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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客示意寿昌扶着凌欣,自己走到屏风后面,将贺云鸿扶起,坐在贺云鸿的身后,用手抵着他的后背,给他渡气。贺云鸿失血过多,又被孤独客喂了药,听到凌欣的箭取了出来,就开始浑浑噩噩,行将睡去,此时被扶起来,以为孤独客又要给自己吃药,无力地微睁了下眼睛,又闭上。
寿昌搀着凌欣,凌欣单腿一跳一跳,到了屏风后面。雨石给她端来了一把椅子,凌欣坐了。孤独客向雨石示意了一下食盒,雨石打开了食盒,端起了一盅参汤,把汤勺放在里面,看孤独客,孤独客向凌欣使眼色,雨石战战兢兢地把汤碗递给了凌欣,以为这个厉害的女子会给自己扔回来。
可凌欣没接,半闭着眼睛说:“我困了……”
听见了凌欣的声音,贺云鸿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凌欣。
孤独客对寿昌说:“快把勺子给姐儿!”寿昌用汤勺舀了一勺递给凌欣,凌欣伸手接了,马上就放自己嘴里喝了,点头说道:“嗯,好喝!”
孤独客憋气,说道:“姐儿!你要帮我喂病人哪!”凌欣眼前模糊,醉里醉气地挥着勺子:“哪里?”
孤独客对寿昌说:“快!帮着姐儿干活!”
寿昌握了凌欣的手,舀了勺汤,小心地送到了贺云鸿的嘴边,凌欣跟着自己的手抬头,憨笑着对贺云鸿说道:“兄长,你受伤了?我来看你来了!来,喝点汤吧!”
贺云鸿眼睛猛地瞪大,仔细看凌欣,却见凌欣眼神涣散,对他似看非看。贺云鸿木呆呆地微张了嘴,凌欣歪着头,脑袋随着汤匙凑到了贺云鸿嘴唇外半尺,使劲眯着眼睛,寿昌帮着一送,凌欣将勺子递入了贺云鸿的口中。贺云鸿默默地含了凌欣的汤勺,忍痛让温热的汤随着喉咙而下,一股热流从喉间涌下,直到腹间。
凌欣在寿昌的帮助下,胡里八涂地一勺勺地喂贺云鸿,哄小孩一般说:“你别急,慢慢喝……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贺云鸿看着凌欣,一口口地都喝下了。
凌欣胡说八道着:“你是不是渴了?要多喝汤水。你为何不让我来看你?我们不都说好了?要在一起,你什么样我都不在乎的,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旁边的人听得目瞪口呆,雨石刚要说话,被孤独客眼神制止。贺云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凌欣,他锦被盖到脖子,头发披散下来。凌欣没有握着汤勺的手伸出,触到了贺云鸿的头发,摸了下,手又滑落,说道:“兄长,谢谢你给我的信,我特别高兴,上战场一点都不怕了……后来……”她说着,像是忘了什么,蹙眉自问:“后来呢……”
一碗正好见了底,雨石放下碗,又端起另一碗,问孤独客:“这碗……也……”
孤独客对凌欣一抬下巴说:“也要喂。姐儿!别停下!”
凌欣昏头昏脑地说:“当然,兄长受了伤,要多喝汤才好。”她打了个哈欠,寿昌又握了她的手,去雨石碗中舀汤,接着去喂贺云鸿喝汤,床边四个人帮着贺云鸿来喝这一口汤,但是凌欣眼睛快全合上了,不加理会,自言自语般说:“兄长,你为何回城来一直不见我?是因为贺侍郎吗?”
