产地,好的技术只有有地的骑士和领主才有资格花销,或者雇佣兵。他们的征召农兵不如北方军队的装备精良。
再加上河湾地征召的农民通常没有训练的制度,也没有彪悍的民风,比不上北境的征召兵。要知道,北境可是出了名的不安定,地广但是人稀,所以野兽、野人、盗匪随时可能找麻烦,虽无民兵之名,各地村庄城镇却都有民兵之实。相应的,北地的领主和职业卫士少,而且披挂和刀剑不如南方,河湾地的骑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终于,黎明之风回归,这一趟收获还不错,让我不禁感慨,自己似乎时来运转啦。
“我有雷德温家族的舰队为后盾,女士,相信我。”他给了我一个闪亮的笑容,“我不会逃走,否则我的婚生子兄弟会不远万里的追杀我,或者送我来白港任您剥皮。没信誉,就没交易,相信我,小女士。”
我不相信他,我宁愿相信契约、他的凭证还有雷德温,反正要是他跑了就找雷德温家族,官司能打到铁王座去呢。如果他是骗子,那雷德温肯定不能容忍他在这败坏自己的名声,也不会愿意恐怖堡把案子递给史塔克,由封君去出面,这事情就会成北境和河湾地的争端,那可闹大发了。
总之,比起外国人和来历不明的贫民破船,他是最好的选择,而事实也证明了这点。
除却船队的份额和税金,剩下的钱足有好几百金龙,看来在1000金龙之内的交易是可以相信他的。不过,也有人喜欢坑熟客,契约和见证人可一样不能少,交易环节不能松。
我们之前的约定是售出后付账,所以我闹得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心惊胆战,我决定,要么养一艘自己的船,要么以后在港口就直接交易。
舞蹈家达蒙学会了不少航海的知识,他给我讲一路上的风吹雨打,壮丽风光。三姐妹群岛的灯塔望着黎明之风乘风破浪,达蒙见到了建在水上的城市布拉佛斯,那里有一尊巨大的泰坦巨像,可惜的是,在布拉佛斯,毛皮和宝石的价格正处于低谷。他还说了谷地海鸥镇的奢华富商和龙石岛的黑色海崖,史坦尼斯为人刚正,不会赊账,他们给龙石岛运了一批补给,小赚了一笔。
我喜欢听远方的事情,考虑到家乡如同炼狱,我或许总有一天会踏上远洋之路。
交易完成就该分账分钱了,我给几个卫兵分别分了10枚金龙,这钱足以在北境置产,扣除给卢斯·波顿大人的部分,我自己也就剩下10枚金龙了,他要得非常多,这笔钱与其说是分成,不如说是劳务费。
洛克按照领主的货单,把大部分给卢斯·波顿大人的钱换成了来自南方的货品,典型的北方佬思想,我回去以后又得提建议。
回到恐怖堡以后,我诚实地交出了钱,卢斯·波顿大人回头就把之前负责贸易的封臣和管事给吊死了,不知道那个家伙是中饱私囊还是能力不足,反正往年的贸易比我这一趟少了一半还多。
至于流浪汉?北境缺的是人,不是地,何况真探到矿了,会要很多矿工。
这是我的第一笔金,还有我的第一批人,我拿捏住了卢斯·波顿的需求,我会举着恐怖堡的旗号,在为他做事的时候谋取自己的利益,我要慢慢扩展自己的势力,十足小心,悄悄潜藏。
我不怕卢斯·波顿会想要压制我,他当然会限制我,但是为了让我能够充分地帮上忙,肯定会给我不能威胁恐怖堡和他自身的好处。
妈妈在看着我,我突然发现她的眼神已经越来越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