几个人脸都变色,凌欣接着说:“兄长,我对他……没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对不起他。那时我进了城……如果听说是兄长入狱,我一定会立刻就去闯了天牢刑部,去见兄长,绝对不会让兄长受刑,就是太子到了,我也能把他吓走……可是因为是贺侍郎,我的动作就没那么快……结果……他受了刑……我真不好受……而且……我没在信中告诉兄长……我在京城有密院……没让兄长安排贺家躲藏……真是很小气……”这些话她在心中对自己说了多次,此时特别顺溜地就说了出来。
屋子里的人噤若寒蝉,贺云鸿死盯着凌欣,寿昌都不敢看贺云鸿,只把着凌欣的手继续给贺云鸿喂汤喝。
凌欣酒意浓重地嘟囔:“……兄长明白了吗?这是负疚,我不会与他复婚的,我已经对兄长说了,我想和兄长在一起……”
几个人全呆了,贺云鸿眉头皱了起来,凌欣说:“兄长如果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来帮兄长去做……兄长不要不理我,我一直很孤单,兄长与我通信,我才觉得有了个懂我的人……兄长别担心,我是个很懒的人,一旦认定了的人,就不会变的……”凌欣眼睛合上,打了个哈欠说:“我可不会嫁入贺家……那么多麻烦……我们一起回云山寨……你把家里人接来……我们去旅游……”终于又喂光了一碗汤,雨石放下空碗,寿昌拿过凌欣手中的汤勺,凌欣的手臂沉重地落下,大着舌头说:“兄长……还要什么吗?……”
贺云鸿闭了眼睛。
凌欣忽然双手抱头:“我怎么头这么疼?!”
孤独客叹气,将贺云鸿放倒在担架中,给他掩好锦被,示意寿昌扶起凌欣,说道:“姐儿今天真累了,快去歇息吧。”
凌欣喃喃地说:“好的,我跟兄长告别。”她伸出手,在空中像是要去摸什么,可是又放下,稀里糊涂地说:“兄长,我再来看你……”贺云鸿没有睁开眼睛。
孤独客等寿昌扶走了凌欣,坐在了贺云鸿的身边,拿出针袋,对眼睛紧闭的贺云鸿小声说:“你带着这么重的伤去救了她,这份情义是真的。你别担心,我会帮着你劝她的。”贺云鸿面无表情。
孤独客想了想,又说道:“密院的事,我不知道,可是那时我们与姐儿进了勇王府不过一个时辰,就被告知要大家碰头商量事情。余公公讲了贺家的事,大家都说去救人困难重重,姐儿说了计谋,余公公知晓人事,仁勇校尉他们就出府行动,姐儿很快进了宫,我配了药……反正谁都没闲着,不能说耽误了时间。她那样说,是见你被用刑,心疼了,就自责不已。若是她真的像她所说,听说是那个人入狱,没了冷静心性,鲁莽行事,不见得做的比现在好。你莫要怪她……”
贺云鸿早听余公公说过,微微地点了下头,孤独客又说:“我过去就对你说过福祸相依,你是受了苦,可是你就有机会让我给你医了伤。你过去曾受内伤,一直没有治好。因你年纪尚轻,未损童阳,顶多平时经常生病,易染风寒。但再过十来年,你阳气一弱,旧伤复发,就会缠绵病榻,长年不起,难享寿元。现在我给你治好了内伤,这些外伤是疼了些,但养好了就不会有大碍,你要惜福,不要耿耿于怀。”
贺云鸿睁眼看孤独客,对他认真地点了下头。
孤独客见他眼中有层悲伤,想到贺云鸿冒死下城去救凌欣,可是竟然听到凌欣那么一通话,不禁叹气:“你这孩子……她把你当成了和她通信的一个人了,那个人她都没见过!我觉得,那就是个写信骗了她的人!”
贺云鸿又闭了眼,神色黯淡,孤独客拿出针来:“你这次旧伤崩裂,失血甚多,不要多思多想,好好休息。”扎入了贺云鸿的头部穴位……
有一个太监走进来,对孤独客行礼说:“孤独郎中,陛下那边有请。”
孤独客对雨石说:“你送你家公子去睡觉,记住,多喝参汤。”雨石应了。
孤独客随着太监匆匆到了寝宫,寝宫外站满宫人,孤独客进了宫门,外厅里一群御医站着,都垂眼看着地,避免看其他人。石副将和余公公守在卧室门口。余公公见孤独客来了,向他示意,引着孤独客进了内室。
皇家信奉风水,卧室很小,讲究纳气,卧室里就是一张龙床,床头床内靠着墙,一尺床榻外只有几步就到墙了。
柴瑞跪在床榻上,拉着老皇帝的手,轻声说:“父皇!母妃就来了……”
老皇帝闭着眼睛含糊着念叨:“爱……妃……”
孤独客放下了医箱,行了一礼,坐在床边将手搭在柴瑞握着的手上。他号了脉,柴瑞做了手势,起身走出了卧室,孤独客也起来,跟着他出去了。
到了外面,柴瑞问孤独客道:“郎中,给父皇煎了的药他好像根本没有喝下,御医们都说,父皇饱受摧残……”他哽了一下,继续说:“要赶快进食。郎中能否让父皇醒来?”
孤独客微低了下头说:“陛下,我可行针让太上皇醒一会儿,但是陛下,若是太上皇醒来,要见贵妃娘娘可怎么办?”方才老皇帝就在叫夏贵妃了。
柴瑞忍着泪想了想,说道:“去叫母妃身边的小柳过来,就说母妃在打扮,马上到,让父皇吃着东西等着。”
孤独客点头:“这个……我去看看。”他不敢现在对柴瑞说小柳在寻死觅活,免得柴瑞觉得小柳误事。
柴瑞又问:“哦,我听说云弟下城了?姐姐负伤了?”他才登基,还没有开始用朕,何况老皇帝就躺在里面。
孤独客点头说:“是,贺侍郎下城去救姐儿,旧伤绽裂,血透了衣袍。姐儿只受了轻伤,现在……额……喝了药酒去睡了。”
柴瑞说:“我马上去看看云弟。”
两个人走到厅堂门口,跟在他们身后的余公公小心翼翼地对柴瑞说:“皇后娘娘说,晚餐备好了,请陛下用餐。而且,文武百官都在等着见陛下一面,问候太上皇。”
柴瑞想起了早上的事,思索片刻,对余公公说道:“摆宴,请朝官和将士们,还有出力的人同进晚餐庆功,让小螃……大皇子与我出席。”
余公公躬身称是,石副将见柴瑞面容忧郁,有些迟疑地说:“可是陛下,太上皇……”
柴瑞叹道:“这毕竟是场反击,事成了,要庆功嘉奖,不能让人失望。我带着儿子去照个面就回来,到时候你替我盯着,多鼓励大家。”
石副将行礼道:“末将遵命。”
柴瑞让石副将守着寝宫,自己去看贺云鸿。他到了贺云鸿的寝室,见贺云鸿睡着,问了雨石过程,就吩咐人好好伺候,急忙又回到了父亲身边。
孤独客则是去找小柳,他刚一进宫女们住的院落中,一个宫女迎出来,小声说:“郎中,小柳不哭闹了,可是一直不吃不喝,这可怎么办哪?……”
孤独客走入卧室,小柳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脸色枯槁,嘴唇干裂,骨瘦形销,头发散乱。
孤独客拿起她的手腕按了脉,迟疑了半晌,说道:“小柳姑娘,我对你说过我在江湖上的名号吗?”
小柳没有动静,孤独客咬了下牙,慢慢地说:“人称我……起死神医。”
小柳突然睁开了眼睛,直愣愣地看孤独客,孤独客在她炽热的目光下不由得有些脸红,目光闪烁,勉强地说:“你家娘娘……”
小柳忽地坐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孤独客的手,说道:“她没有死?!是不是?!你救活了她?!”说完,她干涸的眼睛突然泪涌,她伸手抱住了孤独客,将自己的脸贴在了孤独客的肩头:“郎中!谢谢你!谢谢你!”
孤独客僵在当场,小柳一掀被子下床:“快!我得梳洗,好去照顾娘娘!”她饿了几天,一站起,身体摇晃,孤独客赶快扶住了她,说道:“姑娘还是先吃些东西。”
小柳点头说:“好好!我去洗漱了,就赶快吃东西!不然没有力气侍候娘娘……”两个宫女来扶了小柳出去,孤独客起身坐在桌子旁边,有些魂不守舍,一个宫女过来行礼:“郎中,我是小蔓,您……您的意思……”
孤独客无力地说:“先让她喝些粥,然后,随我去见陛下,你们……你们就先顺着我的意思……”
小蔓点头:“好,就听郎中的……不然,她就要饿死了……我们一直备着人参粥呢……”她低头擦泪。
过了会儿,小柳回来,头发梳得干净,衣服也穿得齐整,只是走路晃悠着,小蔓忙扶着她在孤独客身旁坐了,出去端了碗粥回来,小柳接过来,孤独客说:“姑娘慢点喝。”
小柳匆忙地几口就将粥喝得精光,小蔓又端上茶来,小柳双手捧了茶杯恭敬地奉给孤独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郎中!我无礼了,请郎中恕罪则个。”她深低了下身体。
孤独客接过茶杯,一向斯文缓慢的他罕见地有些窘迫,白净的面皮再次有些红晕,说道:“小柳姑娘莫要如此,是我……”他低头喝了口茶。
小蔓又给了小柳一杯茶,小声说:“你也喝些吧。”
小柳接了茶杯饮了,又问孤独客:“娘娘现在怎么样了?你快带我去见娘娘吧!”
孤独客点了下头,说道:“哦,她们可曾告诉了你?陛下将太上皇从戎兵手里抢了回来……”
小柳惊喜地说:“那太好了!娘娘该多高兴呀!”
孤独客咽了口吐沫说:“我……我现在得先见下太上皇,然后,我们去见……”
小柳完全同意:“好!好!也该先去参见陛下!郎中,我们能马上就去吗?”
孤独客深吸气,干了杯中的茶,像是一杯苦酒,起身道:“姑娘请。”
小柳笑着起来,晃悠了下,小蔓忙放下了茶盘,搀扶着她,孤独客有些犹豫了:“姑娘……”
小柳忙摆手:“郎中,我没事。娘娘需要我!我知道她喜欢喝的茶,用的脂粉颜色,首饰钗环的样式……太上皇回来了,娘娘一定要好好梳妆的……我得赶快过去……”
孤独客背了医箱,低头往外走,小蔓给小柳披了斗篷,搀扶着小柳跟着他。到了宫门外,小蔓说:“还是叫宫辇来吧……”
小柳摇头:“我们怎么能坐宫辇?我能走的……”
孤独客压着声音说:“还是找宫辇来吧,我……我现在行走宫中……可坐宫辇。”
小蔓说:“是呀是呀,郎中是与陛下出城劫了太上皇回来的人呢。”她转身给几个人使眼色,“快抬宫辇过来。”
几个人站着等宫辇,小柳看孤独客:“郎中!娘娘是不是刚醒来?该吃些什么?”
孤独客咳了一声:“嗯,人参粥吧……”
小柳忙点头:“好!好!我们库里有老人参的,说是千年的,娘娘说别信那个,但是百年该有了,我让人拿出来……”
孤独客不敢看小柳,看着远方问:“姑娘,家乡还有亲人吗?”
小柳摇头说:“我不记得什么家人了,这宫里,娘娘就是我的亲人,还有我的义父,可是他过世了。”她再次眼睛闪亮地看孤独客:“郎中!谢谢你救活了娘娘!您如果需要,我可以报答您!”
孤独客尴尬地摇头:“我?我没什么需要的……”
小柳又巴拉巴拉说了许多感谢的话,孤独客庆幸这是冬天,他没穿单衣,不然小柳一定能看到他腋下出的虚汗。
好不容易宫辇到了,小蔓扶着小柳上了宫辇,孤独客忧心忡忡地走在外面,他们到了寝宫外,孤独客对小蔓低声说:“你们先等在这里,我进去看陛下是不是回来了。”
他进了殿中,余公公上前说:“陛下已经回来,在里面等着了,郎中快进去。”
孤独客行了礼,背着医箱走入里间。
柴瑞跪坐床榻边的脚踏上,孤独客打开医箱,拿出了针袋,对柴瑞行礼:“陛下。”他得坐在床边,可他怎么能比皇帝还高呢?
柴瑞点头,起身坐在了老皇帝的床头。
孤独客拉出老皇帝手臂,在手上的几个部位扎了针。轻捻了半天,老皇帝慢慢地睁开眼睛,柴瑞惊喜道:“父皇!父皇!”他急得向外面喊:“快!端汤水进来!”
余本端着个盘子进来,柴瑞将老皇帝扶了起来,高兴地说:“爹!您先喝些汤水。”
老皇帝眨了眨眼睛,看清了柴瑞,哭泣起来:“瑞儿!我儿……”柴瑞也哭:“父皇,您回来了!别难过了……”
老皇帝哭了半天,抬头问:“你……母妃呢……”
柴瑞向孤独客使眼色:“就来了。”
孤独客忙起身出去,匆忙地走出门,到了宫辇处扶着小柳下了宫辇,搀着她往里走,一边说:“我们先去看一眼太上皇,你只需跟太上皇说,娘娘就要过来了……”
小柳欣喜地笑:“是吗?!娘娘往这边来了?!”
孤独客点头:“是的……正……正往这边来……”
他半拉半扯地将小柳扶入里间,小柳一见老皇帝就哭了,行礼道:“陛下!您受苦了,娘娘就过来……”
老皇帝流着泪点头:“好……好……”就着柴瑞手里的碗喝了几口汤。
小柳抹着眼泪:“陛下,您不知道,娘娘她……”
孤独客一拉小柳:“走,咱们去迎娘娘。”小柳马上点头,随着孤独客到了外间,孤独客低声说了句:“小柳姑娘,真对不起……”小柳还没来得及扭头看他,孤独客用手从后面一点小柳后脑的一个穴位,小柳身体一软,倒在了孤独客怀里。孤独客横抱了小柳,低声对守在门边的小蔓说:“就在这里找个地方,让她睡一会儿。”
小蔓领着孤独客出了殿门,到院子里的侧殿中,指了宫女休息的床铺。孤独客放下了小柳,对小蔓说:“你守着她,她一醒就来叫我。”
小蔓点头,担心地说:“郎中,这事,瞒不了多久的。她一旦发现了……”
孤独客叹气:“那时,我再想办法。”忙赶回寝宫正殿。
寝室里,老皇帝喝了一碗汤后,就累得要闭眼,柴瑞说:“父皇,您先睡会,母妃来了……”他呜咽着说:“儿会叫您。”
老皇帝咳了一声,闭上眼睛含糊地说:“瑞儿,贺相……好可怜……”
柴瑞马上说:“父皇,儿会善待贺家。”
老皇帝哼哼着:“爱妃,你来了……”就又昏睡了。
柴瑞将老皇帝轻轻放下,抹去脸上的泪,孤独客进了卧室,收拾了医箱,背着医箱出来。柴瑞也跟着出了内间,问孤独客说:“郎中,父皇如何?”
孤独客看了看那些低头看地的御医们,说道:“太上皇方才喝了些汤水,这是好事。若是过了今明两日,伤口不那个……感染,太上皇能醒来,就该是有望。”
柴瑞皱眉,跟着他出来的余公公小声说:“陛下,他们方才说晚宴已经备下了,朝官和将领们在宫里,流水席一直到了宫外,凡是参战助战的人,都有份吃食。娘娘说她为陛下摆了主席,陛下也去吃些东西吧。”你可别累垮了。
柴瑞点头,他真不想离开这里,可是必须去露个面,就对孤独客说:“我去半个时辰就回来。”
孤独客忙行礼说:“我与众位御医都会在这里守着。”
柴瑞又对余公公说:“你留在这里。”
余公公躬身:“是,陛下。”
屋里的人都行礼,柴瑞示意石副将与他一起走,两个人匆忙地离开了,余公公送他们出门,一直到外面廊下。
柴瑞和大太监不在屋里,才有一个御医凑到孤独客身边,将孤独客拉到了角落中,低声说:“郎中真觉得有望?”
另外一个御医也过来,在孤独客耳边急切地私语道:“太上皇已灯尽油干,加上刀伤近了心脉,不过三日了,郎中岂能如此误导陛下?!”
孤独客缓慢地说:“能拖一时是一时吧。”众人一听也明白了,柴瑞丧母才四天,这个时候如果说老皇帝要没救了,那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御医们不再诘责他,大家都默默地坐了,余公公又进来,走到孤独客身边看他,两个人没有说话,孤独客叹了口气。余公公眼里有了泪意,去寝室门口站了。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太监们一队入内,给大家端上了晚餐。
门口进来了两个人,走向孤独客,孤独客一看,是韩长庚和杜方,忙起身小声问:“你们怎么来了?”
韩长庚也放低声音回答:“是陛下让我们过来守着的。”
三个人坐下,先吃了晚餐,然后悄声交谈。
韩长庚问:“听说贺侍郎下城去救了姐儿?”
杜方点头:“是,他见姐儿落马,从城墙上坐吊篮下去的。”
孤独客说:“他的旧伤全都裂开了,血把衣服浸得沉甸甸的。”
韩长庚特别严肃地说:“那我得跟姐儿说说,他们得复婚哪!”
杜方很严肃地捻须:“正是这个理儿啊!”他不好意思告诉他们贺侍郎拥抱着凌欣的事,但是城上那么多人都看见了,这早晚得传开。
孤独客长叹:“我也觉得是,贺侍郎对姐儿是痴情,可是,你们都没见过贺老夫人,那是个刻薄的妇人……”
韩长庚皱眉了,杜方想起自己家五娘子那个脾气,也叹了口气。
外面远远有人的话语声,三个人忙站起来,余公公几步走出了厅门,问道:“何事喧哗?”
门外有人回答:“是二皇子康王和三皇子端王前来探视太上皇。”
余公公说:“快!去请陛下回来!”有太监飞跑着去了。
孤独客等三个人也到了门外,余公公低声说:“不能让他们进门!”
虽然拦着儿子不让看父亲有些说不过去,可是孤独客马上点了头。
院子外的吵声越来越大,片刻后,两个人挣脱了太监宫女们的撕拉,从院门处走来。一个三十来岁,一个二十四五的样子,都有些像柴瑞,但远不及柴瑞英俊阳刚。年长的康王虚胖,脸上的肉把鼻子挤得很小,年轻些的端王眼下已经有了大眼袋,眼角鱼尾开张。
余公公行礼:“两位王爷,太上皇正在安寝,恐不能打扰。”
康王抽泣着,眼角偷看端王,端王气愤地大喊:“好大的胆子?!你这个阉人!竟然拦着不让我们见父皇?!……”
余公公弯身说:“不是不让见,只是要等太上皇醒来……”
端王衣袖一甩:“我只想守在父皇身边尽尽孝心!你敢拦着我,我就磕死在这阶前,让天下人知道,新帝不许他的兄长们参见父皇!……”
孤独客说道:“这位王爷请莫大声,你父有病,搅扰了他可不是孝顺。”
端王冷笑:“再不孝,也比不上不在床前伺病不孝!见都不让见父皇叫什么?”
余公公说道:“王爷这样说实在欠妥,咱家不过是想等着陛下前来。”
端王上前推搡孤独客:“我不想等了!让开!”
孤独客一抬手,端王一连退了几步,险些坐在地上,他大喊起来:“你竟敢打我?!反了天了?!新帝竟然纵容侍卫行凶?!”
孤独客说:“在下只是个江湖的郎中,不谙什么礼仪,只是不喜有人碰我,王爷切莫再试,否则我下手没轻重,打伤了王爷可不好。”
端王切齿:“打伤了我你还能活命?!”
孤独客一挑眉:“当然,我分筋错骨的手法,只有我能解开,也必须我的丸药才能治愈,杀了我,王爷不仅要躺床上一辈子,每日呼吸都疼痛难忍。”
端王不敢再硬闯,就大喊起来:“父皇!父皇!孩儿来看你来了!父皇啊!”
杜方皱眉,对孤独客说:“点他的哑穴吧。”
孤独客刚要上前,门口有人出声:“陛下到!”